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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一弘并不慌张,深深一揖说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老友,那个和您一起的棋中人。他跪在我门前三天三夜,哀求我帮助他离开‘灵魂之城’。我被他感动,才设下此局!”
薛融吃了一惊,说道:“于老说过‘灵魂之城’的人根本无法离开,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正好回答您刚才的第二个问题。我上官一族擅长仙道阵法,即使在这个虚无世界,有的阵法依然能够发挥作用。我依靠门外这片桃花林摆下阵法,凝聚城中灵气,汇集成法术。我用十年汇集完成仙弈阵法,又用三年汇集完成‘灵魂印’。”
“这个‘灵魂印’是什么东东?”
“‘灵魂印’是可以变换、复制灵魂影迹的法术。我老友利用在阵中和您一撞,就复制了您的灵魂影迹和一些记忆。在别人眼里,他就变成了您的模样,然后出城附了您的身体”
薛融一听勃然大怒,跳起来抓住上官的衣领,“你个老儿,让一个臭男人附我的体,玷污我女神的身躯!我非把你大卸八块不可!”
上官闻听一脸的无奈,“事已至此,您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对了我忘记了,我500年前已经是死人,现在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痛苦!”
薛融气得咬牙切齿,无奈把他扔出老远,摔在地上。上官一弘慢慢爬起身,掸掸尘土,嬉皮笑脸说道:“如果您怒气未消,可以多扔我几次!”
这老家伙还真是油盐不进的滚刀肉,薛融气得嘟着嘴,一时也无可奈何。
上官一弘又笑嘻嘻凑过来,“您要是不生气了,也不妨听听他的故事。”
时光飞逝,很快过了一月有余。再过三日,就是斗壶盛会的大好日子。兴窑多日袅袅的青烟已然散尽。师徒三人在窑前站立,神情肃穆。
“我们已经拜过窑神,拜过先祖,保佑你们的作品能够一举夺魁,光耀我兴窑!”师父说话,目光扫过两位爱徒的脸庞:“我没有想到,你们两人都能将‘雪尘’和泥铸壶。仅凭此已经超越了前人,为师高兴之极!”
蒋伏和蒋窑怀中各抱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神情紧张而兴奋。
“从塑壶到烧制,都是你们独自完成,是什么样的作品互不知晓。如今,你们制作的壶已经用蜡封存于专用箱子之内,再写上各自的名字,到比赛时才会打开。谜底将在三天后揭晓!”
蒋窑扭头问蒋伏,“不知师兄选择的是那种器型?”
蒋伏笑而不答,只轻轻抚摸光洁的木盒。
“你不说也罢,到时输给我,可别哭鼻子啊!”蒋窑的神情既调皮又欢快。
两人正要离开,师父叫住他们,“蒋窑你留下,为师有话和你说。你的盒子由师兄代你一并上交!”
蒋窑答应一声,把盒子交到师兄手中,“师兄你可拿好别摔了,这是我的命根子啊!”
待蒋伏走远,师父忽然长叹一声,“你师兄近来发奋钻研,技艺精进不少。但我发现他一点也不快乐,他的心里还是放不下徐员外的千金啊!”
蒋窑不高兴地嘟嘴说道:“那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有什么好的?”
“窑儿,你虽然聪慧过人,可是性情有异于常人。我知道你对师兄的感情,可是那有悖天伦,世间不容啊!”
蒋窑听完忽然啼哭起来,“我就是喜欢师兄,我不能容忍他有别的女人!为什么?为什么上天把我生成男儿身!”
师父长叹不止,“我已经答应不再阻止他和徐小姐来往,如果能否成就美事,对于你也未尝不是好事一桩。你是时候抛弃心中这份孽缘了!”
师父的话尖如针芒刺进蒋窑的心里,他无法忘却心中的情感,泪水再也止不住,悲泣的哭声在桃林中久久回荡。
三日之后的正午,天空稍有阴霾。城中最有名的醉仙楼前面张灯结彩,正中高台之上,有七八人正襟危坐,全是锦衣华服,气宇不凡。正中一人头戴七品乌纱,身穿紫金官服,正是宜兴县令吕成。
他转头对左手一银须老者说道:“还要感谢徐员外慷慨解囊,使这次斗壶盛会的奖金为历年之最!”
徐员外急忙拱手,“大人夸赞,在下十分渐愧。要说慷慨哪比得了上官兄,他为每届斗壶盛会出资出力让人佩服啊!”
在县令右手的中年人急忙还礼,他的脸上有几道明显的抓痕。
吕县令戏谑说道:“上官兄脸颊又添温柔印迹,不知有何故事?”
上官一弘坦然一笑,并无遮掩之意,“前日小三和小七因琐事争吵,我从中调解,不想误中阴招,让大人见笑了!”
吕县令哈哈大笑,“天下谁人不知上官一弘富可敌国,生性风流,在江南也是一段佳话啊!”
徐员外在一旁补充道:“仁兄惧内也是天下皆知啊!”
正在谈笑时,一声清脆的锣声响过,斗壶盛会已经正式开始。
高台之下人山人海,刚才还喧嚣沸腾,锣声一响,变得鸦雀无声。主持人宣布大会开始,然后有年轻女子将参赛的作品一一托出展示,以示公正。最后才拿到内室由评委评判。因为所有壶都装在统一的盒内,台下众人也看不出端倪。寂静片刻后,有人已经焦躁不安了。
“我们是来看壶的,这些盒子有什么好看的?”有人在台下大声喊道。
主持人连连拱手,“大家稍安勿躁!众评委在内室去除残品和低劣之作品,初入围者将一一呈现让大家观赏!”
