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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太大,他不扯着喉咙喊;别人都听不见。
在他们后头;还有二十来人,也或扛或背,万分艰难淌水往外走。
那水都已到了曹满屯腰间,曹建国大半个身子浸在水里,捆在扁担上的麻袋半截泡在水里;随着水势晃晃荡荡;倒是轻了许多。
本是熟得不能再熟;闭眼也能走的村中小路;因倒塌下来的泥墙、木桩和一切杂物,而显得险阻重重,这一行人直用了二个多小时才走出村子。
一片汪洋泽国,房屋半截埋在水中,水面滔滔,直让人心头生畏。
“爸,你看,前头是不是有船?”曹建国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是船,是船,有船来接我们了。”
曹满屯还未看清,后头已有人欢呼了起来。
“是解放军,是解放军来接我们了。”众人欢呼道,“解放军来了,解放军来了。”
这一瞬间,众人红了眼眶,惊喜万分地等待木船划近。
两条大木船越来越接近,能看到上头坐着五六个绿军装的解放军,正拿着木桨用力划船。而在他们头里,更有一个白褂子的年轻汉子,胳膊上肌肉虬结,一根大木桨划得飞快。
“那是谁啊?”曹满屯揉揉眼睛。
“是田晓东,田常家的晓东哥,是他,是他带解放军来的,肯定是他带解放军来的。”曹建国眼尖,立刻叫了起来。
“是田常家的大娃,这娃子好啊,懂事,肯干。”
“我们有救了。”
曹芳听着众人大声议论,目光也放到了田晓东身上,结实的身板,晒得黝黑的皮肤,并不出众的相貌看着有些憨憨的,这人她知道。
她生得好,又年轻,自有些浪荡子喜欢嘴花花,跑到她面前说些轻佻话,下流目光往她身上打转,恨不能摸上几把。对这样的人,她是恨的,可她家成分不好,就算浪荡子,也只想白占便宜,要真说亲了,估计一个个躲得老远。
而田晓东,这两年在她身边出现的偶遇次数实在不少。她去老井打水,他也正好打水,帮着她提上满满两桶水,再帮她担到门前,歇下就走,而她在地里除草,扔到田埂上的杂草堆,转眼就不见了,再抬头,他已帮她挑走了。
两年多时间,他们竟然没有对过一句话,他就像个哑巴,低着头干完活就走。
要说他无心呢,这样的帮忙坚持有两年多了,要说他有心,可不跟她说一句话,算个啥意思。
“田晓东,是个好娃子,就是他家娃子太多了,晓南、晓西、晓北、晓中,还有大米、大豆,他一个老大,这么多弟妹要管呢,日子可咋过。”曹满屯嘀咕道。
“爸,田常伯家,不是只到大米吗,哪有大豆?”曹建国奇怪道。
“咋没有,下一个生了,准叫大豆。”曹满屯现在又拿出父亲的威严来了,训话口气满满。
“好吧,我也估计下一个准叫大豆。”曹建国笑了。
“解放军同志啊,辛苦你们了。”
“唉,你们终于来啦,我们等你们好久了!”
身后的乡亲们拉长了调子,已迫不及待喊了起来。
突然,两条大船上的解放军全都猛然立了起来,朝着他们使劲挥手,而田晓东更是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这是咋了?”曹建国摸摸下巴,怪道。
“哗啦啦!”
山洪倾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迟钝回头,惊惶发觉所立身后的一道斜坡塌泄了,泥浆裹着山石、房屋朝他们滚滚而来。
“爸,快躲。”曹芳尖叫道。
有人已是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更有人吓傻了。
泥沙俱下,洪流滚滚,惊惶失措,哭爹叫娘,左右不支,身不由已。
曹芳两只手死死抓紧了曹建国,冲过来的洪水已挟裹着她们往低处席卷而去。
脏污的泥水灌进耳朵、嘴巴,泥浆裹满全身,让人身有千斤重,纵有千般能耐又怎敌得过大自然的力量。
“爸”
这一声呼唤只传出了一半,她和曹建国已被冲出了十多米远。
等这一大动静停下,曹芳死抓着曹建国挂在一个倒伏的老树上,周身七零八落,什么都有,半截炕席、一张小方凳、一团烂草、两件辨不清形状的衣服
,还有几个呆傻的乡亲。
“姐,爸呢?”曹建国哭兮兮道。
“建国,你胳膊上破了。”曹芳使劲站起,拉起衣摆撕了一条,给他伤处绑上,再回头一认,确实没见她爸曹满屯。
“爸,爸,你在哪?”
姐弟两人相携着,往回走去,一边焦急寻人。
“娃他娘,你在哪?”
“大哥,二妹,你们在哪?”
