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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任性地和师父说,我不要其他女人,我就要钟唯唯那个小丫头。
他不是重华,不能一言不合就当场发作,瞪眼睛发脾气,潇洒地挥袖而去。
他也不是钟唯唯,脸皮厚,可以抱着师父的大腿撒娇撒泼,装傻卖痴。
在师父看来,既然重华和钟唯唯两情相悦,就应该是一对,他和钟欣然理所当然不能插手,不能硬挤进去。
于是,他成了局外人。
他知道钟唯唯和重华在幽会,却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止,只能示意人悄悄给师娘送信,让师娘来个棒打鸳鸯散。
偶尔看着有机会,就撩拨一下重华。
看他们俩又吵又闹,看着好像立刻就要分开了,结果立刻又好得如胶似漆,比闹架之前还要好。
不知是重华太有定力,还是钟唯唯太谨慎。
这二人日夜相处,耳鬓厮磨,却也没有闹出什么丑闻大事,做出不该做的事来。
他不紧不慢地守着钟唯唯,守着苍山,静静地等待。
好不容易等到钟唯唯和重华分开,他以为他们终将恩断义绝,再不可能走到一起。
等到时机成熟,他来京城接回钟唯唯,她终将是他的妻子。
谁知命运如此奇怪,兜兜转转,重华和钟唯唯还是走到了一起。
鬼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一时欢喜,一时忧愁,伤春悲秋,还要强作笑颜,故作潇洒。
好不容易瞅到机会,可以正大光明入京,好不容易引得她出宫相会,却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吻痕。
他还在原地痴痴等她,而她已经和重华尽弃前嫌,结为一体。
那么多的误会,居然也分不开他们!
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放不下她,还是想要拥她入怀,一解相思。
还想与她一起相依相偎,游山玩水,烹茶煮茗,做神仙眷侣。
总算等到她愿意放下重华,自动出宫,跟着他走,却是因为她剧毒缠身,命不久矣。
因为心疼重华,不想成为重华的拖累和软肋,所以才愿意跟着他。
真是莫大的讽刺。
何蓑衣越来越失神。
“让师兄失望了,我不争气。”钟唯唯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师兄在想什么?”
何蓑衣回过神来,笑道:“在想你小时候的事。”
“夜深了,你先睡,药好了我会拿来给小棠。”
他站起身,很自然把钟唯唯放在外面的手臂拿起,放入被子中。
再给她压紧被子,顺带摸一摸她的脚,道:“有点凉,是不是觉得很冷?夜里让小棠陪你睡吧。”
钟唯唯觉得有点不自在,但是因为何蓑衣做得太过自然,神色也很严肃正经,仿佛她若多想都是亵渎他。
便乖巧地道:“好。阿兄不用守着熬药,公主殿下会安排妥当的,你也去睡,养足精神,我们才好赶路。这一路,恐怕都要依靠你了。”
何蓑衣一笑:“公主府的人始终是外人,不好麻烦人家的。师父不在了,我是长兄,就该好好照顾你们。安心睡吧,其他事不用管,一切都交给我。”
他说得很有道理,虽然护国大长公主仔细周到,但对于公主府的下人来说,他们的确是借居于此的客人。
又没带多少钱,打赏也不丰厚,麻烦太多就招人厌憎了。
钟唯唯便道:“那就麻烦阿兄了。”
何蓑衣沉着地点点头,吩咐小棠好好照料钟唯唯,转身走出房门,直奔厨房,准备亲手给钟唯唯熬药。
小棠守着钟唯唯,也不说话,就是一直哭。
她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满满都是自责:“那些人为什么这样坏啊您碍着他们什么了?
都怪我,我天天跟在你身边,却没有照顾好你,我怎么这样傻呀”
钟唯唯笑起来:“傻小棠,关你什么事?这世上的事儿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有人看我不顺眼,有人觉得我挡了道,所以就想弄死我,就这么简单。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自诩足够聪明小心,却什么时候中了招都不知道。
就连先帝,那么隐忍聪明的人,不也照样中了他们的招?
因此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只怪敌人太狡猾啦。”
“讨厌”小棠被钟唯唯最后一句话逗得笑了,瘪着嘴爬上床去,把她的脚抱到怀里捂着,“您睡吧。”
钟唯唯睡不着:“你猜陛下此刻在做什么?”
第347章 她原本应该是他的妻子(3)()
陛下此刻肯定在发火,肯定在痛恨姑娘。
小棠如是想,却不敢和钟唯唯说实话:“大概在忙政务吧。”
钟唯唯摇摇头:“不,他一定气得睡不着,恨不得杀了我和大师兄。”
小棠打岔:“别想了,睡吧,睡吧。”
钟唯唯体力不支,终于睡了过去。
她梦见,清心殿里漆黑一片,一个人都没有,重华穿着玄色的帝王袍服,孤零零的一个人,垂着两只手,拖着步子,在清心殿里慢慢走着。
他走到她练习茶道的小仓库,在里面独自坐了很久,突然站起身来,把她那些瓶瓶罐罐砸了个粉碎。
他又冲出去,踢开她住过的小隔间,把她的东西全都扔到地上踩。
再冲进寝殿,把他送给她的那些首饰和衣物扔到地上,抬起脚想踩,却又放下脚,抱着头蹲到地上,无声啜泣。
他突然回头,看向她的方向,惊喜而压抑:“阿唯,是你吗?”
