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銮铃看完这首亦属于李清照的怨王孙,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侧仿佛时空变幻风流云变,她置身其中,一时再也回不过神。
“李你”她不能相信地看向薛恬。
薛恬淡静的眼眸,望着銮铃,忽而有了一丝会心的笑意。这笑容像暗沉天幕下一点灵光,銮铃被挟走的神思终于回来了些。她转眼见所有人都探究地打量着她们俩,包括太子李瑛,包括李墨兮。
她张了张嘴,笑不出,只艰难道:“太子妃深藏不露文采斐然,銮铃真是献丑了,銮铃惭愧。”
听了銮铃的话,薛恬上前拉住銮铃的手,微微一笑:“此言差矣,都夏王妃这首词并没有一个‘菊’字,却让人菊味盎然,应景又应节,我觉得很好。”
唐玄宗扫过诸人面上的神色,眸光在太子和李墨兮身上轻轻一跳,终于慢慢出声:“这两首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佳作,朕今日很是高兴,许你们一人一个愿望,只要朕能做到,便都允了。”
唐玄宗一代天子说出的话看似简单,实则深有内涵。然而薛恬和銮铃只是互相望着,都像是要从对方身上看出名堂来,并未留意。直到太子轻轻叫了句:“恬儿?”
薛恬猛地回神,忙忙向唐玄宗施礼:“父皇,儿臣这个愿望还没想好,可否改日再告诉父皇?”
唐玄宗点头,又看向銮铃。銮铃在人前从来都是一副知礼知仪的模样,今日果真被雷到了,整个都是失魂落魄,却是薛恬替她答道:“儿臣也代都夏王妃谢父皇隆恩。”
说罢,薛恬拉过銮铃,含笑道:“咱们去木栏亭里说话吧?”
“”銮铃已全无招架之力,只茫然点头。却是两人刚走了一步,李蕙在太子怀中不依了,哇哇叫着:“母亲,母亲”
銮铃终于回神。现实和另一个现实撞击发出的声响终于把她惊醒。
薛恬也静了静,她下意识回头,看见太子关切而疑惑的眼神,看见太子怀中张着手臂要她抱抱的李蕙有些出窍的灵魂又回到她体内了
薛恬松开銮铃,来到太子面前,望着太子的眸光忽然又熟悉的柔软了,她不顾在众人面前,踮脚在太子侧颊上亲了一口,才又亲了亲李蕙,温柔笑道:“让你爸爸抱会儿,妈妈有事和美美说,一会儿再来抱你。”
爸爸
妈妈
薛恬这些词语一出口,銮铃终于明白了相信了她不能相信的,却是一旁的李墨兮和煦王面色都是一变。李墨兮愈加迷惑,煦王却是震惊和不能相信。
太子本来苍白阴鸷的面上竟破天荒一红,有些窘迫地皱了皱眉,却是把怀里的李蕙抱紧,温声道:“让你母亲去吧。”李蕙听他父亲都这么说了,只得不情不愿地伏在那儿,眼巴巴望着銮铃和薛恬离开。
木栏亭内一时只有銮铃和薛恬,銮铃打量着面前这位大唐太子妃,这位古典美丽的太子妃,这位韬光养晦深藏不露的太子妃,最后,深深吸了口气:“你到底是谁?”
薛恬抿唇一笑,也打量銮铃:“你又是谁?”
“我,我是你信吗?你相信时空穿越吗?”銮铃不知她该从何说起,有一种呼吸困难,天旋地转地感觉。
薛恬手扶在栏杆上,瘦弱的身子也微微有些颤抖,她竭力平静道:“十四年过去了,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都要以为自己本来就是这个薛恬,本来就是这里的太子妃了可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在梦里,可又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梦,还是上一世是个梦。”
她又看向銮铃:“刚刚你那一首是李清照的词,我真是以为自己幻觉了,然而,你是真实存在的,对吗?”
