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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您没有在那地方埋下这可怜的孩子,先生?为什么要欺骗我?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喔,您倒是说话呀!”
“是在那地方,但是您听我说,听我说嘛,夫人,听完您就会可怜我了。这沉痛的包袱,20年来我独自背着,丝毫没有往您身上推卸,现在我来给您说说吧。”
“我的上帝,您把我吓坏了!不过我也不管这些,您就讲吧,我听着呢。”
“您知道这个痛苦的夜晚是怎么过来的?您在那挂着红色帷幔的房间里,奄奄一息躺在您的床上,而我,几乎跟您一样企望着,等待您分娩。孩子生下了,也给我抱来了,但他不动不哭也不会呼吸,我们都以为他死了。”
唐格拉夫人猛地抬了抬身,似乎要从椅子上一下跳起。维尔福握住她双手,把她按下,像是在求她好好听下去。
“我们都以为他死了,”维尔福接着说道,“于是我拿了一只箱子权且当棺材,把孩子放在里面,我下楼来到花园,挖了一个坑,匆匆埋了那只箱子。我刚把土埋好,那个科西嘉人向我扬起了手臂。我只见眼前蹿出一个黑影,闪过一道闪电。我感到一阵疼痛,我想喊,但我全身发冷发颤,喉咙也被死死掐住……我一下瘫倒在地上,只觉得自己已被杀死。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您那崇高的勇气,当我拖着垂死的身体爬到楼梯脚下的时候,您自己虽然也是虚弱得几乎要死去,但还是过来接我。这场可怕的灾难又不能声张,您只好由您的乳母搀扶着,自己壮着胆硬撑着回到您自己府中。我为自己受伤找了一个借口,说是同人决斗受伤。万万没有想到,这秘密居然保住了,始终只有我们两人知道。我被送到凡尔赛,同死神斗争了整整三个月,最后我的生命似乎终于保住了,医生建议我到南方去晒太阳浴和呼吸新鲜空气,四个人抬着我从巴黎到了夏龙,每天只走50里路,维尔福夫人坐了马车跟着担架一起走。到了夏龙,我就乘船先顺着索恩河走,然后顺罗纳河南下,顺着河水缓缓来到阿尔,到了阿尔我坐轿子再往前走,一直把我抬到马赛。我养了六个月才痊愈,一直听不到您的消息,也不敢打听您究竟怎么样了。等我返回巴黎,这才知道纳尔戈纳先生已经去世,您同唐格拉先生结了婚。
“我苏醒以后心里牵挂什么呢?始终牵挂着一件事,始终牵挂着这孩子的尸体。每天夜里我都在梦中看到他从地下飞上来,在那墓坑的上方悠荡,恶狠狠地望着我,又朝我指指点点。所以我一回到巴黎就立即打听情况究竟如何。那房子从我们走了以后一直没有人住,但刚租出去不久,租期是九年。我立即去找那房客,装出一副很不愿意看到房子落到外人手里的样子,说这是我岳父母的房子,我可以出赔偿费,请房客终止租约。他们问我要了6000法郎,就是出10000,哪怕是出到20000,我也在所不惜。钱就在我身上装着,于是当场让房客在退租书上签了字。我急切盼望的退租办成后,立即飞速去了奥特伊。这样,从我走了以后,这幢房子再也没有人进去过。
“这时下午5点钟,我上楼来到那间挂红窗帷的房间,等天黑了再说。我在那房间等的时候,一年来在我生命垂危之际总在我心头萦绕的那些事又一次在我脑际浮现,而且更让我惕息不安。
第124章 检察官办公室(2)()
“这个科西嘉人公开对我扬言要报仇,我从尼姆到了巴黎,一路上他总是跟着我。就是这科西嘉人先在花园里躲藏了起来,然后过来袭击我。他看见我挖墓坑,也看见我埋那孩子。他可能没法打听您是谁,也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了您是谁……难道他就不会哪一天找上门来,说什么替这可怕的事保密,从而要挟敲诈您?假如他得知他那一匕首刺下来我却没有死,这敲诈不正好是他报仇的软刀子?所以最紧要的是首先,而且无论如何,得把过去留下的痕迹全部消除,我得把有形的痕迹全都抹去,历历在目的往事只能留在我自己心间。正是为了这个缘故我才取消了那份租房合同,正是为了这个缘故我又赶到这儿,也正是为了这个缘故我在这儿守着。
