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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金簪当日既然戴在林美人的头上,想必和林美人一道下葬了,如何会在这里出现?”彩莺边说边惊恐地看向四周,像是有厉鬼在一边藏着,随时会出来噬人一般。
一些胆子小的宫人本来就魂不附体,这会儿听了彩莺一说,有些直接就哭出声来。
双喜更是边哭边道:“前几日夜里,奴婢还在园子里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姐姐在梳头,奴婢问她,她也不说话,一会儿就不见了,是不是就是林美人啊——”
听了双喜这样一说,就是没哭的那些个宫人也在一旁簌簌发抖。
月静虽然脸色煞白,但犹自强撑道:“胡说,娘娘们都在这里,你胡说些什么!”
燕枝也在那儿训随着孙清扬一道过来的宫人们。
虽是连声呵斥,但她们的口气却也都有些发虚,虽然宫里头禁止说这些个神鬼之事,但内心里的恐惧,却是禁不了的,眼看乱作一团,燕枝连忙喝令将双喜那几个哭出声的都带出去。
孙清扬却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只是透过雕花木门凝视廊上,想象当时的情景——窦婕妤正准备入睡,看到外面的月光,一时兴起开门至廊前赏月,听到有动静,一回身,发现林美人身着红衣站在背后,惊恐之下猛然后退,却忘记自个儿是在楼上,只叫了半声,便从楼上翻坠而下,撞阶身亡
轰了人下楼后,刘维站在孙清扬身边嘀咕:“这金珠出来得蹊跷,难不成,还要开棺去验明真相?”
孙清扬淡淡地笑了笑:“若这真是亡魂索命,我们只需查林美人究竟与窦婕妤有何过节便可知道,毕竟,按刚才彩莺所说,窦婕妤是踩着林美人上位的,咱们宫里头,和窦婕妤情形相仿的,还有这样的一位——”
刘维眼睛一亮:“皇贵妃说的是花婕妤?”
“不错,要是亡魂索命,林美人恨花婕妤应该更多吧,再细论起来,最恨的该是本宫,她那首亡命词上不是说了嘛,‘杯中见血封喉,怎比人心狠毒?’只怕本宫在别人的眼里,就是第一等的狠毒之人,害得林美人滑胎,还被皇上厌憎,要是她回来索命的话,就算不是头一个冲本宫下手,也总会找到本宫这里来的。”
刘维摩拳擦掌:“那咱们就给她来一个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孙清扬笑起来:“没想到,你也是个不信鬼神的。”
“信,怎么不信。”刘维一脸坏笑,“不过,臣妾更信,再厉害的恶鬼,也斗不过人,要不,就不该是她去当鬼了。”
孙清扬点了点头:“没错,母亲曾经说过,这世间的鬼神,多半都是人装出来为了行事方便的,就算真的有鬼神,心存正气,也不用怕举头三尺的神明。借林美人亡魂生事,若是本宫当日确实害过她,倒真要被吓破胆了,只可惜,本宫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整这么一出,本宫倒真想看看,鬼魂是什么样子。”
第二天一大早,刘维让人到内务府查窦婕妤那儿的灯油从何而来,却得到消息,日常负责万安宫这块供应的内侍,前几日夜里醉酒,跌到井里淹死了。
孙清扬和刘维自然不认为这是巧合,两人均觉得,内侍死的原因,恐怕和窦婕妤坠楼有莫大干系。
显然是对方为了掐掉线索,却也一时找不到头绪,只好让人继续留意。
给太后、皇后请安过后,两人一起到了长春宫的承禧殿。
赵瑶影一大早听刘维说了昨儿个夜里的事,就查见过林美人亡魂的宫人们,所以托词身子不适,没有去给两宫请安。见了她俩,也不寒暄,就引两人先去看承禧殿里的情况。
自林美人死后,承禧殿一直没有再迁进新人,园子、房屋虽依旧精致,内外的花木却已经有些荒芜。
赵瑶影解释道:“林美人逝后,当时不知为何,宫人们都不肯到这里来做事,臣妾想怕是死了人不吉利,她们心里害怕,也就没有勉强。这儿只有白天里,过来两个婆子打扫,所以渐渐生了些杂草出来。”
她们走进去,只见园子里的花木已经有些疯长之势,显然是少了修剪的缘故,墙上爬满藤萝,几株枣树日久年深,亭亭如盖,枝梢一半伸过了墙,在月门之上投下斑驳树影。园中除开婆子们洒扫的那条路外,其他均是久未有人走动的样子,有些青石板路上甚至生出薄薄的绿苔,花木间也是杂草丛生,看不出人迹。
孙清扬看了片刻,道:“宫人们说是见到过林美人在园里梳头,究竟在哪里?”
