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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奔涌的情绪汇聚在一处，沈默脸上依旧冷漠淡然，一向平静的心却被猛然打破，似汹涌澎湃的浪潮，卷起一层层高的黑浪，拍打着理智的海岸。
渊国，姬姒，夜初，沈家
一幅幅画面走在他脑中闪现，巨大的压力如山峰一样压在她心头。
“沈默，相信你，江山与夜初，朕托付于你。”
“沈默，你的缘分，只能在沈家，在渊国。”
“沈默，从今往后，你只能是沈默。”
“你在这里干什么？”
夜初看到门外的沈默，冷声斥责。
她下过命令，谁都不准踏足这里一步，她要让姬姒孤独终老，让她后半辈子见不到一个人！
让她的辉煌和光耀，变成孤独与落寞。
沈默不语，眼神淡淡看向姬姒，她靠在莫愁怀中，已经没了呼吸。
但出奇的，她脸上最后僵硬留下的表情，是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嘴角轻轻上扬的弧度，留下两个清甜可爱的酒窝，令人突然忆起少年时。
这世上大约只有莫愁听到了，姬姒离世之前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文渊。”
那一声温柔的低喃，用尽了姬姒浑身的力气。
被她尘封在往事之中的少年时期，早已忘却的热情，在最后一刻迸射出一朵小小的火花，并无甚光彩，甚至不够绚烂，是她人生最后的盛放。
人死后不会再有知觉，莫愁猜测，姬姒最后一刻，大约看到了她此生最眷恋的场景。
年少时的意气风发，肆无忌惮的纠缠。
阳光下的温暖笑声，无尽黑夜中的温柔缱绻。
文渊，这一生太过漫长，我已走到了尽头，当初决绝的许诺此生不再相见，这一辈子都罚自己活在思念之中，身体的放浪形骸，终究抵不过心头萦绕的爱。
无法给深爱一个定义。
人们常说，弥留之际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才是此生最深的牵挂，我看到了你，是不是代表，我依旧深深爱着你？
千里之外的濯日王朝，文帝正抱着两个小孙子摆棋盘，对面是笑脸盈盈的任筱筱，君小宝趁文帝逗弄歆儿的时候晃神，悄悄从任筱筱棋盒里抓了两颗白子，摆在黑子的要塞上，瞬间就将路给堵死了。
等文帝执黑子再落的时候，君小宝拍掌大叫，“皇爷爷输了！皇爷爷输了！娘亲又赢了！”
文帝一看，自己的黑子果然被任筱筱给围堵死了，尴尬一笑，“输了输了，爷爷输给你娘亲了！”
揉了揉君小宝的脑袋，文帝慈爱的看着怀中的歆儿，她刚刚被君小宝给吓醒了，小眼睛里满是惊恐，皱在一起的小脸抽搐着仿佛要哭出来了。
“歆儿乖，不哭不哭。”
文帝拍着歆儿轻轻哄着，嗔怪的点了点君小宝的额头，“你看，又吓着妹妹了！”
君小宝捧着苦巴巴的小脸，清脆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怨念，“皇爷爷也偏心！凭什么妹妹是宝，我就是颗草啊！我才叫小宝呢！”
任筱筱揪过君小宝照着他肥肥的屁股就拍了两下，怒瞪，“怎么跟皇爷爷说话呢？太子殿下的礼仪呢？”
太子殿下哇的一声，哭的惊天动地，“娘亲是坏人！不疼小宝！不疼小宝了！”
哭声如惊雷乍现，君小宝哭的动情，任筱筱瞬间有了几分无措，拍了拍他的肩膀，“乖！别闹，皇爷爷不喜欢吵闹。”
文帝怕吵着歆儿，一边将她往怀里抱了抱，一边去哄君小宝，“小宝乖，皇爷爷也疼你。”
第2604章 阿姒（）
“哇”
“哇”