“夜幕降临,但我一直静静等到天色完全变黑,我没有点灯,仍在那房间里等着。外面刮起一阵阵的风,吹得房间的窗帷瑟瑟飘动。我总觉得似乎看到有密探在帷幔后面躲着,不由得一阵又一阵地哆嗦起来。我又似乎觉得听到您在我身后的床上呻吟,但我不敢转过身看一眼。四周一片寂静,我的心怦怦直跳,我只觉得心跳得这样猛烈,我那伤口似乎又要裂开。终于我听到乡间的种种声音逐一静了下来,我知道再没有什么可提心吊胆的了,我不会被人看见,也不会被人听见,于是我决定下楼。
“听着,埃尔米娜,我总认为自己并不比别人胆怯,但是,我从怀里掏出开楼梯门的那把小钥匙的时候——我们以前都把这把小钥匙视为至宝,您都想它系在一枚金戒指上,当我把楼梯门打开的时候,当我透过窗户看到天上的月亮朦朦胧胧,在旋梯的步步踏级上洒下一长道幽灵一般的淡淡白光的时候,我不由得紧紧贴在墙上,几乎失声大喊起来。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但我终于镇静下来,一级又一级地迈下楼梯。这时我唯一不能控制自己的,就是瑟瑟发抖的双膝。我只得紧紧抓住楼梯的扶手,只要我稍一松手,就会一头栽倒下去。
“我走到下面的楼梯门,门外有一把铁铲靠墙放着,我又拿上一盏可遮光的提灯,到了草坪中央我停下来,把灯点上,然后我接着往前走。那时正是11月底,花园里的绿叶都已凋落,一棵棵的大树仿佛只是伸着瘦削长臂的骷髅,沙砾小径上的枯叶在我脚下簌簌发响。我这时真是提心在口,朝树丛走去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紧紧握在手中,我觉得时时看到那个科西嘉人的身影在桠杈之间悠荡。
“我用提灯把树丛细细照一遍,树丛间空空荡荡,我又向四周环视了一眼,花园里的确只有我一个人。夜色沉沉,只听得一只猫头鹰凄厉地啼叫着,仿佛在召唤夜鬼,除了这啼叫声外,四周一片寂静,再也听不到半点声息。我把提灯挂在一枝桠杈上,一年前我在这地方挖坑的时候,就把这枝桠杈牢牢记住了。这地方的草经过一个夏天已长了密密的一层,入秋以来也没有人过来修剪,但是我看到有一块地方的草比较稀疏,显然这就是我当初把土刨开的地方。我于是开始挖起来,等了一年之久的时刻终于来临。
“所以,我满怀希望,使劲地挖,把一簇簇的草翻了个够,总以为我的铁铲尖会碰到什么硬的东西,然而什么也没有!可是我挖的坑已经是原先挖的两倍那么大了。我想是不是自己糊涂了,把地方记错了,于是我把能想得起的细节一一回想一遍。光秃秃的树枝间嗖嗖吹来一阵刺骨寒风,然后我额头上的汗仍然涔涔淌下。我记得被匕首刺伤的时候,我正在踩刚填回坑里的土。那天我踩土的时候,手正扶着一棵金雀花树。我身后是一堆供散步休息的假山石,因为当我倒下的时候,手从金雀花枝上滑下,还感到那冰凉的石头。现在我右边是那棵金雀花树,后面是假山石,我站到原来的位置故意倒下,然后站起身来再挖,把挖出来的坑再加大加宽。但什么也没有挖到,再怎么挖总挖不到任何东西!那只箱子不在了。”
“那只箱子不在了?”唐格拉夫人已慌得气都喘不过来了,只是喃喃问了一句。
“不要以为我这么一找就死心了,”维尔福接着说道,“不,我接着把整个树林搜了一遍。我想,害我的那个刺客把那木箱重新挖了出来,以为是什么宝物,于是想窃取把它带走了,后来他发现自己弄错了,他自己也挖了一个坑,把箱子埋了。可是树林里什么也没有找到,我又冒出一个想法,他不会这样小心,只是随手把箱子扔在哪个角落算了。假如是这样,我只有到天亮以后才能找,我又上楼回到房间,等天亮了再说。”
“噢,我的上帝!”
