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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秦炎迎风而立,宽大的黑色巫袴随风飘扬,如旗幡一般。
他坚毅的面容上,一双黑目炯炯有神。他目探天边,神情激动,甚至还有一丝紧张。
季升不知道的是,从一个时辰前,秦炎就在心中隐隐地期待。他在等,等曾经在幻境里见到的那个女子,身骑异兽,从天而降。
*
战争是残酷的。
在羯军疯狂的进攻下,无数的云国将士相继倒下。他们身体里流淌出的鲜血,在黎明的光辉下蜿蜒扭曲,慢慢成河。
他们在死前似乎看到了远方的家乡,那里有温柔的家人,还有成片的麦田。
但,美景很快就被黑暗湮灭。
羯军用弓箭开路,每根箭的箭头上都淬了剧毒,只要一刺入身体,受伤之人便会中毒身亡。陶和香一手拿着盾牌,一手用长剑格挡,护送着段凤君逃跑。
“该死!该死!”段凤君怒极,破口大骂,“我早说了要撤要退,保存实力再寻机会!这下好了,被打得溃不成军!”
都怪那个死丫头!
想她堂堂校尉,居然落到这么狼狈的下场,身边护送的人接二连三地倒下,现在就只余了一个她最瞧不上的陶和香!
当初要不是这个陶和香在后面进言作祟,还能让那个死丫头去做那荒唐事吗?说什么三天就回来复命,现在呢?等了三天,等到的居然是羯军大规模的进攻!
还有杨毅那个废物……她回头看了看在最前头率领将士杀敌的身影,什么狗屁大将军,早点死了为好!
“吼——”
忽然,一声极为诡异的兽吟从空中传来,段凤君心头一惊,朝上看去。
远远的,只见到一个雪色毛发大张的异兽踏空而来,它身体周围萦绕的淡蓝色光晕,让它仿佛不是来自这尘世,而是远古。
战场的异兽不是没有,但都没有这般巨大,仿若天生的王者。地面上的异兽们纷纷低头,恭敬而畏惧。
异兽长吟阵阵,步履坚定,直朝空中一个黑色的身影而去。
那……那是?
段凤君大大地睁大了眼睛,不置信地看着天边。
不,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她?!
她眼睁睁地看见,远方空中的那个身影翻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那异兽身上。然后,那人手举一根黑乎乎的权杖,冲着鏖战中的战场俯冲了下去!
“轰——”
拥有庞大身躯的异兽狠狠砸地,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方圆一里的地面上尘土飞扬,无数碎石块腾飞空中,形成一个诡异的圆形阵法。
一片模糊中,一道红色光带从中钻出,决绝地朝着羯军的部队而去!羯军的这只小分队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突然被一股异常澎湃的灵力所袭击,一瞬间,五脏六腑俱裂,吐血遍地,倒地而亡!
“火龙兽已除,云国的将士们,保家卫国,决一死战!”
一道裹着灵力的声音突然响彻众人耳边!
随着这声音的出现,雪白异兽慢慢从尘埃里走了出来。在它的背上,一个面容绝美,额心隐有红晶的女子安然坐着。她的手里拿着一把权杖,那上面隐隐约约,有红光浮动。
段凤君呆立着,忘记了继续逃亡。
陶和香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秦炎握紧了拳头,红了眼眶。
而更多的,却是云国的将士,痴痴地看着这女子,身体微微发起颤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叫“希望”的东西,悄然落在他们心头,生根发芽。
不知是谁开的头,一声“冲啊——”过后,大家鱼贯而动,奋力向前!
为了家乡,为了温柔贤良的父母,为了嗷嗷待哺的孩子,为了这片晴天,他们必须往前,往前,就算死亡,也在所不惜!
军人,一旦踏上了战场,便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就是他们的责任!
刚刚还颓糜不振的云国将士,突然士气大增,通红着眼睛,往羯军部队冲了过去!霎时间,兵戎相接,灵力波动,火红的初阳下,呼声震天,鼓声雷鸣!
羯军的方阵里,站着一个黑衣男人。他看着人海里那个不容忽视的女子,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泛起了冷意。轻笑一声,他以手抚摸着手中的人偶,叹道:“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哪曾想话音刚落,那骑坐在异兽身上的女子突然双目往这方瞥来,下一刻,她已驱使着异兽腾空而起,直向黑衣人而来!
什么?
牧也脸上的笑意瞬间僵硬。
来不及细想,因为那女子已经奔到了面前。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常芸手上一挥,权杖上淙淙冒出的红色光束狠狠地劈了过来!
牧也咬牙,腾空而起,堪堪躲避开来。回眸间,自己原先站立的地方一道沟壑赫然出现,周围站着的几个巫士的身子也断成两半。
“姑娘的实力又进步了几分!”
牧也不怒反笑,一层煞气笼罩在他的面门。
常芸不语,下一个招式已经使来。她一招一式都是杀招,红光如同一把利刃,在晴空下肆意砍杀,所到之处片甲不留,万物皆焦。
牧也渐渐觉得有些吃力。上次火龙兽一战,自己就不是这女子的对手,只能趁着她喘气的时候遁走。如今这女子的实力大涨,灵力之巨不亚于之前交手过的任何一个红带大巫。
这样的实力,他唯一想到能够匹敌的,就只有五十多年前的……
“你分神了!”
