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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户女-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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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毕竟红珠是因为李重进的话才跳井的。李照熙心中暗暗感慨,想这小弟媳不但貌美,性子也柔善,倘若自己当初没有将她让给弟弟,如今的日子多半会过得相当惬意。

    男子遗憾之余,对屠春不禁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意思,觉得她嫁了个恶夫,自己娶了恶妇,竟活似姻缘谱上生生被拆开的一对好鸳鸯。

    因为有了这份心思,他认真回忆了一会儿,可实在是对那个奶娘毫无印象,只好遗憾地说,“弟妹不妨去问问舅舅”

    感受到身旁妻子突然冰冷的眼神,李大公子咳嗽了一声,不过话已出口,也不好再塞回去,他硬着头皮说,“舅舅他一直都在府里当管家,下人的事,他最熟悉了。”

    “啊,我记起来了,”李照熙似是猛然想起了什么,最后补充了一句,“红珠的尸首,还是舅舅收殓下葬的。弟妹你要为她烧纸超度,问舅舅最合适不过了。”

    屠春一把推开门,她气喘吁吁地看着正在书桌前沉思的李二公子,两人四目相对,居然异口同声地说出,“有件事”

    “我先说!”屠春一改平日在李二公子面前的柔顺,砰的一声将门关住,她快步走到李重进面前,激动地说,“那个院子就是锁住的。”

    她今天又旁敲侧击地询问了李大公子一次,从对方口中得出了肯定的回答,少女激动地拍着桌子,义愤填膺地说,“红珠根本不是自尽的,她是被人害死的!”

    “你想,她一个弱女子,没有钥匙怎么能进到院子里?”屠春在屋里转着圈子,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一定是有个拿了钥匙的人约她在荒院中幽会,两人有了矛盾,那人便将红珠推到了井里!”

    她心神激荡地比划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少年的反应有些脱离她的想象,李重进很平静地看着她,脸上甚至浮现了些许无奈。

    屠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又恢复到温婉贤惠的模样,乖乖走到少年身后,讨好似地替他锤了捶背,她放低了声音,讪讪道,“还有啊,我想起来了,院子的事,是大哥告诉我的。”

    她怕少年还像上次那样饶有兴致地拷问她,慌忙将李照熙拖了出来。

    “大哥说的?”李重进侧脸看了看她,神色有些不悦,“你何时见过大哥这么多次,我怎么不知道?”

    “给娘请安的时候,”屠春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受气小媳妇的委屈模样,轻声地回答道,自觉获得真相的兴奋退下后,她又开始害怕这少年的阴晴不定了。

    好在李重进今日没有继续追究她的意思,少年嘲笑着她的推论,“即使院子真是锁住的,难道红珠就不能自己拿了钥匙,然后投井自尽吗?”

    屠春唯唯诺诺地应了,看起来很真诚地感慨着,“还是夫君聪明。”

    “不过你有句话倒是说对了,”少年没有被她的夸赞打动,他淡淡地说,“红珠的死,确实有蹊跷。”

    “昨天,他告诉我,因为他不愿意给红珠名分,所以红珠羞愤之下,才绝然投井的,”李重进看着屠春,他现在的声音很平静,犹如深藏暗涌的河流,“可是我今天仔细想了想,红珠是自己投井的,那么公务繁忙的侍郎大人,为何能在天刚亮的时候,第一个在荒院中发现她投井了,难不成他早就预知了红珠当夜会去寻死?”

    “我只是想听句实话,他们就这样一个一个地糊弄我,”想起昨日大姐与舅舅遮遮掩掩的态度,少年眼中露出了嘲讽的神态,“他们是在害怕什么,难道我会去害了他们?”

    觉察到李重进语气深处的怨气,屠春替他捶背的手缓了下来。她听不太懂李重进的话,只是觉得这样自言自语的李二公子有点可怜,他那么聪明缜密的人,之所以愿意一次次相信他口中那些人的话,大概只是从未想过他们会骗他吧。

    “我就先去问舅舅好了,府里的钥匙向来由他保管”李重进轻叩桌案,似是在沉思着什么事情,他清俊的脸上露出阴郁的执拗来,“不愿意让我知道的事,这一件件的每一件,我都非要知道了不可!”

第61章 杀人偿命() 
红珠死后,整个临霜院被仔仔细细地清理了一遍,因为这女人晦气,并且死于非命,窦氏嫌不吉利,亲自命人将与她相关的所有东西,一并扔到火堆里烧了。

    妇人是那样爱重自己的幼子,她唯恐儿子伤心过度,决意不辞辛劳地将男孩带在身边,直到那晦气女人在世间留下的所有痕迹都在火中灰飞烟灭了,让人再也想不到记不起。

    “好孩子,别看了,”妇人将年幼的孩子抱了起来,轻声地哄着,“快随娘一起出去。”

    那时李重进只有六岁,这是个冰雪捏成的娃儿,瘦得仿佛只剩下骨头上裹着的一层白霜,他眼睛红肿,将头搭在窦氏的肩膀上,幽幽地望着身后熊熊燃烧的烈火。

    窦引章站在旁边,他心中有种奇怪的恍惚,总觉得这个孩子会突然挣脱姐姐的怀抱,跑到火堆中将红珠的遗物夺出来。

    然而臆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男孩沉默着同妇人一起离开了,直到十年后,长大了的孩子才折身而返,他跑到自己的面前,郑重地问。

    “舅舅,你还记得红珠吗?”

