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清凉的雪花沾到少年的睫毛上,让他的眼睛有了种湿漉漉的寒意,听到大嫂过来插手他的家事时,李重进没有像往常那样勃然大怒,他嘲讽般地笑了一下,“这算什么,投桃报李吗?”
话虽是这样说,因为方静毕竟顾念了几分情谊,李二公子耿耿于怀的心勉强平复了一些,觉得扔出去的那一大笔银子,好歹算是听见了个响儿。
丫鬟见他没有动怒的迹象,接着小心翼翼地说了下去,“少夫人跟着奴婢们学刺绣,说是要绣个枕巾出来,还有,她不想喝夫人送来的补品,说太补了,喝完睡不着觉”
李重进皱起眉,他听得很仔细,没有错过丫鬟口中的一字一句,“不是交待过,别让她绣那些东西了,她没那个手艺,还会把眼睛累到了。”
丫鬟唯唯诺诺地应了,然后苦着脸说,“但奴婢们实在管不住少夫人,她说闲着无聊,还说了二公子您不在家,只要她不说,奴婢们不说,您什么也不会知道的。”
少年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然而等他静静地听完了丫鬟绞尽脑汁的回忆,发现这是妻子唯一提起他的言语。
他曾经惶惶不安地认为,他的妻子并不如想象中那样爱他,但现在看起来,她根本对他毫无半分情爱。
他说过,只要她不再吃那些药了,不再同他闹脾气了,只要她站到他的面前说一句,他会骂她,会责怪她,然而最终还是会拥抱她,原谅她。
但他的妻子就是这么的冷酷无情,整整三个月来,自始至终没有服过半句的软。
丫鬟讲完后,李二公子吩咐了几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在雪夜中策马疾奔,从南郊一路赶回来,仿佛只是为了听一个下人说上半天的闲话。
丫鬟望着少年在风雪中离去的背影,她愣愣地想,每过一段时间,二公子就要跑回来一趟,可为什么他从来不进去看看少夫人?
虽然少夫人比不上景王府里的那两个姑娘貌美妖娆,可是脾气好,性子也温柔更何况,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都能看得出,少夫人嘴上不说什么,但瞧她的模样,心里应该很惦记二公子吧。
“属下追查楚姣一案的时候,发现了一件怪事。”
年轻人跪在地上,恭敬地禀告道。站在窗前的景王妃没有回头,她望着外面飘扬的雪花,脸上露出兴致勃勃的神色来,兴许是感觉下属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她赏雪的雅兴,女人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怪事?”
“不错,”年轻人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娓娓道来,“楚姣本是渭水一带的渔民之女,昔日李侧妃暗中指使弟弟建造凤至楼,网罗天下美人,为其所用。后来她无意中发现楚姣身如侏儒,貌似天仙,便将此女留在身边,聘请名师教楚姣医术毒术。”
“楚姣虽是侏儒之身,然而天资聪颖,手腕过人,更难得是忠心耿耿,”女人遗憾地叹道,“我若有如此利刃,绝不轻易将它折损。”
“楚姣既然是李侧妃派去的,那毒害方家小姐的事,肯定也是出于那女人的授意,”年轻人的语气凝重起来,“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属下追查毒香的时候,发现有另一波人也在寻找毒香的配方,他们行踪隐蔽,属下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查出幕后指使的人。”
“那人,居然是李家的二公子,李重进。”
女人这时才算真正提起了兴趣,她转过头来,在房间中踱了几步,喃喃道,“李重进?”
感觉出她对李家二公子非同寻常的关切,年轻人的脸上有了微妙的妒意,但出于对女人的迷恋和忠诚,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不错,虽然不明白李重进为何要和自己姐姐过不去,但他的确查出了毒香的来历,还大费周章地请人配出压制毒性的药方来,然后,他将药方送给了在兵部任职的一个官吏,通过那人的手递到方刚面前。”
景王妃忍不住拍了下手,她年龄不轻了,可行事中有种随心所欲的任性,“如此缜密谨慎,像是他的作风。”
“王妃,”年轻人终于忍无可忍了,他站起来,欺近到景王妃的身旁,“就是因为李重进歹毒狡诈,才不得不除!”
