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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荣明海低头沉吟了片刻,忽然,他瞧向窗子上偷听墙根的一个黑影,笑了笑,道:“章公子对你挺好的,我可以做主,”
“对我好?”沈晚冬不屑地朝窗上黑影冷笑数声,道:“真要是对我好,会毒死我?得了吧,这份好小女子可消受不起。”
“那这可难办了。”荣明海皱眉在原地踱步,忽然,他勾勾手指,示意沈晚冬跟着他走。
只见荣明海走过去将门打开,朝着躬身站在窗边的章谦溢吹了个口哨,把男人唤过来。
“章公子,本侯明儿早上得去定远办理腹里军中屯田要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冬子如今是我妹妹了,她在哪儿我都不放心,你能否先代本侯照顾照顾?”
“侯爷。”沈晚冬有些急,轻轻拽着荣明海的袖子,一个劲儿使眼色:“能否让妾身随您去定远。”
“不行。”荣明海直接拒绝,他觉得自己语气好似有些冷硬,末了又补了一句:“那儿太远,而且特冷,你一个女人家,不合适。”
“可是,可是,”沈晚冬咬着唇,手抓住荣明海的袖子,就是不放,委屈地都哭了:“我不愿与他再共处一室,他欺负我。”
“好办,”荣明海扭头,看向花厅,淡淡说道:“让人连夜在花厅中间砌一堵墙,你好生住着。这段时间仔细想想,到底想要什么,等我回来时,给我说。”
沈晚冬瞧见章谦溢脸色难看的厉害,一种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同时,饥饿与高烧的眩晕也接踵而来。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仰头看着荣明海,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给我个准话。”
荣明海沉吟了片刻,道:“最多一个半月。”
“我,我等”
那个你字,沈晚冬再也没力气说出口,就软软晕倒过去。
羊白肠()
一个月后
出了正月;日子就渐渐暖了。风不再像带寒冬里那样;像带着刺儿似得刮得人脸生疼;慢慢地变温柔了许多;庭下的枯草只等着一口春风;再次绽绿;各种虫儿也都活了过来。
人呢;因为这春回大地,也都有了些盼头,日子过的舒心不少。
厨房里暖烘烘的;灶膛里塞了两根老柴,火苗慢悠悠地吞吐着热,煮沸灶台上大锅里的水。
沈晚冬今儿穿的倒是素净;月白色的袄和裙;上面用浅粉色的线绣了好些翩翩起舞的蝴蝶,袖口用金线滚了边;显得人秀气文静。她系上围裙;把袖子挽起;用菜刀将前两日新做的羊白肠切成片;码在盘中。随后又从簸箕中捡了头新蒜;仔细地剥皮;剥好后再拿刀背拍烂、剁碎,盛在碗中,再往里头加醋、一点辣椒油;蘸碗就做好了。
沈晚冬拿筷子夹了片羊白肠;在蘸碗里沾了下,放入口中细品。这羊白肠是将肥羊的大肠洗净,往里面灌注羊血,再加些羊油而制成,故而又有羊霜肠之称。单吃有些腻,一定要蘸些醋蒜,这样才好。
鲜美在舌尖绽开,沈晚冬微笑着点头,心想下回可以把这羊肠拿姜蒜末爆炒一下,等侯爷回来后,做给他吃,他一定会喜欢。
还记得那天夜里,她体力不支昏倒在地。等醒来后,天竟然还黑着,她发现荣明海也在屋里,正坐在寝书桌那边闭眼假寐,而章谦溢则闷头坐在床尾,手里端着个药碗,长吁短叹。
当看见她睁眼后,章谦溢登时大喜,药汁子倒在身上都浑然不觉,急忙凑过来,手附在她额上,担忧道:你都昏迷了一天一夜,可吓死我了。
她当时没什么力气,身上也还热着,喉咙又干又疼,但强撑着坐起来,悄声问:侯爷是不是一直守着?
