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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再多心,也是为了这个家,外头人求我操心我都懒得操心呢,你还不知足。”
“知足,知足,媳妇说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对的,我们这个家啊,都靠我媳妇。”
这个爸还挺会甜言蜜语的嘛,钱雪轻笑一声,快步进了茅房。
上茅房简直如同上刑一般,她握拳咬牙,哼哼着使劲,脖颈上青筋都暴出来了,可下面沉沉如同石头堵着,就是拉不出来。
无数次使出吃奶力气,腿脚都站麻了,按按肚子,比石头还硬。
妈蛋,这是要被屎给憋死的先兆啊。要真这样死了,墓志铭上写,一个被屎憋死的八岁小姑娘,那还不把人给笑死。
钱雪想着想着,眼睛里就挂上了金豆子,噼啪掉落下来。
半个月前她还过着一日三餐荤素搭配,水果牛奶挑着吃,坚果当零食,出行有汽车,晚上精油泡澡高床软枕,每天只需想着怎么逛街消费玩乐,最花脑力的也就想想怎么惩罚人,可眨眼间,窝在这四处漏风的茅房里,因吃了草根树皮这种没一点营养的木质纤维而拉不出屎来。
眼泪噼啪掉落得更急,她已经十多天没拉屎了,好像来了这儿还没拉出来过,也许再要一天、两天她的肠子破裂她就要死了。
她还不想死,她还没活够,钱雪呜呜哭了。
“怎么了,怎么了?”闵大妮和钱忠良闻着哭音急急抢了出来。
“有蛇吗?”
钱忠良左手从柴禾堆上抽了根木棍,急声问。
“阿雪,咋了?”钱根兴从另一间房里走了出来。
钱雪哭声一停,茅房门已被闵大妮推开,她脸上一红,忙提起裤子。
“阿雪,咋了?有蛇?”闵大妮回身接过钱根兴递来的油盏,照了照茅房,并没看到蛇虫野兽啊,她的眉头皱起,“阿雪,倒底咋了?”
“妈,我快要死了。”钱雪拉着裤子哇得一声大哭起来,“我已经十多天没拉屎了,拉不出来,我快要死了。”想到都要死了,羞耻感被她利落一脚踢开。
“噢,原来这样啊。”闵大妮松了口气,脸上并不惊慌,反倒胸有成竹的样子,“没事,妈给你掏。”
掏。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钱雪惊悚了。
可事实就是她想得那样。
外头钱忠良和钱根兴听着是因为这个,虽还有些担忧,却并不多紧张了。
很快,闵大妮拿来一把小瓷勺,把钱雪弯在她腿上,就着并不多明亮的油盏,给她解决了她当下最怕的事情。
下头火辣辣疼,后来连晚饭都没吃两口,钱雪就洗洗上炕睡了。
真是生无可恋啊。
第20章 沙头渡村窑厂()
在家歇了两天,钱雪才再次走出家门。
有两只麻雀在高高的树梢上跳跃,眼前有了一团朦胧的绿色,钱雪把手搭在额前,迎着春阳抬头往前走了两步,发现那株大树竟然冒芽了。
春意迟迟,不过终是来了。
这个发现让钱雪的心情立马好上三分,她伸手在外,拍了拍放五斤粮票的内兜,放开脚步,雄纠纠气昂昂往孟向东家走去。
刚走到地头,就见孟向东把那只受伤的手挂在胸前,正在院里遛弯呢。
“孟向东,孟大哥。”钱雪大喊一声,朝他使劲挥手。
孟向东抬头一瞧,笑了,又露出那两个让她炫目的酒窝来。
钱雪笑着跑了过去,站定他面前,抬头朝他笑,“孟大哥,你身体好多啦。”
“是啊,在炕上睡了两天,人都发懒了,还是起来走走。”孟向东揉上她脑袋,把她的羊角辫再次揉乱了。