赵瑶影指了指承禧殿的廊下,还有花园的几处:“臣妾让人问过,说是在那几个地方,都有人见过,而且,还都是不同的宫人看到过。”
孙清扬皱了皱眉:“这要是在夜里看见,不凑到跟前,隔这么老远,如何看得清楚是林美人?”
赵瑶影道:“臣妾也这样问了,那些宫人都说,反正那做派、身段,一望而知就是林美人,别人学不来的,还有人曾经听见她唱歌,林美人的歌喉,皇上都曾夸过是天籁,那更是别人学不了的。”
听到孙清扬问话,那几个跟在后面,见过林美人亡魂的宫人,忙不迭地把当日情形学给孙清扬,但所说的,也就是早上告诉赵瑶影的那些话,只是看她们的样子,心有余悸,回了话后,进到园子里,几个人竟有步子都拖不动的情形,孙清扬索性命她们回去休息。
虽然是大白天,跟了一大堆人,但赵瑶影说完半晌,脸色仍有些苍白,想是先前听到宫人们回禀的时候,也吓得不轻。
赵瑶影是信神鬼之说的,孙清扬看她那样子,安慰道:“难为赵姐姐了,只是这事本宫不想扩大,暂时还是瞒着太后、皇后,免得她们听到亡魂之说,整得人心惶惶。”
孙清扬和刘维都觉得这事是人为的,所以心里不害怕,但大家对这事的恐惧心理,她俩也能理解,甚至觉得,这就是对方想看到的。这事一旦传开,宫里头人人不敢行夜路不说,保不齐连太后她们都会相信确是亡魂所为,请什么法师、道士作法,进宫来超度,反倒中了对方的圈套。
就这环环相扣、一步一步的做法,对方显然是有意将事情弄大,只不知,打算闹到什么样的程度,除开针对孙清扬外,还有什么目的。
所以孙清扬和刘维商量之后,决定压下这事,静观其变,再明察暗访。
好在,事情发生在万安宫和长春宫,暂时能够拖延个一两日。
看了承禧殿的情况后,三人回到长春宫的正殿里,用过午膳后商量对策。
赵瑶影有些犯愁:“这事情,顶多也就是瞒个两三日,时间久了,死了人这样的事情,又是个婕妤,总会传到母后她们的耳朵里,也不能天天都说她病着,过不去吧?届时母后若问起,皇贵妃您要如何交代?”
“除非对方按兵不动,不然,有这两三日,应该可以给母后一个交代了。淑妃,本宫让你去查花婕妤、香美人之事,查到了些什么?”