章谦溢的脸当时就黑了,只是哦了声,没有再说别的话。默默地端着药碗出去,说是请大夫来给你再诊一下脉。
大夫来后,说:姑娘因惊惧过度和体力透支,再加上受了风寒,这才发热晕倒,这两日好生吃药调养着,身边千万别离开人。
她听了这话,用袖子捂着口使劲儿咳,喘着气看向荣明海。这男人瞧见后,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可却吩咐道:公子,你送大夫出去。这两日本侯暂且留在大梁,常常过来照看冬子。
章谦溢的脸色极难看,可什么都不敢说,只有闷着头退出去,并且把门也带上了。
这口憋在胸中的气啊,终于解了些,真是太畅快了。
当时她平躺在床上,对着床顶傻笑。荣明海瞧见后,给她舀了碗粥过来,叹了口气,淡淡说道:其实章公子对你挺不错的,他不眠不休地守在床边,
她冷笑着打断这男人的话,反问:既然如此,那侯爷为何顺着妾身,赶公子出去?
荣明海当时一愣,眉头微皱,什么话都没说,将粥碗放下就拧身出去了。
她笑的更开心了,这口气,怎么越来越顺呢。
那两天,荣明海果真守约,只要一得空儿就过来看护她。她身子不爽,下不了床,吃了药就躺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荣明海闲着无事,就从书架上抽了本宋词来读,谁知刚打开书本,就从里面掉出张桃花笺。
那是她之前写的,顺手夹进书里,没想到竟被这男人给翻出来了。
荣明海十分好奇,两指夹起落在地上的桃花笺,在得到她的许可后,从容打开,轻声念上面的词:
“夜满青樽,蚀寸心,酣歌花下。春如醉、长袖流霜,爚乱猖披。驰骛饿蚁附膻来,铁马金堤须臾摧。抬眼望,断壁颓垣,恨断肠。”
还记得当时荣明海念罢词后,眼前一亮,疾步走到床边,竟忘了礼数,一屁股坐到床边,激动地笑着问她:“这首满江红可是姑娘写的?字遒劲有力,词痛骂贪腐之气,真是痛快!”
她笑着摇摇头,说:字是我写的,词却不是。
荣明海忙问:那是谁?此人将荣某心中郁闷一语道出,可谓知己了。
她从荣明海手中拿过那封桃花笺,叹了口气,道:这是妾身一位叫令冬的叔叔所写。
荣明海疑惑,问:这位令冬先生是谁?如今是在做官,还是读书人?能否为本侯引见。
她又摇了摇头,叹道:妾身原本不叫晚冬,叫小婉。听母亲说,当年妾身有位远房叔叔,在家中住了数年,可有一日忽然失踪,下落全无。这位小叔的名字,妾身是不知道叫什么的,只记得小字“令冬”。先父对小叔失踪的事耿耿于怀,直到去世前还念叨着,临终前,嘱咐娘和妾身,日后一定要找到小叔,并且取了小叔字里的一个冬字,将妾身的名儿改为晚冬。
荣明海听了此话,亦叹了口气,无奈笑道:人有悲欢离合,希望姑娘以后能找到小叔,将这首满江红填圆满。
是啊,这也只能是希望了,如今的她朝不保夕,有什么能力去找小叔。
两日转瞬即逝,荣明海得动身去定阳了。
在走之前,她央荣明海帮她做了两件事。
其一,在花厅中间砌了堵墙,把章谦溢的邪心与恶心彻底隔绝;
其二,她说需要个能信得过得的人伺候,就把玉梁母子接进来吧。
荣明海听了这话,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点头笑道:玉梁仗义,你也仗义。安心养病,等我回来。
好,就等你回来。
沈晚冬每当想起这些事,唇角都会不自觉地勾出抹甜笑,她将羊白肠和蘸料搁在木盘中,端着朝梅香小院走去。
如今梅花已经凋落了,她没叫下人扫了去,化作春泥更护花,这本就是梅的心愿,不是么?