这次钱雪一点都不生气,她双手扶上他胳膊,笑道:“孟大哥,我有话跟你说。”
孟向东了然,带她进了屋,让她上炕坐,又倒了碗热水放到炕桌上,俩人相对而坐。
“说吧,你想做什么生意?”他嘿嘿笑。
“孟大哥,你别笑,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我不笑了。”他果真收了笑,挪挪屁股坐正了。
“你看,我想了两条路”
钱雪把她放在心里过了好几遍的方案细细给他讲了,孟向东的神情渐渐从陪着玩笑、漫不经心到郑重对待。
钱雪讲完,端起碗喝了口热水,又掏出靛蓝旧布做成的帕子,把她用竹刀分割好的两块糖,捏了一块放到他面前,另一块自己含了。
唾沫浸润糖块,甜味绽放在舌蕾上,欢乐蔓延进心底。
孟向东望着糖块,怔了一秒,又把它推了过来,“你吃吧。”
“孟大哥,你说我说的行不行?”钱雪捏起糖块,亲昵地塞到他嘴里,“很甜,一起吃。”
孟向东含了糖块,眯着眼,嘴边又隐现两个酒窝,“行不行,我们出去看看不就得了,走。”
说走就走,钱雪欣然跟上。
时值上午九点多,日头正好,俩人也没跟谁打招呼,一路出了村口,沿着泥土路往外走去。
“我们这地界倒也有个露天煤矿,就是离得远了些,走去起码一整天,也许还不够,说到烧碗坛的窑,倒是近些,就在隔壁村,我们现在走去,中午前应该能到。”孟向东道。
“好,就到那个窑上看看。”钱雪笑道。
两人也不多话,沿着土路往前赶,孟向东路熟,钱雪只要跟着他走。
大片田地荒芜,地里能看到有人如蚂蚁般弯腰劳作着,跟后来处处有商店,时时有高楼真是太不一样了。
“好荒凉啊。”
“以后会好的,等建设起来,什么都会有的,电灯、收音机和电视机都会有的。”孟向东道。
“收音机,电视机?”
“收音机就是里面能放出声音来的,还会唱歌,电视机嘛,里面有小人,会动会说话,阿雪,你以后都会看到的。”
钱雪怔了下,她倒不是不认识这些东西,她有些奇怪孟向东知道这些,说得那么肯定,“孟大哥,你知道的东西真多啊,连收音机和电视机都知道。”
孟向东愕然,才惊觉失语,忙打了个哈哈,“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是香港那边都有电视机了。”
钱雪不知道电视机倒底什么年代出现的,但她存放在心底的对孟向东的疑惑一瞬间翻了上来,有心想问个究竟,又怕露了自己的底,心里别别别扭扭跟了上去。
“其实把田地都集中起来,搞生产合作社根本不好,老百姓还得有自己的田地,干活才有积极性,有了自留地,给国家粜一部分粮,剩下的就自家吃,老百姓肚子饱了,才有力气建设国家呢”
钱雪还是没忍住,小心试探了一句,可撞上孟向东凝重的眼神,她连忙把后面的话给咽了。
“搞生产合作社是正确的,以后机械化生产,用机器一起耕田、一起收割,如果还是个人小农意识,你家一块我家一块,机器还怎么下田啊。不过现在农业落后工业,有这样设想也达不到,所以显得不正确了。阿雪,我们跟着上面的决定走,这些话跟我说说还可以,以后千万不要在人前讲了。”孟向东沉声道,“也许你只是议论一句,可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具体没说什么时候,但钱雪懂了,现在不能碰跟政治有关的任何东西,最好连议论都不要有,闭上嘴默默干就是了。
她在心里,再次肯定了一点,孟向东知道后来的发展。
他从后世来。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年代了。