刘维摇了摇头:“没看出有什么破绽,听说她们两人昨儿个夜里都是早早就休息了。没人看见她们外出过。”
孙清扬思忖片刻:“如此,就得找香美人来问问,林美人为何要寻窦婕妤的麻烦,彩莺之前说过,她曾经嘲笑窦婕妤早晚遭报应,想来是知道点什么的。”
“早起,淑妃娘娘和臣妾说了,臣妾已经叫人去请她过来,一会儿皇贵妃就能问着。”
听了赵瑶影的话,孙清扬笑道:“你们两个想得周到,本宫昨个儿回去,沾枕即睡,都没空寻思这些事情。”
刘维直摇头:“臣妾知道皇贵妃您是个心大的,不曾想,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发生这样的事情,您竟能够睡得着!臣妾可是翻来覆去,天明才合了会儿眼,一早就起来吩咐人查内务府,查花婕妤和香美人,自个儿还赶到赵姐姐这儿,让她问那些见过林美人亡魂的宫人们话难怪早起在皇后娘娘那儿的时候,臣妾面容憔悴,您倒是容光焕发。”
“睡不着吗?本宫教你一个法子,睡前长按涌泉穴,保准夜里无梦。”
刘维忙道:“是吗?那臣妾得试一试,涌泉穴在哪儿,怎么个按法?有的时候夜里睡不着,反复折腾到天亮,真是难受死了”
赵瑶影见她俩竟然真讨论起如何治疗失眠了,连忙打断:“这事以后再说,眼下怎么办?”
孙清扬笑道:“从你这儿出去,本宫就病了,宫里头都说,本宫是见了不该见的东西,受了惊吓,心悸气短,夜里睡不好,屡屡被噩梦惊醒现在,既然香美人要过来,叫人把你的香粉拿来,给本宫扑些,最好画成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样子。”
赵瑶影恍然大悟:“原来,皇贵妃是想引蛇出洞?”
等香美人到了长春宫时,只见孙清扬半卧在贵妃榻上,额头包着帕子,面色惨白,直冒虚汗,宫女在旁边不停地给她擦拭。
赵瑶影和刘维一脸忧愁,坐在一旁。
“臣妾给皇贵妃娘娘、淑妃娘娘、贤嫔娘娘请安,诸位娘娘荣贵金安。”香美人盈盈下拜。
孙清扬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刘维忙道:“香美人起来坐吧,皇贵妃从昨个儿起,身子就有些不好,偏她非要在一旁听听,本宫劝也劝不住,所以只好让贤嫔召了你过来,当场问一问。”
香美人的神情像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臣妾敢问淑妃娘娘想问的是何事?皇贵妃想听的又是何事呢?”
“那窦婕妤——”孙清扬话未说完,脸色一变,神色慌张地看向四周,像是有猛鬼要扑过来似的。
赵瑶影忙用手轻拍她:“皇贵妃,您就歇息着,等淑妃问过了,有什么不明白的,您再问。”
香美人看到孙清扬的样子,目光闪了闪。
刘维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地问道:“昨儿个窦婕妤坠楼了,她的宫女说,曾听见你说她对不住林美人,早晚会遭报应,被林美人索命,究竟是怎么回事?”
香美人惊讶地说:“窦婕妤坠楼了?要不要紧?臣妾从没说过那样的话啊,淑妃娘娘您是不是听错了?要不,就是那宫女听错了。这宫里头,可是禁止传那些个事情的,臣妾又怎么敢违例,和窦婕妤说那样的话?”
“目前窦美人尚在昏迷之中,所以才给皇后娘娘她们说她病着。只是万安宫、长春宫都在传林美人亡魂一事,皇贵妃——”刘维看了看孙清扬,压低声音道,“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这事怕压不了多久。因为听到宫女那样讲,所以请美人过来问问,还请美人开诚布公,不要隐瞒。”
香美人犹豫了片刻,方才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娘娘恕臣妾无罪,出了这个宫门,可不能给别人说臣妾传过这样的话。”
“那当然,这些事情,咱们也就是背后说说。你没见,跟前除开我们随身的大宫女,其他人都没让进来吗?放心吧,此事就咱们几个知道。”刘维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两个“咱们”,更是拉近了和香美人的距离。
面对刘淑妃这样示好,香美人自是心花怒放,竹筒倒豆子般讲了起来。
原来,窦婕妤当日,确实是按到了林美人的肚子,她那会儿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竟然手下用了力,所以林美人滑了胎,她虽然和花婕妤一道喊冤,但心里头却惴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