果然半个时辰过后,内室帘栊一挑,有美女手托锦绣托盘,鱼贯而出。托盘之上,紫纱壶千姿百态,芬芳争春。台下顿时沸腾,众人争先往前挤,想目赌芳容,顿时乱作一团。
主持人赶紧大声制止,“大家别争别抢!盛会过后,这些入围的作品将在醉仙楼展出一个月时间,大家都有机会仔细品鉴!”
人潮稍稍安静一些,但交头接耳的称赞声还是此起彼伏。在人潮的角落,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孤寂而无助。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台上那把白色之壶,如此另类,格格不入,象一个孤寂的美人。它的曲线如流水,神情优雅羞涩,泛出晶莹柔和的光芒。一开始,大家并未留意,但她的优雅与美丽很快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啧啧称赞声不绝于耳。
蒋窑注视着台上自己的作品,他心里难掩自豪与喜悦,尽管他的心刚刚还在流泪。他选用师父最拿手的美人壶器型,自信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许只有这场斗壶大会的胜利才能安慰他滴血的心灵。
终于等到揭晓谜底的时候,主持人满面春风,掀开红绸,并无意外,正是那把晶莹的玉壶。
“这次评委一致推举此壶为本届魁首。它品相独特,流线完美,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佳品。此壶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冰心玉壶’”
蒋窑激动的心情无法表述,他不记得给壶还取过名字,但他也承认主办方这点睛之笔为玉壶增色不少。
“此‘冰心玉壶’的作者是兴窑蒋伏”
33、玉壶之心()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而蒋窑却如遭雷击,浑身战栗,脑袋一片空白,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请兴窑蒋伏和他的师父上台!”
主持人话音未落,蒋伏和师父满面春风走上台。师兄向众人见礼,还特意向徐员外深深作揖。
蒋窑的头都要炸开了,他努力让自己平静,试图理出一些头绪。
上官一弘轻声说道:“听说徐员外对此次斗壶还有许诺,我是否可先行恭喜员外得此佳婿啊!”
徐员外满面春风,还未及回答,台下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喊。蒋窑已经分开众人冲上台来。
“这分明是我烧制的玉壶,怎么成了师兄的?我不服!”
众人对这突然的变故面面相觑,吕县令脸色一沉,吩咐左右:“将这闹事之人拉下去!”
“且慢!”上官一弘赶紧起身制止,他上前拉住蒋窑的衣袖,“小家伙,胜负已分,不要在这里胡闹了!”
蒋窑已经认出这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就是和自己相交甚好的乞丐,心中感慨,五味杂陈。可他还是奋力甩开上官的手,凄然说道:“连你也不相信我?”
上官满脸茫然,一时语塞。
“师父,这是您传给我最拿手的美人器型,难道您看不出来吗?”
“窑儿,不要在这里胡闹了!你俩都属我门下,你拿手的也是你师兄拿手的,两壶相似有什么好奇怪的?”
主持人也在一旁插嘴说道:“是有一把相似之壶,受不了潮湿之气开裂,入围时已被淘汰!”
“我千辛万苦采无根之水和万年仙根,怎么可能开裂?”蒋窑说着恨声不绝,扭头逼视着师父:“难怪当日师父要留下我,让师兄代我上交?原来是留给师兄偷梁换柱的机会!”
师父顿足捶胸,一时无言以对。
蒋窑又转头逼视着师兄,“你辜负我的情义也就罢了,却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招数算计我,只为成就你的美事?”
自蒋窑冲上台来,师兄就一言不发,好似这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苍天无眼啊!”蒋窑仰天长叹,“我心仪师兄,却生就了男儿身。我苦心钻研技艺,想出人头地,却遭此算计,天不容我啊!”
说完一头撞在鲜红的柱子上
薛融听完故事,哀声长叹,泪流满面。
上官一弘声音悲凉,“我那时妻妾成群,整日争风吃醋。为躲清闲,我经常扮成乞丐。蒋窑生性善良,每次都资助于我,我二人是忘年至交。我本想将他收入门下,教他经商,谁知他性情如此刚烈,撞死于当场!可惜啊!”
“他师父和师兄真够狠心,活活将他逼死。我要在场非把他们大卸八块,挫骨扬灰不可!”薛融恨声说道。
“时过境迁,当事人早已作古,再议事非已无意义。我当时用法术收了他的魂魄,安置在‘灵魂之城’。本想消了他的戾气和恨意,转世投胎。可是几百年了,这份执念他始终放不下!”
薛融也哀叹道:“人生遭此背叛和劫难,此恨难消也是常事!”
“看来您不怪他了?”上官小心问道。
“我是不怪他了,但不等于不怨你。这笔帐先给你记下了!”
于千叶听完故事,不动声色,一只手轻轻把玩那只玉壶。
“你的恩怨我不想妄加评判,但‘灵魂之城’的规矩你应该清楚。你私自离开,已犯了城规,再想回城已不可能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薛融”指着旁边的塑像,“请给我一天的时间,我想把它作完!”
“准了!”于千叶说完,转动轮椅,回房去了。
第二天下午,“薛融”洗漱之后,还略施粉黛,她凝望着镜中美艳的自己,轻叹一声说道:“如此完美的女儿身,我甚至想据为已有!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于老您也不会答应!”
她转身望着于千叶,“我将去负一层‘灵魂之城’的入口,留下身躯然后自行离去。是有机会转世投胎,或成孤魂野鬼,尽安天命!”
她已经走到电梯的入口,于老忽然叫住她:“念在你这几日悉心照顾我的份上,我将为你作最后一件事情!”说着,他拿起冰心玉壶,轻轻一磕,力道拿捏恰到好处。一声脆响,玉壶裂成几瓣,却没有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