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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卓然一怔,还想问,却被镇国公摆手制止。老人声音透着一股沧桑,却很低沉温和:“你同阿瑜是怎么回事?仿佛话也少说,嗯?”
程卓然愣了愣,才恭敬道:“孙儿同……二妹妹接触甚少,亦不知如何亲近。”
镇国公笑一声,看着程卓然道:“你妹妹刚来京城,也不认得甚么人,你带她出去多见见世面总是好的,你说是么?”
程卓然心知,祖父这是逼着他,要把这些年识得的圈子,和认识的友人,全部交给瑜姐儿了。
他想起妹妹卓玉,心里也有些不平。
祖父和祖母从没这么为卓玉打算过。
卓玉前些日子同他哭诉,自从程宝瑜归来之后,连着她那儿的时鲜的果子,都没有从前的个儿大,味道也带着酸苦,是一丁点儿都不能入口了。
他原先是不想多管的,到底是女儿家的龃龉,他一个大男人掺一脚实在有失体统。但瞧着今日祖父的样子,却比卓玉说的更夸张。
这哪里是疼爱,根本就是把瑜姐儿当个小祖宗供起来了。
他是个男人,自然不须受这么些磋磨。
可是卓玉不一样!
她自小便温顺善良,虽则他们兄妹都只是过继的,可他们早就把国公府当成自己的家了。祖父祖母之所以有今日的好心态,也全是因为他们的存在。
外人也都说,若非过继了他们,大长公主和镇国公恐怕日子难熬。
只是瑜姐儿一来,就摘了妹妹的桃儿。
与她这个亲孙女儿比起来,卓玉仿佛就像个外人了,那般瘦伶伶的,叫他心里头实在不舍。
虽这样想,程卓然还是不敢违背祖父的意思,于是含笑点头。
他又陪着镇国公赏了会儿花,瞧着老人家面上乐呵,才小心道:“祖父,孙儿瞧卓玉也到了年纪,她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现下也在相看婆家了。若是有个封号,应当会更容易些……”
他话没说完,却被镇国公的眼神吓到了。
老头辗转朝堂这么些年,程卓然想什么他真是门清。那一双鹰眼犀利盯着孙子,顿了顿,才淡淡道:“卓玉是个好姑娘,你可放心,只要她不出错,该有的不会少。”
程卓然知道祖父一向说一不二,于是心中喜悦,恭敬道:“谢祖父!”
待程卓然走了,镇国公才有些疲惫起来,负手看了看天,终究是叹息一声。
程卓然兄妹俩,并不是坏心的孩子。
就是想的太多,顾虑的太多!
哥哥尚好,就是卓玉这孩子,功利心太强了,做什么事体,都要有个目的,达成了目的,一口气儿不喘,还想要向上爬。
她小时候还好,只是拘谨怯懦些,瞧着心思敏感,故而便不太得大长公主喜欢,长大了罢,真正的大智慧没学到,小心思实在多了些。
这趟他媳妇得了长宁的信件儿,准备赶去衡阳,卓玉这孩子便明里暗里想法子阻挠。也不想想,这事儿可是她能拦得下的?
故而他媳妇归来,便不曾给过卓玉好脸色,更加不让阿瑜同她亲近,只生怕卓玉犯傻,伤了阿瑜。
国公爷叹息一声,这些孩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阿瑜在国公府住着的日子; 可谓是无忧无虑的。她是镇国公和大长公主唯一的血脉延续,更加是程逡之养大的亲生女儿,故而镇国公与大长公主同她一道的时候; 很爱听她说从前的事体。
阿瑜吃着红豆蛋黄酥,表皮金黄酥脆,里头甜咸兼具和细腻的口感; 使她心情好了不少,腮帮子鼓鼓道:“从前爹爹总是去县丞里教书的,但是又没有银钱请专门的车马; 故而每日天不亮就要起了; 出了村口,翻过一座山,才到县丞那边呢; 鞋子常常换新,只因路走得多了,也便时常磨破。”
大长公主给她倒奶茶; 瞧着小孙女咕嘟咕嘟地喝着; 这心里头恨不得把儿子抓着打一通; 爹娘给的身子,自小到大这般娇养的儿子,从前莫说这般清苦; 那是一丁点儿脸色也没瞧过旁人的!