“天一放亮,我又下楼。我首先到树林里找,希望能发现黑夜中不曾注意到的蛛丝马迹。我挖开的土竟然有20多尺见方,两尺多深,一个工人一天勉强挖的土方,我一个人只用一个钟头的工夫全干完了,但毫无结果,我什么都没有发现。我想到箱子可能被扔在哪个角落,于是我按这个假定去找。箱子说不定就在通小门的那条路上,但找来找去跟一开始找的结果一样,什么也没有找到,我的心都凉了,又回到树林,然而树林里已没有任何希望了!”
“喔!”唐格拉夫人喊道,“真是把人都要逼疯了!”
“我一度也真希望自己疯了的好,”维尔福说,“就是没有这福气呀。我又振作些精神,冷静想了想,我问自己,那人为什么要把死婴抱走呢?”
“您早就说了,”唐格拉夫人接着说,“这是为了留个证据。”
“噢,不!夫人,再一想,这是不可能的。尸体不可能在家里放上一年的,总得要向法官说,还得出来作证,但是这些事都没有发生。”
“啊!所以说……”埃尔米娜心中为之一震,问道。
“所以说,可能是节外生枝,情况对我们就更严重,更倒霉,更吓人了。可能是孩子没有死,刺客把他救了。”
唐格拉夫人啊的一声可怕地尖叫起来,她紧紧抓住了维尔福的双手。“我的孩子没有死!”她说道,“您把我的孩子活埋了,先生!您没有弄清楚我的孩子是死是活就把他埋了!啊!”唐格拉夫人猛地一下站起,冲向检察官,两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腕,几乎是咄咄逼人一般地站他面前。
“我怎么能知道呢?这话我也只是对您随便一说而已。”维尔福回答道,目光已变得凝滞不动,看来这样一个有权有势的人也已到了近于绝望和精神错乱的地步。
“啊!我的孩子,我那可怜的孩子!”男爵夫人喊道,一下倒在她的椅子上,用手帕捂着嘴呜咽哭泣起来。
维尔福镇静了下来,知道要转移这一场出于母爱而向他劈头盖脑打来的风暴,必须让唐格拉夫人像他现在一样,心中感到恐惧才行。“所以,您应该懂得,假如情况果真这样,”维尔福站起身,走到男爵夫人身旁,然后压低了嗓门说道,“我们已到了绝境,这孩子还活着,而且有人知道他还活着,有人掌握我们的把柄。既然基督山当着我们说挖出一个死孩子,其实孩子根本不在那儿,我们的把柄已被他捏住了。”
“上帝啊,上帝在主持公道,上帝在为冤魂报仇!”唐格拉夫人喃喃说道。
维尔福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像咆哮一样喊了起来。
“可是这孩子呢,这孩子究竟怎么啦,先生?”唐格拉夫人问道,那口气俨然是一位固执的母亲。
“噢,我是怎样不遗余力地找他哟!”维尔福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臂回答说,“多少个漫漫长夜我不能入眠,一遍又一遍地呼喊他!多少次我梦想自己能富甲天下,能从100万人那里买下100万个秘密,从中找到我自己的秘密!最后有一天我第一百次拿起铁铲,第一百次问自己那个科西嘉人到底能把那孩子怎么着。对一个亡命徒来说,孩子终究是个累赘,或许他发现孩子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