君小宝哭的越来越动情，就在任筱筱要发威的时候，一道略显稚嫩却很是沉稳的声音淡淡道：“殿下，没眼泪。”
所以还是，别装了
嚎的嗓子疼，接受皇上特训的时候，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任筱筱脸上的心疼瞬间转变为怒意，拎起君小宝就要一顿胖揍，“你这臭小子”
“救命啊！救命啊！”
君小宝抱着脑袋大叫，正要哀嚎自己难逃一劫的时候，听见噗的一声，冷暖玉棋子上沾着一片血迹，文帝抱着歆儿倒在了软榻上。
“父皇！”
“皇爷爷！”
“呜哇，呜哇”
奶声奶气的娃娃音从文帝怀中发出，陆琪连忙将瑟缩的歆儿从文帝怀中抽出，任筱筱扶着文帝，拍了一把君小宝的屁股，“快！去请太医！”
“哦！”
跳下软榻的君小宝跑的比飞还快，顺便叫人去通知了他父皇一声。
钟云宫内，任筱筱和君倾皓都守在殿外，所有太医和冯有才一并跪在殿中，太医诊断之后，个个都摇头，方院正皱着眉道：“皇上，太上皇这病来势汹汹，臣等”
“你们怎样？”君倾皓强有力的声音震慑在殿中，几位太医都害怕的颤抖起来，除了跪下磕头说皇上息怒，只有方院正勉强稳住心神道：“皇上息怒，只是暂时不清楚太上皇病情来由，可太上皇梦中呓语甚多，有可能是心病使然。”
“心病？”任筱筱对君倾皓道：“我进去看看吧。”
君倾皓点头，任筱筱随着方院正来到文帝身边，他苍白的嘴唇上下蠕动着，唇瓣摩挲出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不清，他却执着的反复念着。
“阿姒”
任筱筱一惊，初初听到这两个字，还有一丝震惊，君倾皓问她之时，她却有些难以开口。
将君倾皓拉了出来，任筱筱咬着唇道：“父皇在叫阿姒”
“阿姒？是谁？”
“我娘啊。”
任筱筱无力的垂下头，显然没想到，这个名字还能在她耳边出现。
而且，是从文帝的嘴里说出来。
这个名字对她跟君倾皓来说都是噩梦。
一场让人不愿意再回想的噩梦，当初的误会，造成了多深的伤害，她自己都不想回忆。
可现在
“父皇为何会突然想起我娘呢？”任筱筱嘟着嘴，戳了戳君倾皓的胸口，奇怪道。
连日来收到渊国的奏报，看任筱筱打理后宫费心，他便有些日子没将前朝之事告诉她了。
不想她问起，“对了，很久没有跟夜初姐姐联系过了，你在前朝可有她的消息？”
君倾皓俊朗的面容上勾起一抹笑容，揉了揉任筱筱的发，他柔声道：“下次相见，你要称她女皇陛下了。”
“什么？”任筱筱浑身一震，仿佛被陨石砸中，“夜初姐姐，当皇帝了？”
“准确的说，她已登基为帝。”
夜初登基一月有余了，昭告天下之时，她派人前去渊国祝贺，送了贺礼，他和任筱筱，却是没法亲自前去的。
拖到现在才告诉她，是不想让她担心，因为还有一系列的事情牵出来，总让这个消息显得不那么愉快。
“姐姐登基是好事，你为何表情如此凝重？”大殿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任筱筱肆无忌惮的戳着君倾皓的胸膛，手指在他胸前画圈圈，带着疑惑的表情一派天真，逐渐圆润的脸蛋泛着红润的光泽，娇俏动人。
君倾皓无奈一笑，这事总不能瞒她的，捏着她肉嘟嘟的脸颊，他道：“你的夜初姐姐是逼着你娘退位的，你娘现在的处境，不会很好。”
“夜初姐姐？她不会的！”
任筱筱本能的否定，她认知里的夜初，绝不会做出篡位之事来。
她既已是渊国唯一的女君，安安心心等到姬姒退位，再登基为帝，一切顺理成章，她没必要这么激进的。
“若是为了替君倾城报仇呢？”君倾皓深深凝望着任筱筱，身后别开她耳边的碎发，眼神极为宠溺，心疼她露出的那一抹忧伤。