“卫重,你这是在教我吗?”女人轻声喊着对方的名字,她的笑意很温和,然而年轻人的腿不知不觉便软了下去,一身冷汗地重新跪到地上,他知道自己是失态了,即使他与眼前这个女人有过几宿之欢,但那不代表什么,他仍然应该跪着仰视她。
“好孩子,”景王妃伸出手,安抚般地抚了抚他的肩膀,“你做得很好,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她没有明说,以卫重的手段,本来不应该是李家那个小狐狸的对手。
“李重进这段时间酗酒无度,他暂居在南郊别庄,时不时会叫欢场中的女子过来宴饮寻乐,其中有一个,是我安下的探子。”年轻人垂下头,方才的逾矩之后,他又变成了她忠诚不二的下属。
“年少风流,可也不能将家中的娇妻忘了,”女人哑然失笑,她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走到桌前,在早前拟定好的名单上又加了一个名字。
卫重看见了,她新添上的那两字是,“屠春”。
第71章 相逢不识()
窦氏昨日难得来了临霜院一趟,妇人拉着屠春的手,嘘寒问暖了半天,好像她这个小儿媳当真是身体不适似的。
屠春面上笑意柔顺,心中则警惕起来,自从她被李重进软禁起来后,窦氏可是连个面都没露过,如今突然过来探望,恐怕是别有居心。
接下来,窦月娘果然说到了正题上,她摆出推心置腹的慈母模样,“本来是想缓上几年,可如今春儿你身子不适,娘寻思着,应该给你找个帮手,分担一下。”
妇人说得含蓄,但她一开口,少女马上就明白了,这是要给李重进屋里再塞几个人了。
屠春自然不能拒绝,还要温顺贤惠地检讨一番,因为这种事本该她自己提出来,让婆婆先开口说,倒显得她不懂事了。
可不知为什么,那一大堆讨喜的场面话到了嘴边,屠春突然间却感到由衷的厌倦,她勉强顺着窦氏的意思附和了几句,最后轻声说,“这件事,全听娘您的意思。”
妇人对小儿媳的识趣感到满意,她想儿子死活不肯松口,多半是在顾虑妻子的心情,屠春这么一点头,事情就好办多了。
雪刚开始下的时候,还细小如米粒般的花骨朵儿,屠春站在屋檐下看了一会儿,那白白硬硬的雪粒便渐渐在空中蓬松丰盈起来,开成了漫天的飞花。
这些日子来,她每日规规矩矩地睡觉、吃饭,有一句没一句地同丫鬟们聊着天,实在无聊极了,就这样站在院子里看看。她本来还想向丫鬟们学学刺绣的手艺,她们答应得好好的,事后却突然反悔了,“少夫人,你想绣什么,告诉奴婢们就好,可别把自己累到了。”
屠春不怕劳累,她害怕的是这样无边无际的寂寞与安静。三个多月了,李重进始终没有回来过,少年口口声声说要在南郊别庄避暑,看样子,兴许他真准备在那里过个夏天。
少女初时还惶惶不安,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总疑心是李二公子要回来找她算账,这次的事情不小,说不准李重进一怒之下就要掐死她。然而时间一久,她连害怕的情绪都淡了,只只觉得日子像是毫无波澜的水,缓缓地向前流淌,无论她多么努力,与人们说说笑笑的,想将这日子过得热闹一些,但暗涌之下的流水,依旧是沉静幽冷的。
从屋中带出的热气还没有被寒风吹凉,丫鬟们便尽忠职守地围上来,说“少夫人,外面天冷,赶快进去吧。”
屋门将风雪隔在外面,她们接过少女脱下的披风,其中一个无意中说了句,“今年的冬天,可比往年冷多了。”
屠春心中微微一动,她想起李重进自幼畏寒,今年的冬天这么冷,对于少年来说,会不会很难熬
她刚担心了一下,立刻就嘲笑起自己的多虑来,李二公子从来不是个会苛待自己的人,更何况,有莫愁和解忧这样知冷知暖的妙人儿在,他的这个冬天,应该会过得很惬意吧。
院子中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将屠春飘忽的心绪拽了回来,隔着窗户,她意外地看见窦氏有些慌张的身影。
少女心中纳闷起来,昨个儿刚刚说过纳妾的事,这么快就过来同她商量下一步了?
南郊林子中的鸟雀甚多,疾驰的马蹄踏过,雀子们惊慌失措地飞起来,张穆下了马,他来不及同守门的下人说话,将缰绳一扔,径自就往别庄里面跑。
大厅的门轰然推开了,堂下抱着琵琶的女子艳妆尚浓,醉醺醺地拨着零散不成调的曲子,张穆急匆匆地穿过满厅醉生梦死的人们,他凑到横躺在榻上的少年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李重进的酒意还未完全退下,少年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下属,似乎在消化对方话中的意思,然后他猛地一下清醒了。
“景王妃将春儿叫到了王府里?”李二公子推桌而起,他俊美的脸上有种措不及防的慌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穿过曲折的连廊,前方的视线豁然开朗起来,竹叶早就干黄衰败了,白雪覆在上面,有种萧瑟的苍劲。
引路的侍卫默不作声地立在一侧,他相貌俊美,倨傲如一只年轻的鹤,而等见到珠帘后的女人时,年轻人脸部凌厉的线条顷刻间就柔和了下来。
屠春拘谨地站在珠帘外,她发现景王妃失宠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这个景王的正妃住在王府中偏僻的西南角,与这一林清冷的竹海相伴,与李侧妃宠嬖专房的风头相较,显然要黯然失色多了。
少女恭敬地行过礼,她正想起身,只听见珠帘轻晃,一双柔荑般的手轻轻地扶起了她。屠春惶惶不安地抬起头,她看见景王妃眼眸含笑,女人和善地说,“这就是屠姑娘吧?我虚长你几岁,你唤我瑛姐即可,不必拘礼。”
自从成亲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过屠春了。景王妃肤色白皙,身材微胖,她五官平平无奇,单独拆开来看,毫无可取之处,好在也没有特别不足的地方,平庸得让人见完就忘。
李二公子养伤的那段时间,日日在屠春面前咒骂这个女人阴险卑鄙,而今日一见,少女倒觉得王妃生得面善,看起来有几分莫名的亲切,并不如李重进形容得那般不堪。
她不敢直视贵人面容,匆匆对视过一眼后,便慌忙垂下头来,景王妃问过几句话后,见少女执礼甚恭,对答周全,赞许般地笑道,“是个懂事的姑娘,李家二郎也算是有福气的。”
说来奇怪,这三个多月来,屠春一直以为自己心如止水的,可景王妃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险些将她的心刺出血来,少女涩涩地想,李重进娶了自己,既无丈人家的帮扶,又要受外人的指指点点,自己对他也并没有很好,这哪里是有福气的?
她低垂眼眸,勉强陪笑道,“娘娘过奖了。”
侍女上来奉茶,景王妃招呼屠春坐下,看到少女身板挺直,正襟危坐的模样,她不禁微微一笑,语气中流露出了些许怀念的意思,“当初我刚嫁到王府,和你现在的样子差不多,处处只觉得低人一等,别人对我说句话,吓得连头都不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