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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戛然而断,因为她看到何蓑衣雪白的衣衫上浸出一片鲜红色。
何蓑衣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到腰间的一抹鲜红,无所谓地道:“不是我的血。”
低头弯腰去接她手里的外袍,藏于怀中的柳长旭手稿却掉了出来。
珍贵的手稿上也染了些许鲜血。
钟唯唯倒抽一口凉气,怒了:“还说不是你的鲜血,都把书浸透了!”
何蓑衣“哈哈”大笑:“傻了吧?我若真是伤重,还能站在这里和人打架?你也太高看我了。你看着,我动给你看。”
他扭着腰,做了两个高难度的动作,神色如常,没有半点不不适之态。
“怎么样?我说了没事吧?”何蓑衣朝钟唯唯挤挤眼睛,弯腰捡起地上的手稿,再次藏入怀中。
潇洒一甩外袍,披上,风度翩翩地朝郑刚中微微颔首:“麻烦你送阿唯回去,打理一下现场,还有那匹马,也要请你找个兽医帮忙看看。”
再看向钟唯唯,眼神温柔:“那件事我会继续办好,你放心。”
转身要走,却被郑刚中拦住了去路:“尊驾是何蓑衣何公子吧?我家陛下有请。”
何蓑衣挑了挑眉,看向钟唯唯。
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诸事不顺,最终还是暴露了。
钟唯唯无奈地叹了口气,和郑刚中说道:“我们还有急事要办。”
郑刚中道:“小钟是你在找你弟弟吧,他在宫里。”
所以说,她之所以会暴露,那是因为钟袤去了宫里,然后重华派人去接她,发现她不在芳荼馆,就又派郑刚中出来满城找她?
钟唯唯深吸一口气:“谁带他去的?”
“钟夫人和钟大姑娘。”郑刚中左右看看,非常小声又很迅速地提醒她:“陛下开始很高兴,听说你不在芳荼馆,就很生气了。你保重。”
何蓑衣迅速抬头,看向钟唯唯:“阿唯”
钟唯唯心乱如麻,朝他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夸张地道:“太好了,阿袤这个熊孩子,不声不响就跑走了,真是吓死我了。”
何蓑衣垂了眼,不再言语。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回宫去,及时妥善处理钟袤偷跑带来的这一系列变故,把事情控制在一个合适的范围内,不让更多的人看到钟袤。
至于重华会不会发脾气,钟欣然要怎么样,都已经不在钟唯唯的考虑范围内。
她请托郑刚中:“老郑,麻烦你找个可靠的大夫,给我大师兄验一下伤,我先走一步。”
第270章 陛下的怒火(1)()
钟唯唯问一个面熟的御林军要过缰绳,踩蹬上马,抱歉地对何蓑衣说道:“大师兄,我先走一步,你包扎好伤口再来。”
马蹄绝尘而去,何蓑衣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何爷,请吧。”郑刚中打量着何蓑衣。
据他所知,何蓑衣应该比重华和钟唯唯都要大上好几岁,但是何蓑衣的外表真是一点看不出来。
风度翩翩,举止潇洒,笑容干净温和,怎么看都是一个温文尔雅,体贴和善的贵公子。
就算是腰间满是血污,也丝毫不能损害他的风姿。
不愧郦国第一公子的美名,难怪陛下那么紧张在意。
何蓑衣也不问郑刚中要带他去哪里,微笑着整理了一下衣服,彬彬有礼:“请。”
能在宫里骑马的人只有皇帝陛下,钟唯唯到了宫门处就必须下马,她连走带小跑,一路往清心殿赶去。
她早起吃得不多,中午又忙着寻找钟袤,没有进食,饿得前胸贴后背,喉咙干得能冒火星子。
走到清心殿门外她就再也走不动了,扒着大门喘气,顺便四处张望,查看敌情。
清心殿里一片寂静,宫人们低眉垂手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每个人都是一副死到临头的表情。
见到她也不敢打招呼,只是挤眉弄眼给她使眼色。
钟唯唯朝离她最近的一个宫人比划一下,宫人悄悄一指梅坞,表示重华在里面。
她平复一下呼吸,漾起一个谄媚讨好的笑容,大步朝梅坞走去。
梅坞里传来钟欣然的笑声,还有青涩少年有些拘束、又有些兴奋的声音:“二师兄,阿姐怎么还不回来?”
是钟袤。
钟唯唯听到这已经完全变了声的嗓音,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怔忡。
她离开的这五年里,钟袤已经长大成人了。
恰逢薛凝蝶带人送膳食过来,看到站在门口的钟唯唯,就惊讶地道:“小钟,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屋子里的声音陡然安静下来。
门被人从里猛地拉开,瘦削的少年钟袤站在门口,激动地看着钟唯唯,大声说道:“阿姐!阿姐!你可回来了!”
钟唯唯仰头看着钟袤,曾几何时,记忆里那个孱弱乖巧的小孩子,已经长成了比她还要高的少年郎。
浓黑的长眉,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颌,清澈温和的眼睛,像足了当年的阿爹。
如果阿爹阿娘泉下有知,知道钟袤已经长大成人,一定会很欣慰吧。
钟唯唯眼眶渐红,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来:“阿袤,你长大了。”
钟袤眼泪瞬间流了满面,哽咽着跪倒在钟唯唯面前,低声道:“阿姐,阿姐,我来了,我长大了,以后再也不要你操劳了,让我来照顾你。”
两大颗沉甸甸的眼泪,从钟唯唯的眼眶里滚落出来。
她本来很想像那些老人家一样,颤巍巍的伸出手,放到钟袤头上摩挲几下,骂上几句,再和他抱头痛哭。
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起来,起来,混小子,一言不合就拿我的裙子擦眼泪,干嘛呢?”