“报仇？君倾城的死，跟我娘有关？”
“你娘当着夜初的面，杖毙了君倾城，是渊国丞相顾若烟和夜初身边的心腹大将曲妙亲自动的手。”
想起姬姒的手段，君倾皓也十分佩服，一个女人能狠心到这种地步，她晚年的悲凉，可想而知。
同样身为帝王，姬姒的狠厉，让人唏嘘。
一股冰凉从脚底升起，任筱筱立刻扑进君倾皓怀中，轻轻垂下的眼睫氤氲了点点湿意。
“倾皓”
“筱筱，她的人生，由她自己决定。”
君倾皓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头顶，额间，温柔溢满了他整个胸膛，温暖又宽阔，让人忍不住就想蜷缩在他怀中一世。
风雨飘摇，天光水渺，一世恍惚就这么过了。
文帝睁眼，模模糊糊看到眼前的光亮，听窗外飒飒风声，眼角滑落一滴泪，他低叹一句，“阿姒。”
此生不见的决绝分别，到最后一刻，也不曾婉转。
当初的分别，竟是永别。
连缥缈虚无的梦，都随着她的离去被打破。
多情自古，伤离别。
姬姒的丧礼很隆重，夜初给了她风光大葬，但陵墓的位置，夜初却没有遵从姬姒当初的意见。
莫愁一身白丧在夜初殿前跪了三天三夜，声音都变得沙哑，“求陛下，不要更改太上皇的陵寝，太上皇生前修建，就是为了死后能安详入陵。”
“照影山荒凉偏僻，母皇即使不葬入皇陵，也不能葬在那贫瘠之地，否则天下人会如何唾骂朕，对母皇不仁不义。”
夜初一如既往的冰凉，哪怕披着一身孝白的外衣，也没在她脸上看到丝毫哀悼。
“陛下！求陛下成全太上皇最后的心愿，天下人知道陛下遵从太上皇的意愿，只会赞颂陛下圣明，怎会辱骂陛下？”莫愁一双膝盖跪的没了知觉，靠最后一点毅力支撑着，悲哀的看向夜初。
“够了！素华，带她下去”
夜初眉眼间凝起一抹烦躁，冷冷下令。
“陛下！陛下！”
莫愁的叫声依旧在耳边回荡，为了防止她又跑出去，夜初耐心耗尽，直接命令素华，若是她再闹事，就让她给姬姒陪葬！
第2605章 与沈默的对峙（）
素华将莫愁带下去，前来回禀，“陛下，沈将军求见。”
夜初手中的朱笔一顿，“让他进来。”
沈默踏进太极殿的那一刻，见夜初扭转了神色，似乎是专门为了见他，连声音听起来也温柔了些许，“将军连日忙碌，母皇的事宜，也累将军操劳，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夜初的语气很是柔和，全然不似对莫愁那般冷血的不近人情。
沈默眼眸微垂，沙哑的嗓音很是沉重，“微臣此来，有一事同陛下商议，望陛下允准。”
夜初微微一笑，“将军请说，在朕面前，不必如此生疏。”
她刻意露出的笑容，似乎想拉近自己与沈默之间的距离，可沈默又焉能不知？
她对谁都冷漠如冰，唯独对他不同，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成过亲，他是她的王夫？
沈默心底划过一丝自嘲的笑，徐徐道：“微臣希望，陛下恩准太上皇葬入生前修建的陵寝。”
“哦？这是为何？”
“太上皇生前从不做无意义之事，死后想葬入照影山，只怕也是深思熟虑过的，既然如此，陛下又何必违背太上皇生前的意愿？死者已矣。”沈默一番话说的丝毫不避讳，自从夜初登基之后，几乎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这般说话了。
夜初抿唇不语，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在打量着沈默。
这人在为姬姒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