“嗯,孟大哥,我只对你说,不会对别人说的。”钱雪朝他微笑。
“阿雪真乖。”他伸手摸摸她脑袋。
手掌抚在她脑顶上,钱雪竟一点都不觉得被冒犯了,反倒有种很舒服的感觉,被他夸一句,感觉三月暖阳披身,全身毛孔都熨贴了。
她主动握上他的手,随着他脚步,努力往前。
一个小时后,二个小时后,棉鞋灰扑扑沾了一层轻尘,腿脚越发沉重了。
钱雪难得倔了劲,硬是一声未吭,花费二个半小时,终于来到了属于生产三队的沙头渡村。
村子以沙头渡命名,有条沙头河,直通向省城,以前渡口大小船只往来穿梭,行人货物运输不绝,现在同样繁忙,只一点,运送的货物只有了砂子,从河水中淘洗出来的砂子,一船船运往省城,支援建设,至此,沙头河也变成了一条浑浊的黄河。
两人在河边站了会儿,目送着一只载满砂子的平底机船突突驶离渡头。
“从这里去省城,行船只要三个小时。”孟向东道。
“这么近。”钱雪惊讶道,“孟大哥,我们要是有机会,去省城看看吧。”
“是要去的。”孟向东目光沉沉,“有机会,总要去的。”
俩人进了村子,这村子比钱营村大多了,感觉都有小县城那般大了,俩人打听着烧碗的窑厂。
“你说顺福窑厂吗,早没了,现在改成顺福炼钢厂了。”一位大叔摇着头答道。
“啊,没了。”钱雪讶然。
“不是前两年搞建设,大炼钢吗,全都改了,现在谁还烧碗啊,都炼钢了。”大叔笑了笑,笑中带了点涩。
“大叔,那这个顺福炼钢厂在哪,我想去看看。”孟向东不气馁,接着问道。
“呶,北面那个小烟囱看到吧,那就是,顺着这条大路,向右拐个弯下去就是了。”
“谢谢大叔。”
俩人道谢,大叔摆了摆手,快步走了。
钱雪和孟向东对视一眼,继续朝小烟囱走去。
“炼钢厂不都是那种很大的大烟囱吗,这种小烟囱能炼出钢来。”钱雪疑问。
“烧陶碗的温度可比炼钢的温度低多了,这种土高炉哪能炼出钢来,估计都炼些废铁渣石吧。”孟向东有些愤然,“可上头不是让全民炼钢吗,现在谁会管炼出来的是硫石球球还是真正的钢呢,要的只是形式罢了。”
“大哥,你刚才不还对我说不要管这些,祸从口出,你自己咋也这样说了。”钱雪摇着他手,笑道。
“对对,瞧我,竟然忘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快去看看还有没有以前留下的库存货。”
浓烟滚滚,仿佛蓝天被不小心抹上了一道浓墨,坏了一空美景,让人不喜不适。
“你们就让我进去吧,我烧了一辈子窑炉,不让我干这个,我还能干什么。”
“我管你能干什么,你还好意思说烧了一辈子窑炉,你说你烧出来的都是些啥,是钢吗,全都是没用的石头渣子,没治你的罪就算烧高香了,还赖在这儿胡搅蛮缠,滚,给我滚。”
“求求你了,不烧窑炉,那让我干点别的吧,我可以扫地,打扫卫生,我一家老小可都指着这点工资过活呢。”
“滚开,别耽误我们做事,扫地有的是人干,还能轮到你。”
钱雪和孟向东赶到,正看到一个穿着破旧中山装的中年汉子被人推搡出了大门,他苦苦哀求,可那个领导派头十足的人满目不屑,指挥着两个武装工人把大门呯得合拢了。
两扇合拢的大铁门上,顺福炼钢厂五个大字用红油漆刷得崭崭新,对比着冒着滚滚浓烟的小烟囱,活像舞台剧上的五个小丑人。
中年汉子如被抽空了精气神,整个人都瘫坐到了地上,望着炼钢厂,欲哭无泪。
孟向东朝钱雪一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