钟袤怎么都没想到,朝思暮想的阿姐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他有些傻眼,抬头看向钟唯唯:“阿姐”
钟唯唯捏住他的脸颊,使劲往两边扯,恶狠狠地低声骂道:“你个蠢冬瓜,我叫你跑!我叫你偷跑!叫你不听话!”
钟袤痛得龇牙咧嘴,想要伸手护住脸颊,钟唯唯威胁他:“你敢!做错事还敢逃避惩罚,罪加一等!”
他就又委委屈屈地松开手,仰起头,眼巴巴看着钟唯唯,任由她掐。
钟唯唯反而不忍心了,不管如何,弟弟已经长大了,人前人后她总要给他留面子。
她松开手,轻轻一踢钟袤:“起来,这样跪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钟袤听话地站起来,仍然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喜不自禁想和她多说几句话。
“阿唯和阿袤姐弟俩感情真好,看得我真是羡慕”钟欣然缓步而出,温柔地递了一块手帕给钟袤:“擦擦眼泪。”
“谢谢大师姐。”钟袤有点不好意思,转手却将手帕讨好地给了钟唯唯:“阿姐你先擦。”
钟唯唯怎么可能用钟欣然的手帕!
特别是这种敏感的时候,钟欣然不声不响就把钟袤带进了皇宫,谁知道又是为了什么,要说完全是好心,她绝不相信。
“快把大师姐的手帕还了。”她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钟袤:“用我的吧,我不嫌你脏。”
钟袤很听话,立刻把钟欣然的手帕还回去:“谢谢大师姐。”
钟欣然有些悻悻然:“阿唯你真是,用谁的不行?你不嫌阿袤脏,我也不嫌的,他是你弟弟,也是我弟弟。”
钟唯唯似笑非笑:“哦?”
若是真把钟袤当成弟弟看,当初怎会看到钟袤病得要死,还顾着算计她入宫?
钟欣然显然也觉得尴尬,有些忐忑地低声说道:“阿唯,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钟唯唯淡淡地道:“师姐说的是从前,还是现在?”
钟欣然脸色变白,期期艾艾地道:“我从前是我的错,我已经和陛下、还有阿袤都赔礼认错了。
今天,今天是阿袤来找我,非要让我带他来找你,我就带他来了我不知道你不在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钟欣然说到这里,不忘回头看向重华,但是重华面无表情,并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钟唯唯淡淡地道:“没有,师姐做得很好。错的人是钟袤,不打招呼就跑掉。”
承认钟欣然做错事,岂不是证实自己有意隐瞒重华,并且有见不得人的事么?
钟袤再是单纯,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惊惶地看看钟唯唯,再看看钟欣然,又回头看向重华,觉得自己大概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钟唯唯也在看重华。
重华自她出现开始,就一直坐在主位上,平静而冷淡地看着她,又又规规矩矩坐在他身旁,悄悄给钟唯唯使眼色。
平静之下隐藏着的是沸腾的怒气。
第271章 陛下的怒火(2)()
钟唯唯很清楚重华此刻一定很愤怒,但是很明显,当着钟欣然和钟袤的面,他并不想发作。
她笑着朝重华走去,行礼:“陛下,微臣有事耽搁了,幸好还能赶得上晚膳。”
重华沉默地注视了她片刻,勾起唇角,朝她伸手:“你骂钟袤不打招呼就跑掉,朕也要骂你不打招呼就跑掉呢。”
钟唯唯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里,很认真地说:“微臣不是跑掉,而是有事暂时离开片刻而已。”
重华使劲握住她的手,力道之大,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他却装作不知道,不露痕迹地一扯,她便往前一跌,扑到了他怀里。
钟袤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不敢看他们。
钟欣然掩口笑了起来,非常好心地替她遮掩:“阿唯,你是不是又踩到裙角啦?”
重华冷冷地瞅一眼钟欣然:”师妹眼神不好么?分明是朕拉了她一把。“
钟欣然尴尬得无地自容。
钟唯唯干笑一声,撑着重华的胸膛坐直身体,小声说:“我去换身衣服。”
重华恍若未闻,拽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没有告诉他,钟袤和大师兄来了,悄悄出宫去见大师兄和钟袤,是她不对。但是她能怎么办?
钟唯唯积累了很久的疲累和无力,在此刻达到顶峰。
不让她换衣服那就不换了吧,反正钟袤并不在意她穿什么,至于师娘和大师姐,她也不在意她们怎么想。
她笑眯眯在重华身旁坐下来,和又又打招呼:“今天我不在家,有没有调皮啊?”
又又立刻乖巧地道:“我很乖,很听话,功课都做好了。”
她说这里是她家。就是这样一句不经意的话,让重华原本愤怒又委屈的心情得到了稍许缓解。
他松开钟唯唯的手,亲热而和气地道:“挑件漂亮的衣裙,别让客人久等。”
钟欣然目光微闪,还真是相亲相爱啊。
重华分明已是怒发冲冠,立刻就要爆发,钟唯唯不经意一句话就能化解了这愤怒,果然是手段渐长,真是劲敌。
被遗忘的钟夫人低低咳嗽了一声,暗示钟欣然赶紧说出钟唯唯今天其实是和何蓑衣在一起鬼混了。
钟欣然警告地瞪了钟夫人一眼,表示不许她胡说八道,坏自己的事。
真是笨啊,重华又不是傻子,她已经揭穿钟唯唯今天所做的事情了,重华自己会去深究。
就算是钟唯唯心有怀疑,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怪不上她。
若是她再提起何蓑衣来,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让他们怀疑她别有用心?
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