銮铃本能地激动地点头,却也如梦似幻:“十四年?!其实我也想过,既然我能穿越,其他人也可能穿越,果然遇到了我叫李清歌,怪不得,怪不得有时候和你说话,觉得没有那么多隔阂,原来”
銮铃忍不住大脑失控,语无伦次。薛恬倒是冷静得多,她微微一笑:“我也叫李白。”
銮铃大怔,半响,才“啊”了声,忍不住一把上前抓住薛恬的手:“你,你是李碧华?!”
“你知道我?”薛恬倒有几分诧异。
“你原名李白,后来写改名李碧华,我看过你很多,最喜欢青蛇!”
銮铃觉得这个世界要崩溃了:“你,你怪不得社会上一直没有关于你的消息,原来你来到这儿,原来天哪”
薛恬怅然:“我不写已经很久了。”
“在这儿也能写呀!”
薛恬暖暖一笑:“上一世过的太冷太飘忽了,这一世我想过温暖踏实的日子,只想做个平凡温柔的女人,一心一意照顾好孩子和丈夫。”她遥遥看一眼太子和李蕙,温柔道:“若不是遇到殿下,我怕是仍不相信爱情。”
銮铃默然,薛恬伸出手柔柔地握住銮铃冰凉的手指:“我们能相认真是好事,不过,可是要好好保守秘密。”
銮铃重重点头,薛恬又笑:“怪不得从上次在温泉宫见到你,心里就想认识一下,原来我们是同乡。”
“你有没有告诉太子?”
薛恬摇摇头,有了些落寞:“终是有些胆怯。不过我有时候举止古怪些,他也能原谅,他以为是我生过一场大病的缘故。”
“大病?”
“我在这里醒来的时候,据说是吃了世外高人给的‘往生丹’,这样才起死回生。”
眼前的薛恬,若不是薛恬自己承认,銮铃根本看不出她身上有一丝一毫的现代气质和精神。薛恬微微一笑:“别说我了,瞧你也看不出来是个现代人了。简直就是最典雅的王妃,还颇有几分易安风采。”
銮铃被薛恬说的窘了,讷讷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盗窃李清照的词,只是那武香盈太咄咄逼人。”
薛恬洞明地一笑:“她自然是嫉妒你啊,其实这些宫廷里的女人衣裳虽然光鲜,却没有丈夫的疼爱,没有独立的意识,是最最可怜的。”
銮铃笑容苦涩:“我有什么好嫉妒的?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姐姐了,我不过也是个可怜兮兮的没有长进的笨家伙,在上一世吃了亏还不知悔改,来到这儿继续犯傻。”
“只要你爱他,总有一天会感动他,我看都夏王面上虽冷,却并不是无情无意的人。”
銮铃淡淡抿唇微笑了,并不说话,刚刚武香盈逼她若此,李墨兮作为她名义上的丈夫,一点表示都没有,明摆了让人欺负她,她还能说什么呢?
“既然他让你伤心,你准备离开么?”薛恬见銮铃黯然,不由出声。
銮铃淡默无语。两人相对片刻,薛恬忽而又想到什么,手不经意按住腰间挂着一个精美的小荷包。她道:“铃儿,你很喜欢蕙儿,对不对?”
“嗯。”銮铃不解薛恬何意。却见薛恬微微发白。她缓缓道:“那若是,我把蕙儿托付给你呢?”
“薛姐姐?”銮铃被薛恬这话说的心里莫名一慌。
薛恬眸色里有了一丝忧伤,她转身望着太息池的水面,片刻,才低低道:“我不过说说,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人生无常,我怕有个什么,蕙儿还小——”
“不会的。”不知薛恬这一股黯然从何而来,銮铃忙上前,笑句:“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厚福,不会的,姐姐不用担心太多。”
“嗯。”薛恬微微一笑,许久,轻轻道:“人啊,就是太贪婪,得到了就不想再失去。”
第92章()
唐玄宗今天看起来果真是想和儿孙们共享天伦的。
日曛殿内设了一张精雕细琢的乌木大圆桌,桌上玉盘珍羞山珍海味自是不必说,要说的是唐玄宗在主位坐定之后,武惠妃在他右手边坐下,他便命太子夫妇在他左手边坐下,几家人按长幼依次落座,李墨兮和銮铃坐到武惠妃手边,正好把一张大圆桌端端正正坐团圆。
基本上等于没有等级之分的平起平坐,想是平生第一次,诸位王爷王妃登时都有些于心不安的惶恐。
倒是唐玄宗一脸随和,向被太子和薛恬夹在中间的李蕙招招手,亲切道:“蕙儿来皇祖父怀里坐,过来。”李蕙正相中了唐玄宗面前那几盘鲜亮可口的菜肴,闻言登时喜上眉梢。倒是太子略一迟疑:“父皇,这”
“无妨,朕就想和你们亲热亲热蕙儿是朕的皇孙,朕疼爱他还来不及,你怕什么?”