她吓了一跳,往后疾退,他眼里的亮光黯淡下来,发出一声类似狼嚎的痛苦吼叫:“钟唯唯,我恨你”
钟唯唯忍不住痛哭出声,小棠被惊醒,连忙推她醒来:“姑娘,姑娘,您是在做梦,醒来”
伸手一摸,就被吓了一跳,烫得吓人。
钟唯唯这些日子一直强打精神,安排筹谋后事,早就耗尽了她的精力和体力,只是因为有那口气撑着,所以才没有发病。
一切安排妥当,成功离开皇宫后,那口气突然泄了,她就再也支撑不住,症候来势汹汹。
一不小心,大概就会死在这里吧,还谈什么去远方。
小棠颤抖着滚下床去,因为太过害怕着急,还摔了一跤。
踉踉跄跄爬起来,急匆匆出去,在门口抓住一个婆子,颤抖着嘴唇道:“求你,求你,帮我们请大夫。”
婆子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跑去请大夫。
想到何蓑衣有过交待,要随时关注这里的事,及时报给他知道,就又指使小丫头跑去找何蓑衣。
厨房里只亮了一盏灯,大灶已经封了,靠墙角的地方放了一个小茶炉,药罐子煮得噼啪响。
何蓑衣坐在小杌子上,耐心地用筷子搅着药罐,不让里面的药汁溅出来。
火光下,他原本总是带了三分笑容的脸,显得格外严肃冷漠。
小丫头跑到门口,看到他的样子,莫名就有些害怕,不敢出声打扰。
只是呆立片刻,尚且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何蓑衣就已迅速回头,冷冷地看向门口。
目光有如实质,分外刺人。
小丫头被吓得双腿一软,扶着门框才站稳了,结结巴巴地道:
“客人,阮婆婆让奴婢来告诉您,您妹妹发烧了,烧得厉害,叫都叫不醒。您去看她吧,这里交给奴婢。”
何蓑衣猛地站起来,随即又坐下去:“我知道了,她的病我有数,吃了药就好了。
你去帮着她的丫头,照看她,我立刻熬好药,就过来。”
小丫头不敢表示反对,急急忙忙跑走,头都不敢回。
何蓑衣紧抿着唇,抬起药罐,往碗里倒了半碗汤药。
汤药才沸腾过,十分滚烫,他取过一只大碗,往里注了冷水,将药碗放在冷水里晾着。
沉着地从怀里取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白玉葫芦,拔开瓶盖,往里倒了两枚菜籽大小、朱砂红的药丸。
朱砂红的药丸入碗即化,他仍然不放心,拿着汤匙搅了又搅。
试着温度差不多了,他才端起碗来,准备往外走。
厨娘儿子养的一只小奶狗哼哼唧唧迎上来,靠着他的脚蹭了蹭。
何蓑衣站住,垂眸盯着小奶狗看了片刻,突然放了碗,抓住小奶狗的后颈,捏开嘴,舀一勺汤药灌进去。
他出手如电,不过是转瞬之间就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
等到小奶狗发现不对劲,药已经入了肚腹。
小奶狗不舒服地咳嗽起来,摇摇晃晃爬起来,准备逃离这个危险的人类。
何蓑衣伸腿,轻轻一拨,小奶狗就被拨了回来,它再次往外逃走,何蓑衣再伸腿,再拨。
如此再三之后,小奶狗终于放弃了逃走,认命地在地上趴下,将头搭在前腿上,懒洋洋地瞅着何蓑衣。
何蓑衣聚精会神地盯着小奶狗,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终于,他确认手里这碗药是安全的,他便霍然起身,大步流星朝着钟唯唯的房间而去。
大夫尚未赶来,钟袤和小棠围着钟唯唯,急得只是低声抽泣。
何蓑衣端着药进去,淡淡地道:“把她扶起来。”
小棠记得这药是补药,表示怀疑:“有用吗?”
何蓑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然呢?大夫开的药,总是对了她的症候才开的。喝了总比不喝的好。”
钟袤自来都很信任何蓑衣,立刻就把钟唯唯扶起来,让小棠往钟唯唯身后塞枕头和被子。
小棠只是动作慢一点,笨一点,就被何蓑衣没好气地一把拨开。
他放下药碗,坐到钟唯唯身后,将她扶了靠在自己怀里坐着,让钟袤端药过来,一点一点地喂进去。
钟唯唯烧得没有意识,喝不下去,药汁洒得他一身都是,钟袤过意不去:“阿兄,还是我来扶着阿姐,让小棠喂吧。”
何蓑衣抬起眼,看着钟袤,平静地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占了你阿姐的便宜?”
钟袤被堵得面红耳赤,急急忙忙表态:“没有,没有,长兄如父,阿兄待我和阿姐堪比同胞手足,我怎会用这样龌龊的想法来思量阿兄?”
“那就好。”何蓑衣淡淡点头,去他的长兄如父!他只想做钟唯唯的丈夫。
因为有了这个插曲,小棠和钟袤都不敢再多说什么。何况何蓑衣的确很守礼,真心怜惜照顾,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可以诟病。
一碗药喂完,三个人都是满头大汗。
何蓑衣小心翼翼把钟唯唯放了躺平,安排小棠和小丫头:“去弄点温水来,给阿唯擦洗擦洗。”
又叫钟袤:“把窗子打开通风,然后就去睡,养好自己的身体,别给我添乱。”
钟袤羞愧万分,虽然百般不愿,但也不敢表示反对,黯然离去。
房里终于只剩下何蓑衣和钟唯唯二人。
第348章 她原本应该是他的妻子(4)()
何蓑衣在钟唯唯的床前坐下来,沉默地注视着她的脸。
比起从前在苍山时,她瘦了很多,脸上再也没有当初的圆润和红润。
长而稀疏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眼眶下面是浓浓一片青影。
形状漂亮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透着死亡即将来临的青灰色。
她过得殚精竭虑,很不好,甚至差点送了命。
何蓑衣轻轻掀开被子,把钟唯唯的手握在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