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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绮云见眼前之人年龄虽幼,却轻功了得,灵气逼人。举袖将眼泪一揩,忙求道:“快帮我看看我的朋友吧?”
这少女便是伊湄,她早在树端看了清楚,知道显机能救,故意笑道:“这明明是个小沙弥,怎么,他是你的朋友?”
杨绮云忙道:“是啊,你快帮我瞧瞧能不能治。”
伊湄装模作样看了好半刻,摇头道:“眼见不能活了。”
杨绮云又哇地一声哭将出来,朝伊湄吼:“你不会治干嘛耽搁这么久工夫,这……这可怎么好……”
罗兴知她脾气急,连忙向伊湄赔礼:“师妹她不会说话,谢谢你救了我们。”
伊湄暗暗含笑,斜睨着杨绮云,见她面红唇白,又急又恼,不禁道:“我虽不能救,但是我知道有人能救,喂,你要不要跟我来?”
杨绮云忙跳起来,又求她:“你怎么不早说,快带我们去吧。”说罢将显机抱上马背,圈在身前,吩咐罗兴道:“快去带上巴努。”
罗兴老大不愿意,却不敢违拗于她,只饶舌道:“你……这像什么样子。”
“他受了伤,要像什么样子?谁像你成天脑子里一些男男女女乌七八糟!”杨绮云一阵抢白,说得罗兴脸上讪讪。
伊湄只是好笑,她并不骑马,身形一晃就如云般向前飘去,向两人遥遥喊道:“跟着我啊。”
这一段路如迷障般弯来倒去,伊湄虽奔得快,却怕他们跟之不上,偶尔也停下来等等。她见杨绮云骑得艰难,但又十分小意地护住显机,不觉暗暗好笑。
在险峻山石的密林背后,一行人视线渐为开阔。
第89章 凤冠霞帔9()
精舍在米心湖畔静静矗立,远山含黛,白云悠悠。
杨绮云似乎无心欣赏如画美景,她跳下来,急切地叩了精舍的门。
迎接她的是雪源,素衣道袍,洞悉一切的静默眸子。不等杨绮云开口,他已道:“把他们抬进来吧,我正好采了草药。”
同是草药,你们想知道水边的药和山顶的药有什么区别吗,或者阴面的药和阳面的药有什么区别?
区别肯定是有的,我等凡夫不懂。
同是药方,你们还想知道道士的药方与和尚的药方有什么区别吗?
也肯定是有区别的,因为他们对生命的理解不同。要说起来呢,和尚开的方子往往不依常理,但是很管用。
巴努的伤缠绵了好些日子,在这里很快好了起来。显机中的毒来自大内,但搁在雪源手中也不算难题。
杨绮云深深舒了口气,将两人照顾得愈发细致入微。
躺得久了,要适量运动。杨绮云才安顿了巴努,又去扶着显机走上一圈。
大内的毒惯迷人心智,前几日显机还任由杨绮云换衣摆弄,这两日毒逐渐去了,头脑清醒起来,却不愿再触碰到杨绮云。
她才将手伸出去,显机已客气避过:“谢谢!我自己能走了。”便挣扎着爬起来。
杨绮云愣了一会儿,念他乃是为救自己受伤,不好发作,取过件衣衫跟在身后。
舍外日头正亮,湖风徐来,青草飘香。雪源负手立于湖前,阳光在他身后落下片耐看的阴影。
其实,显机是认识这位大师伯的,他从小在扶风法门寺长大。他知道他。
摒开大师伯贪念女色、舍戒离寺的事不谈,其他的,他亦佩服他!
可是,戒是一名僧人的根本。佛言:辞亲割爱,识心达本,解无为法,名为沙门。
一个出家修行者,如果连戒律都舍弃了,又如何证道得道呢?失了戒体的保护,是否会被世俗的泥沙裹挟得愈发堕落?
大师伯离开法门寺如此久了,又一直和一个女子住在一起,到底沾染了多少红尘习气,滋生了多少凡俗欲望呢?显机不敢想,亦深深为之可惜。
显机有疑问哽在心里,治了这许久的病,他都还不曾谢过他一声。
好在,他并不计较。
发菩提心、行菩萨道者,都不计较。只要你好。
见显机和杨绮云出来,雪源微微一笑,信手搭上显机脉搏。
他的手很清凉、很干净,显机仔细看了,又觉得似乎还像修行人的模样。
他勉强叫了声大师伯,向他道了声谢。
雪源点头:“很好,再养得几日,你就能恢复如初了。”
“大师伯,弟子……我还有一事想求师伯。”显机道。
“你说。”
“弟子听说师父被雪通捉去了,下落不明,弟子想请师伯……”
显机尚未说完,伊湄已咋呼呼地跑来:“打住,他可不是你师伯,他和法门寺没关系。小和尚,治好了病马上走。”
女子的心思都是狭隘的、自私的、微细的,她们只关心心中的人,只盘算着眼前的幸福。
显机看不惯她,就像当初看不惯骊歌一样。
宁搅千江水,不动道人心!
这三界之内,有情众生何其多呢,你为何偏偏要去动摇一个希求出离三界的人?
欲界、色界、无色界,这男女情爱的背后,是一颗欲望的心哪。有欲望的众生这么多,你为何独独要去染污一个渴望脱离欲望的人?
难道一个希求出离、脱离欲望的人,单单为你,放弃修行,再入轮回,系缚在了红尘,你就会生起莫大的满足与荣耀吗?
这背后,藏着何等猛烈的贪欲,有着何等深重的恶习?!
你只是以爱为名,并不知晓罢了。
爱,就是要这样占有一个人吗?