自己过得甚么样了还不回家,连带着小孙女也一道吃苦。
可是想到儿子的模样,心里头又是柔软又是辛酸; 即便已经花了很多年接受并走出来了,她仍旧还是难受。
又忍不住责怪赵蔺:“他既护着你爹隐居,那怎么能在银两上短了你们的!住的甚么穷乡僻壤!”
阿瑜眨着眼睛道:“爹爹去世之前,我是没见过蔺叔叔的……况且爹爹不喜受嗟来之食,明明靠着自己也能过得尚可,那便不欲求他人罢?”
还有一点她没说,那就是,赵蔺也不爱管闲事……
他没真正认识阿瑜之前,其实还是相对……冷漠的。
程逡之固然教了他一些东西,但是他也用庇护相还了,所以即便程家父女过得不算富足,但若程逡之不求他,他是不会出手的。
人各有命,或许程逡之就喜欢自食其力呢?
在阿瑜看来,她也不觉得赵蔺有必要给她和爹爹送银钱家宅奴仆。
因为自己的幼年时候已经过得很快乐了,那是奴仆环绕,珠翠满头的生活无法带给她的。
大长公主哼一声,明智地并没有选择在赵蔺的问题上说些甚么。
一直没说话的镇国公倒是讲话了,他轻咳一声道:“噢哟,瑜瑜啊,蔺叔叔是谁啊,爷爷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呀?”
老头像只大尾巴狼,眯着眼睛笑呵呵。
自家小孙女儿自打回来,就没同他谈过心呐!她和那个谁谁的事体,还不是媳妇告诉他的?行吧,小东西自己不肯主动提,那他这个做祖父的也要亲自过问一下嘛!
阿瑜有点害羞,还是坦然道:“蔺叔叔是阿瑜的将来的夫君呀!”
老头:“……”
说真的,他本来还想逗逗小孩儿的。
这没想到,自家小孙女这么坦然!
京城的姑娘们谈起婚事儿,都要脸一红,撩了裙摆羞答答躲屋里去,更害羞的两三天都不出来的。
可是阿瑜就不一样,一句话的事体,她是你孙女儿我将来的相公!
老头抚掌大笑,粗糙的手搓搓阿瑜的脑袋,把她头上的小花都弄乱咯,惹得大长公主一巴掌拍上去,皱了眉道:“干甚呢?阿瑜可娇贵着,你甭粗手粗脚的!”
镇国公还是有点怕老婆的,赶紧道:“好好好!”
大长公主又皱眉道:“不过啊,那个晨练的事体,你还是把她看好咯!这自小身子这么弱,叫我怎么舍得?”
阿瑜:那所以你就舍得让我一大早爬起来晨练嘛!!
她张张嘴想说话,大长公主一个眼刀凌厉飞过来,把她削成一只鹌鹑,一个人默默所在一边吃东西,鼓鼓的腮帮子就没下去,也不晓得是给委屈的,还是吃东西吃的。
在让阿瑜身子更康健这点上,大长公主的镇国公可谓是在一条船上的。
阿瑜软软撒娇道:“可是祖母呀,阿瑜起不来嘛!早上给硬生生叫起来,那不伤神呀?”
大长公主冷哼:“你就找借口罢!早晨起不来,你夜里看话本子看到多晚心里头没数么?破习惯全给我改咯,听见没!嗯?”