一时寻人的喊声,应答的呼声,在暴雨声中显得格外脆弱。
曹满屯被洪流挟裹住的时候,是有些发懵的,他脑海中只记挂着谷子不能丢,这可是全家的口粮,没了口粮,全家都完了,所以他紧抓着那只麻袋,一下就被冲进了水中,紧接着,等他反应过来要丢掉麻袋活命时,脑袋撞到了一个硬物上,也不知是石块还是树根,嗡得一下,他就晕了。在晕过去之前,恍惚觉得有一道手臂攥住了他。
田晓东抓紧曹满屯,拼命往旁侧游去,避开最汹涌的那团泥石洪流。
逃不过去,两人都得完。凭着这股信念,他终于把曹满屯拉出了最危险的水域,再顺势游出一段,把他托上了坡。
“满,满屯大叔,醒醒,醒醒。”田晓东脱下褂子,挤了挤水,一把捂到他磕破的脑袋上,又不停唤他,“满屯大叔,快醒醒。”
“麦子,麦子,我的麦子呢?”曹满屯眼睛还没张开,嘴巴里已艰难唤上了。
“麦子,我等下帮你去找。”
“不要等下了,现在就去找吧,我的麦子呀。”他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眼前救他的人,又急急喊道,“我闺女和我儿子呢。”
“我没看到。”
“你没看到,咋不去找呢,哎呀,老天爷,让我死了算了,我的好儿子呀,你可不要有事啊。”
“爸,没见你这样的,对救命恩人还要使唤,也不感谢感谢。”曹芳拉着曹建国,一路找了过来,见到曹满屯没事,心情也就放松下来。
“那,我去救其他人了。”田晓东见曹芳过来,也不敢看她,低着头丢下一句,急往灾难处走去。
“姐,他是不是看上你了?”曹建国道。
“别瞎说,他只是好心。”曹芳羞道。
“我看未必,好心也要分人呢,这么多人,他咋单拉了我,就因为我有个漂亮闺女呗。”
曹满屯嘿嘿笑道。
“磕破脑袋也没让你闭嘴。看来,你也不担心家里没口粮了。”曹芳骂了他一句,让曹建国守住他,她又转身去泥浆中找她家的麦谷袋子。
解放军已经在救人了,所幸除了几人腿脚、脑袋被石块压伤、磕破外,没有人死亡。
不过确实有人家的口粮袋子找不着了,被洪水冲得无影无踪,除了大哭一通咒骂老天外,也别无办法。
曹家的两个麻袋都找了回来,曹满屯哼哼着被抬上大船,终于又能象个地主般差使人帮他扛袋子。
有个女婿使力,还是很不错的。
受灾的群众全都转移到了大船上,一起前往青苗镇公社,到时,伤者送卫生站,没受伤的只能自行安排了。
“解放军同志啊,我们口粮都没有了,这可咋活呀?”
“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公社里安排了救济站,你们可以去救济站看看。”
“你怎么过来了,你家里人呢?”曹芳对着田晓东问道。
田晓东划桨的手一顿,也不敢看她,低声道:“我家去了青苗镇公社,在救济站落的脚,看到有解放军出来救人,我怕他们找不着我们村,我就跟着出来指路了。”
曹芳一笑,“这回你救了我爸的性命,真谢谢你啊。”
“不用谢,不用谢。”田晓东已是面红耳赤,手足无处安放了。
“我爸受了伤,等下去卫生站,还要请你帮帮忙。”曹芳又道。
她平时说话声音泼辣爽脆,此时温温柔柔,那声音啊就如同小虫子,钻进了田晓东的耳朵里,一直痒到了心尖上。
田晓东伸手搓了把耳朵,终于鼓足勇气朝她看了眼,却见她笑意融融,美得如同三月杏雨烟润,哄一下,脑中一热,手上一松,那根木桨就掉进了水里。
他哎呀一声,傻乎乎跟着下去了,等他摸着木桨浮上水面,就听得曹芳如银铃般的笑声,好似压过了所有的雨声。
这场大雨来得真好啊。
钱营村受灾的同时,徐家村也没有躲过,村民们正呆呆坐在屋里,修理着农具等着雨停,轰隆一声巨响,直要把人的魂魄吓飞。
“不好啦,滑坡啦!”
一道扯破嗓子的声音惊天响起。
“是徐新华和徐新国家,他们的房子塌了,快去救人!!”
当当当,铜锣敲起,徐家村陷入一片惊惶恐惧中。
第53章 珍惜眼前人()
当钱雪冲出屋子;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对面山坡上;一条十五六米宽的斜坡如同被刀切过的蛋糕,直直砸了下来;把下头的房屋砸成了一片废墟;空中腾起好大一阵尘烟,很快又被暴雨压了下去。
有嚎啕大哭声传来,撕心裂肺,让人听着心都要颤抖起来。
钱雪悲哀地想到,这屋子里的人估计是不成了。
“新华嫂子。”
王家珍嗷得一声大哭,就冲了下去。
“忠良,你留在这里,我们下去帮忙。”钱根兴急忙说道。
“根兴叔,拿上趁手的家伙。”孟玉坤捡了把铲子抛给他,自己拿上另一把,急匆匆往下头奔去。
“爸,玉坤兄弟;你们当心一点,可能还会滑坡。”钱忠良急急喊道。
孟向东冷静地找了根结实木棍;又带上两卷绳子,也跟了下去。
钱雪扶着闵大妮;往下走了一段;没敢靠近。
闵大妮的双手都在抖;转身看看这一侧的山坡;直呼侥幸,“不得了了,前几年砍树砍坏了,到处都有滑坡,老辈人一直说,砍柴不能砍尽了,不能老砍一块地儿,就防着这个呢,可现在,哎哟,出人命了,真是可怜,那户人家,我还看到有两个小娃娃呢,一个跟你差不多高,一个才三岁多,这下估计都没了,可怜啊,太可怜了。”
钱雪心中凄然,把脑袋倚到闵大妮怀里,闻着她身上渐渐熟悉起来的味道,才觉得安心了些许。
“妈,我们一家人永远不要分开,都要平平安安的。”
“是啊,平平安安就好,不求大富大贵,有个家,有口吃的,将来再给你跟你弟成个家,妈就安心了。”闵大妮抚着她的脑袋,颤抖慢慢止了。
“你们两个,别在下面站着了,快回来吧。”钱忠良在上头担心唤道。
母女俩人一起朝他挥了挥手,回身露个让他安心的笑容。
“阿雪,你回屋去,妈去帮忙。”
“我也去。”
“你去能干啥,快回去。”闵大妮板下脸。
对她这个妈板脸,钱雪还是有些发怵的,她可是会拿着竹条子抽她,一点不手软。她乖乖点了头,慢慢走回屋里,看着她跑下去,一起帮忙搬碎石。
可这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