随着一声暴喝,一道红色巨蛇已经牢牢地缠上了他的腰身!
第192章 深夜()
大战持续了整整一日。
到午夜时分,常芸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了一处被重兵把守的帐篷前。远处,是呼呼大睡的白犬,显然是累得极了。
见着常芸来了,守卫的两个橙带巫女恭敬地低下了头,给常芸让出一条道来。常芸伸手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昏暗的烛光下,一个精瘦的男人被铁链绑了全身,像一只弃犬被丢在角落。他浑身血污,黑色的长袍碎成褴褛。
在他一旁,还有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木偶娃娃,浑身泥泞,狼狈肮脏。
听闻响动,牧也抬起头来,一双幽深的眼睛里泛起寒光,讥笑道:“小姑娘,你来了。”
先前常芸使出的那条红蛇缠上他的腰身之后,他挣扎未果,自此就成了瓮中之鳖,被关到了这地方受尽凌辱。
常芸俯视着他:“说吧,时隔五十年之久,羯国为何再次入侵我国。”
“就你?”牧也哈哈大笑,也许是动作太大,一丝乌血从他的嘴角滑落,“就凭姑娘你,我就算是想说,又凭什么对你说?”
常芸平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此前一战,已经耗费她太多灵力,尽管那刚觉醒没多久的东西爆发出了无穷的威力,但,也终有暂时枯涸之时。
“我明日再来找你。”
她转身离去。
牧也微惊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帐帘重新垂下,他才收回目光,低头苦笑。
夜愈深了。
常芸去见了韩灵。
因为先前在羯军突袭中被倒下的帐篷压住了身子,韩灵的左手左脚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微微一动,都是钻心的疼痛。先前的军医说得很明白,这手脚,几乎是全废了。
“常、常姑娘。”见着常芸来了,卧床不起的韩灵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常姑娘出手相救,多谢姑娘。”
常芸立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语。
韩灵心头一跳,声音也冷了几分:“姑娘这是何意?”
“你可知你手脚废了?”常芸突然开口,声音里肃杀一片。
闻言,韩灵不禁苦笑:“军医是这么说的来着……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也是知道的。压在那帐篷底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你丝毫不觉着可惜?”
“可惜什么呢……”韩灵叹一口气,“好歹捡了一条命来。”
“咣!”
常芸猛地一脚将身侧的一个短凳踢得粉碎,怒道:“你为什么要去救那个伤兵?他是你的谁吗值得你这样?!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当你能独当一面了,再救不迟吗?!”
什、什么?
韩灵瞪大了眼睛,就连苍白的嘴唇都在发起抖来。
常芸继续怒道:“你没那两把刷子,就不要去多管闲事!不但救不了别人,还只会害了你自己!你为什么这么傻,这么蠢!”
“嘭”的一声,又一个木凳被震成齑粉。木屑袭来,在韩灵惨白的脸上划出血痕。
满地碎片,一室狼藉。
“呵、呵呵……”
韩灵突然笑了起来,起初声音不大,但渐渐的,越来越急,越来越响。等到笑停了,她的脸上已是冰冷一片。
“我一直都知道,我是窝囊废,我什么事都做不成,是一辈子都扶不上墙的阿斗。这样,你满意了吗?”
常芸面色铁青:“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你就是这个意思。从以前开始,我就什么事都做不好,什么事都要你帮忙。就算这样,我这个人还空有一腔热心肠,什么人都想帮,什么人都想救。结果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了这家破人亡、半身不遂的下场。我现在变成这样,都是我自找的。”
常芸咬牙:“我会治好你。”
“不劳驾了,”韩灵冷笑,“你走吧,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说完,她别过头去,显然是不想再谈。
常芸看着她,感觉一直撑着自己的那股气,也幽幽地逃离了自己的身子。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右脚隐隐作痛。
刚刚盛怒的她,甚至忘了使用灵力。
她转身,默默向门口走去。
“等等,”身后,韩灵突然唤住了她,“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她易了容,性子也和之前有很大不同,甚至跟随在曾经最厌恶的人身后。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马脚,暴露了自己。
常芸闭上了眼睛。
五年前,自己刚入得暮云府里,是这个人笑颜盈盈地来到自己面前,对自己说云深不知处;
那个时候她不懂得收敛自己的性子,处处和别人争锋相对,是这个人明明心里害怕得要死,还咬牙护在自己的前面;
是这个人以为自己囊中羞涩,从家里拿来了权杖偷偷地交与自己;
是这个人见自己迟迟没有突破被老师奚落,拿来了双灵丹哄骗自己吞下;
也是这个人,会因她巫灵枯萎而哭泣,会带她去到淮阳郡里,将身后的家族势力不求回报地放在她的面前。
是这样一个人……
是她从十三岁到十八岁,从来不曾怀疑过,也不曾怀疑过她的人。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就算变了样子,变了性格,她又如何认不出呢?
可是,就算心中千转百回,眼眶微湿,她却还是用硬邦邦的声音,看似云淡风轻地说道:
“那日段凤君让我和你比试射箭,我认出了你射箭的动作。”
说完,她掀帘离去,消失在浓稠的黑夜里。
韩灵呆呆地坐在床上。
她想起来,很多年前,那个时候的她无论如何努力,也一直没有突破体术一级。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