    李重进回到临霜院的时候,夕阳低低地垂到天际的边缘,涂绘出半边橘红色的云霞来,风轻轻吹过来,非但没有带来消暑的凉意,反而将他心头那股恶火吹得越发暴戾了。

    少年在门口停了一会,然后才推门而入,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动辄就迁怒到旁人身上,所以这几日见屠春之前,总要先克制自省一下。

    可惜李二公子高估了自己的耐性,当他看见屠春惊慌失措地吹熄桌上的线香时,开始还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就铁青了起来。

    屏风旁原本有一对落地的大花瓶,上次已经被他踢碎了一个,眼看剩下的那个马上也要粉身碎骨,屠春手忙脚乱地跑过来,一把将迎面倒下的瓷瓶抱住了。

    “听我解释”她将花瓶摆正了,追在怒气冲冲的少年身后,低声下气地辩解着,“夫君,你听我解释嘛!”

    李重进在屋里转了几圈,只听见妻子不停地让他别生气,却迟迟没能给出个像样的理由来,他指着屠春,有心想要骂这没脑子的女人几句,但见她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刻薄的话刚到嘴边,无端就没了那股暴戾的气势。

    “我有没有说过,不许跟大嫂去信这种东西?”少年闷声问,不等屠春回答,他心中便恨恨地为她开解着,觉得方静信这种巫蛊之术,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而他妻子定是被那恶妇威逼蛊惑了,才会天真无知地贸然尝试。

    屠春偷偷地抬起头,她感觉李二公子这次好像气得不怎么厉害,蹑手蹑脚地走到少年身后,倒了杯清茶给他,小声道,“我没有信,就是拿回来试一试。”

    “夫君,我觉得这香有古怪,”眼见李重进将茶杯往桌上一摔,又是要发火的征兆,她连忙补充道,“恐怕不是巫姑骗人那么简单。”

    少女脸颊微红,含含糊糊地将方静叙述中神香的妙处一一说了,她睁大眼睛,困惑地问,“大哥的心思,你也是清楚的。难道这香当真如此神妙,能让”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觉得自己一个女人,这样议论兄嫂的床帏之事,实在是有失庄重。

    李重进看了她一眼,伸手将那支香点了起来,屠春胆战心惊地望着他,不明白李二公子这会儿脸色阴沉,又是想怎么整治她。

    接下来,她很快就知道了。

    “你不是想试试吗?”少年好整以暇地将屠春压到桌面上,他凑到她耳边,冷笑着说,“那么我们试一试好了。”

    神香在她鬓发旁消无声息地燃着,这香气浓郁又撩人,闻多了,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屠春开始觉得冷,少了罗裙的遮挡,她的肌肤轻微地颤栗着,感觉自己像是的花,被人一瓣一瓣儿地拆开又揉碎了

    少女的眉轻轻地蹙起,忽又柔柔地舒缓开了,干涩的痛楚过后,温热的春潮便涌了上来,她在这异样的酥软中迷迷糊糊地想。

    也许方静说的没错,这香好像还真是有些用途。

    香已经燃尽了,徒留桌上灰白色的香灰,李二公子略有遗憾地捻起少许,他想可惜这玩意有害无益,只能偶作助兴之物,不能沉溺了。

    屠春在床上翻了个身子,她似是累极了,梦呓般问,“夫君今天不是去找舅舅问红珠的事吗?”

    李重进本来是怀揣着一肚子暴躁回来的,因为没等他问几句红珠的事,舅舅便坦然承认了,连说辞都和他父亲的差不多,李二公子自觉受到了愚弄,愤愤地挥袖而去。

    不过现在欢爱餍足,少年的心情也平定了不少,他走到床边,爱怜地拍了拍妻子的背,轻声道,“你睡吧,别操心了。”

    这世上发生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来,红珠如果是自己投井死的,那么算她自己看不开,可如果当真有人害她,哪怕是血亲长辈,他也会为那个一手养大他的女人讨个公道。

    听了他的话,半梦半醒中的人安心地往少年身边凑了凑,李重进见她粉面微红,犹如海棠带露,一时又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这香里究竟放了什么东西回忆起方才的欢爱,少年意犹未尽地想,或许他应该找行家仔细看一看,没准能配出差不多功效的香来。

    窗台桌椅被擦得明净如新,白瓷花瓶里斜斜地插了几枝含露的花,窦引章吩咐下人将窗纱床幔都换成女儿最喜欢的浅碧色,他希望女儿回到李家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抑郁的心情能够稍微纾解一些。

    他是她的父亲,总希望她能过得再顺遂一些,幸福一些,可这个父亲是窝囊没用的,以前保不住自己的妻子,现在又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人糟践。

    窦引章用刀在腕上割了一道口子,他想,他只有这一条苟延残喘的命,如果能为朝云换来一线生机,那么就扔出去好了。

    反正他罪孽深重,早就是个该死之人了。

    回忆中的算盘声噼里啪啦地响着,在梦魇中如影随形,犹如附骨之疽。

    男人在心口的地方又割了一道,按照事先商量过的,他理应死的越可怖越好,这样才能附会到鬼神的说辞上。

    脑子因为失血过多而晕眩,茫茫然中,他看见许多重叠的人影,好像这几十年的爱恨纠缠一一在眼前上演,邀请他再将前半生看了一遍。

    他最后看见一张苍白清秀的脸,那女人的嘴张张合合的,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她问,“你还记得我吗?”

    那个孩子来问他,究竟记不记得红珠了?

    他想他本应是记得的,不过仔细想想,那个女人的脸也早已模糊不清了。

    她有点像他过世的妻子,那一点点就足够他心怀恻隐,数次从府里干粗活的下人手中救出被纠缠的女子。

    于是她投桃报李,最后报答到了他的床上。

    红艳艳的血滴滴答答地溅到地上,男人有些奇怪地想,他以为自己的血应该是黑的,冷的,不然怎么能干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没想到它们也是温热鲜红的,像那些人一样,也像红珠一样

    红珠说她怀孕了,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并不爱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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