唐玄宗说着,又笑望在座诸位,温和道:“今日不拘礼节,咱们既是一家人,也该如普通人家一般,好好坐下来吃饭说话,朕给了你们机会,你们也要给朕面子。”
唐玄宗说话时满脸笑容,銮铃却莫名一丝悲凉,身为帝王,儿孙们都对他敬若神明,更多的是算计和讨好,怕不是父子情深吧?这样,这坐上皇位的人该有多孤单?怕是过去孤单,此刻孤单,以后孤单,注定一生孤单了吧?
诸王夫妇终于醒悟过来,纷纷附和着。太子小心翼翼把李蕙抱给唐玄宗。
李蕙初时还有些害怕唐玄宗,可见唐玄宗笑呵呵一脸殷情问他想吃哪个,他登时欢声雀跃了,小胳膊卖力地点着:“皇祖父,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唐玄宗耐心帮李蕙夹菜,不一会儿李蕙面前的小碗儿就满了,可李蕙还是要,太子皱眉轻斥:“吃得了么?”唐玄宗淡淡凝眉:“不过是个孩子,你何必和他计较?”太子顿时不敢说话。
唐玄宗见周围人都神色各异望着他,眼中一闪而过有些疲倦,他漫声又道:“你们爱吃什么就吃什么,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朕今晚不是什么帝王,你们也不是皇子皇孙,朕只想和你们温温和和吃一顿饭——若是不习惯,就当是朕的旨意吧。”
唐玄宗说完,见李蕙吃的尽兴,面上方有了一丝笑,他一伸手,立即有宫人递了干净的手帕过来,他拿着那手帕替李蕙擦着嘴角的饭粒,柔和道:“慢点儿吃,这么疯玩儿了一下午,可是饿坏了。”
李墨兮原本不作声吃饭的,瞧见这一幕,听了唐玄宗宠爱的话,眼神一顿,便愣在了那儿。
武惠妃盛了一碗热汤放到唐玄宗手边,柔声道:“让蕙儿喝几口吧,小心别噎着。”
而鄂王光王的儿子见唐玄宗这样疼爱李蕙,心中虽然不满,却只愤愤垂了头,并不敢说什么。寿王的眼神落在唐玄宗身上也是一顿,他随即低头帮王纁儿夹菜,亦不说什么。一顿饭吃的很是安静,也没了最初的心浮气躁,除了叽叽喳喳津津有味的李蕙,其他人依旧神色各异。
见一桌子人一桌子菜吃的竟比她和李墨兮两个相对吃饭还冷淡,銮铃不知该兴味索然还是悄然叹息。而李墨兮仍旧怔然望着相亲相爱在那儿吃饭的一老一小回不过神。
李蕙正颤颤巍巍夹了一口菜喂到唐玄宗嘴边,不过胳膊不够长,他手指一松,那菜就油渍渍掉在唐玄宗的龙袍上。太子一惊,却见唐玄宗只混不在意擦了一下,仍是哄着李蕙多吃点儿。太子神色有些烦躁,倒是薛恬轻轻抬手覆在他手上,示意他不必忧虑。
而唐玄宗瞧见李墨兮的神情,他面上的笑容一顿,似是不经意想起了什么,随即又笑:“墨儿可是看朕喂蕙儿吃饭心生嫉妒?”李墨兮终于回神,他拿起手边酒盏抿了一口,慢慢道:“孩儿没那么小气。”
孩儿李墨兮自称是唐玄宗的“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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