阿瑜委屈巴巴:“哦……”
镇国公:不愧是我媳妇,把全家都镇得没话说,镇国公的位置让她坐吧,我是甚么也镇不住的……
迫于大长公主的淫威(…),阿瑜不得不学着每日早起吐纳,打太极,扎马步,活得像个养生的老年人。
在衡阳的时候,蔺叔叔也是这般早起的,她有点后悔,要是终归要学着早起的,倒不如那时候就多粘着蔺叔叔呢。
啊不知道早起的蔺叔叔是怎样的,穿着薄薄单衣练剑的蔺叔叔又是怎样的?从前被他抱在怀里时,总觉得他身上的肌肉很硬朗,不晓得实际上瞧着或是摸起来,是甚么感觉……
阿瑜想着脸又开始红了,眼里头都冒着星星。
叫老太太瞧了便是恨铁不成钢,拿指头点她脑门叹气。
阿瑜不乐地哼了哼,擦擦手,漱了口道:“不理你们了!”
阿瑜气呼呼地走了,留下大长公主的老爷子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他们都老了,所求的也不多,阿瑜是他们最大的指望了,怎么能事事不精心呢?
不说大长公主,便是国公爷,一眼便感知到,阿瑜就是他们家的孩子。
她长得与程逡之不算很像,反而更像她的生母一些。而梅家出美人啊,一些艳绝京城的女人都出自他家,阿瑜长得像梅氏一点也不亏。
只是熟悉程逡之的人便能一眼瞧出,阿瑜的眉眼,还是更像她爹爹,一样的黑白分明,单纯舒朗,眼形更加圆润一些,看着别人的时候既认真又精神,而眉宇间那股清雅的感觉更是如出一辙。
国公爷每次瞧自家小孙女儿,都觉着像是在看儿子。他这心里头便不好受啊!
好在儿子还留了个阿瑜给他,让他这半截入土的人,心里变得愈发踏实开阔起来,有时看看天空,都觉得为这孩子,自己也能再多活个十多年!
阿瑜出了院子,却往凉亭那头走,远远便见程卓玉婷婷立在那头,纤纤玉指执纨扇,对她浅笑。
阿瑜对这个姐姐,其实并不喜欢。
因为爹爹只有她一个女儿,可这个姐姐却一向有意无意地,当着她的面提她的父亲,还含着仰慕和亲密叫爹爹。
故而阿瑜很难给她甚么好脸色看。
她就是很幼稚,想的事体也不够纯熟。
若是蔺叔叔在,大约会教导她两句,让她不要心思这么敏感,给人叫两句而已,又不是真的把爹给程卓玉分去了,这种时候要淡定藏拙才是真。
可是阿瑜就是生气!
她对旁人的情绪,把握得还是很准的。
处个几日就知道了,程卓玉其实也不喜欢她,细细想来,她的到来,也许确实给了程卓玉难堪罢。
可她自己也不想的啊,关她甚么事体呢!
程卓玉见阿瑜,白皙的面上带出浅淡的笑容,轻点臻首道:“二妹妹方才是从祖母那儿出来罢?”
阿瑜嗯一声,心不在焉地想着等会子得找个甚么由头,赶紧走才好,省得同她绕圈圈,真是十分烦人了。
程卓玉抿嘴笑道:“怎么心不在焉的?我见你在府中这么多日,都不曾出去过,可是因着在京城没有好友?”
阿瑜微笑道:“因为祖父祖母那头离不开呀,这个大姐姐你应当知晓的呀,老人家嘛还是要顺着的。”
程卓玉点头,优雅道:“是么?姐姐在京城至交好友许多,过两天宁安县主开宴,不若我向她求张请帖,让你去见见众贵女罢。不过呢,你毕竟是衡阳来的,或许还得熟悉熟悉京城的社交礼节罢。”
程卓玉一开口,全是软钉子,阿瑜脾气上头了,声音愈发软绵绵:“哦,是么?不劳大姐姐了,过两日祖母打算开宴,把全京城的夫人小姐都请来,只说我初初来京,也得多认认人才好呢。”
程卓玉的笑容僵了僵,又缓缓道:“若真是如此,这真是极好的。”
阿瑜给她个台阶:“听闻姐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我自小也爱些诗词书画,只都不曾学精,但心里向往已久,到时还请姐姐给我引见些同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