尽管伊湄美得出尘脱俗,显机却连瞧她一眼也不愿意。
见她来了,他只转身走掉。
雪源似乎知道这其中原因。“湄儿,你先回去。”雪源说。
闹归闹,伊湄知趣地拉走杨绮云,雪源和显机立在湖边。
雪源问了些寺中情况,又问了显机的学修功夫,两人慢慢绕湖走得小半段。雪源忽道:“那个金城派的女子似乎对你很好。”
他的突然令显机一愣,但遂直心答道:“是的。她是凡俗中人,又很任性,还不懂得沙门的生活。”
雪源笑道:“你是如何想的?你认为修行人应该怎样呢?”
显机想了想:“三界无安,犹如火宅。无始劫以来,生死难了,就是因为‘情爱’二字放不下。要证道有望、修行有成,首要断欲去爱。”
“这是佛陀的言教,那么怎样才叫放下情爱呢?”雪源又问。
“这……”显机不知雪源问中深意,但他贯来直心,大声答道,“弟子认为要谨守戒律,对女色要视为毒蛇猛兽,万万不能沾染。”
“你视那金城女子为毒蛇猛兽吗?”雪源又问。
“我……弟子感激她,但绝对不会动男女感情。”显机答。
“嗯。”雪源微微沉吟。
两人近得浅滩,见湖畔芦苇洁白胜雪,汹涌如涛。芦花丛中,亦是各种水鸟的天堂,它们用嘴刁来泥土枯枝,筑起繁衍安息的小巢。
雪源信手一指:“显机,你讲的都很对。但是,你再想想,都是有情众生,难道我们修行就是为了舍离一切,修得跟草木金石无情物一般么?”
苦集灭道。
此是苦,我已知;此是集,我已断;此是灭,我已证;此是道,我已修。
消除痛苦就是要按道的方法断集啊。不要获取,不要占有,无欲无求,甚至无我无人无世界。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爱就是一种占有和得到吗?除了得到,爱还可以是什么呢?
雪慎很少常住寺中,显机的功课是随众学的,很少得到对机请法开示的机会。
此刻雪源这么一问,他似乎有些明白,似乎又更加糊涂。
“那么,大师伯,身为沙门,难道可以不禁女色吗?”显机不敢说雪源的不是,但亦不愿轻易同意雪源所说。
显机问得一遍,未见回答。
他再思索一会儿,犹自不解,抬起头来,却见雪源步履轻快,已走远了。米心湖边,芦花胜雪,只几只鸥鹭,追逐嬉戏于茫茫汀沚间。
第90章 一梦浮生1()
(一)三清观
显机是带着疑问出来的。
回雁峰的清风明月解不开他的忧思,米心湖的浩大繁盛亦载不动他的困惑。
他见不得自己的大师伯改换俗衣,整日和一个女子住在一起。他的伤好起来,头脑清明起来,这种见不得的情绪就愈发突出。
他刻意和杨绮云保持着距离,似乎再多说一句话,那种不得解脱的系缚烦恼就会愈加深。
所以,他宁可沉默,宁可什么也不说。伤好得七七八八,他便借口找寻师父起身告辞了。
杨绮云咬着唇,不开心,或者说很伤心。但又不想再纠缠他勉强他,只自顾自地赌气坐在精舍中,不愿出来。
显机无牵无挂地走了。一个人走了。这是他向往的!
云水生涯,四海为家,僧人本来就是这样。你何苦去羁绊一个空无一物、志在出离的人?平白地给自己找些烦恼?
杨绮云嘟着嘴,睫毛上挂着泪水闪闪亮。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何雪源就可以,为何伊湄就可以,他们不是也很幸福吗?
可是,这需要双方对幸福的认知相同。
若你总认为心里牵挂一人是幸福,而对方恰以为内心了然无物才是幸福,那你们两人,哪里有交集的理由呢?
晨钟暮鼓,空诸万有,自在无碍,而又妙用无边。僧哥哥们的心很大,装着天地众生,希求证悟佛道。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入不了他们的眼,系缚不住他们的心。
更何况,这种俗世中的有漏快乐,每一个快乐背后,都藏着一份痛苦。
就像当初杨绮云见到他的喜悦有多少,此刻他离开她,她的痛苦就有多深。
巴努掀开门,进来劝她:“杨小妞,他都走了。你怎么办?追还是不追?”
杨绮云把嘴一撇,就要哭出声来:“哪有我去追他的,合着我死皮赖脸赖着他不是,我才不去。”
巴努道:“那你去哪?要不跟我回金川吧。罗兴兄弟若愿意,也请一同前去。”
罗兴可不愿意,白他一眼:“谁要去你那里,天寒地冻,万物不生,我受不了。”
杨绮云忍不住,竟歪在巴努怀中嘤嘤哭了起来。
伊湄跳进来,调侃道:“唉,我说有的人哪,人家要死不活的时候,她抹眼泪,现在人家活蹦乱跳地走了,她还抹眼泪。我就想不明白了,到底要咋地你才满意。”
杨绮云哭得一抽一抽,但她憨直,不肯示弱:“就是不满意,都怨你们,这么快治好他干什么。现在人都走了,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再见。”
伊湄怀中抱着个包袱,她扔给她,笑道:“那就追去呀,我可真是服气了。这一路明明都是你死皮赖脸在追他,我们看得真真的,现在还逞什么强?不追去在这干哭有什么用?我家哥哥说了,他要出去寻雪慎,你们要一路就跟着。”
“真的吗?”杨绮云一跃而起,“那……那快走,有你们,显机遇着强敌也不会吃亏。”
“那合着你哭上一阵,不止是舍不得显机,还是担心他哪。”伊湄嘴不饶人,杨绮云面上一红,内心却欢喜起来。
一行人收拾妥当,别回雁峰出来。经过那片茂林,沿途见有火堆,是数日前生火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