抬眼看去,玉梁此时正在院中给她晾被子,玉梁脱了风尘后,不再浓妆艳抹,人瞧着也精神秀美,仿佛一口气年轻了五岁。玉梁瞧见她端着吃食进来了,忙疾步走过来,笑着嗔怪:“姑娘应该好好将养着,病去如抽丝,快别下厨了,仔细烟熏坏了你。”
听了这话,沈晚冬笑笑,道:“我总得在侯爷回来前,学几道硬菜,好做给他吃。”
玉梁抿着唇会心一笑,不再说什么,只是将木盘接过去,将吃食端进屋里去了。
沈晚冬立在一棵梅树跟前,瞧着玉梁的背影,淡淡笑了。
她知道,虽然荣明海出面保了她的小命,但玉梁谁来保?何、曹两家拿她没办法,万一将气出在玉梁身上怎么办。玉梁虽是风尘中人,可为人颇有侠气,敢豁出性命帮她逃走,这份仗义与气概,多少束冠男人都比不上。
所以,她一旦有了能力,就一定要帮衬玉梁跳出风尘。
事实证明,她的眼光的确不错。
这些日子里,章谦溢时常过来聒噪,都是玉梁笑吟吟地挡在头里,她最是知道用什么话送男人走,又不会失了分寸、惹人恨。
可章谦溢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
一想起章谦溢,不知为何,沈晚冬就忍不住泛恶心。倒不是这人又怎么轻薄她,而是这些日子他对她实在太好了,简直有些过。
荣明海去定阳后,她心里就不踏实了。
章谦溢每天早上都给她端早饭来,唠唠叨叨地嘱咐她被子要盖好,就将马桶放屋里,别出门,仔细吹了风。非但如此,他连她的手脚指甲都管上了。
那日中午,玉梁照顾小儿子午睡去了,她看了会子书犯困,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她感觉脚有些凉,而且还痒痒的,睁眼一瞧,吓了一大跳,原来章谦溢正捧着她的脚,拿着剪子给她铰脚指甲。
瞧见她醒了,章谦溢笑着凑过来,轻轻捏了下她的左脸,笑道:醒了呀,要不要吃点粥?中午的药还没吃吧。
她恨这人的猥琐痴缠,心里窝了气却没法发出来,只有别过脸,淡淡说道:等侯爷回来,他会代妾身谢公子。妾身吃喝公子的,侯爷都会帮妾身还,
话还未说完,她就瞧见章谦溢恨地将剪子狠狠摔到地上,气道:怎么,就这么想和我两清?都说婊。子无情,本公子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她一愣,噗哧一笑,手指向门,做了个请的动作,不想与这个男人说一个字。
章谦溢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忙不迭地轻打自己的嘴巴,抓住她的手,摇晃:小妹,我真是嘴贱,怎么又伤了你。可,可我真是怕
这男人忽然不说话了,他低着头,叹了半天气,才道:怕你走。
她依旧没说话,只是将手从章谦溢手中抽出,扯着脖子,高声喊玉梁进来。
章谦溢见她这样,登时急了,两手抓住她的肩膀,使劲儿摇她,大声喊叫: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究竟我要做什么,你才能原谅我!
在这男人发疯的时候,玉梁跑进来了,慌忙地扯开章谦溢,将她护在身后,笑道:好好说着话,公子怎么就生气了。咱们姑娘的病才刚有了些起色,别再又给吓出些别的毛病来。
章谦溢听了这话,如同一只被霜打了的茄子,身子气的颤抖,手指着她,又恨又舍不得,大骂: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我真恨不得,恨不得,
她白了眼这男人,打断他的话,冷笑:侯爷将妾身安置在哪儿都不放心,所以才托公子代为照顾。既然公子看妾身不顺眼,妾身走就是了。
那男人急了,忙说:我何时要你走的。
还记得章谦溢气的胸脯一起一伏,半天才冷笑着说:你还真以为荣明海是什么好人了?我告诉你,当年他的好兄弟为了救他而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