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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仁和郑刚中不敢多事,立刻低头退了回去。
重华重新站直,回头看了简宁一眼,淡淡地道:“回去吧。”
简宁无意中碰触到他的眼神,心虚又害怕,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留点余地:
“其实陛下心里很明白,在关键时刻,暗箭射来之时,是谁推开了您,这说明她还是很在意您的。”
重华抿紧了唇,就像没听见似的,昂首挺胸大步往前走,看上去骄傲又自满,根本没有露出半点受过伤的姿态。
郑刚中和李安仁暗自松了一口气,最怕就是皇帝陛下不分轻重,萎靡不振,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
重华大踏步地往前走着,何蓑衣此刻说不定躲在哪里嘲笑他呢,他怎么也不能让何蓑衣如愿,那些人越想让他倒霉,他越是要活得更好。
钟唯唯,且给他等着。
第368章 十年老母鸡(1)()
月光如水,照亮了大雁河边的一个小渔村。
渔民多数很穷,没有多余的灯油,第二天又要早起出门讨生活,因此早早歇下,家家关门闭户,一点声音都没有。
何蓑衣独自穿行在渔村的小路上,彬彬有礼地敲开了一家人的门:“请问你家有老母鸡么?我愿出高价购买。”
得到否认的回答之后,他又继续往下走,再敲开一户人家的门:“请问你家有老母鸡么?我愿出高价购买。”
周而复始,他从村头一直走到村尾,也没找到他想要的那种养了十年以上的老母鸡。
最终问到一个半聋的老太婆,总算是从墙角罩笼里抓了一只老母鸡。
渔村人家,自然没什么讲究,那老母鸡身上沾满了脏东西,臭得闻不得。
老太婆提醒道:“虽说这东西熬汤养身,但十年的鸡头赛砒霜,记得把鸡头去掉。”
何蓑衣淡淡点头,也不嫌鸡脏,倒提了脚走回去,老母鸡惊恐地叫个不停,他便把鸡嘴给绑上了。
大雁帮的大当家董瑜蹲在门口嚼草茎玩,见他来了就笑:“不就是只鸡么?就算是我不在,你和谁说一声,弄不来?”
何蓑衣淡然道:“他们不知道我要什么样的。”
董瑜撇嘴,凑过去:“啧,我倒要看看这鸡长得什么样的,是不是比别的鸡多了一个脑袋。”
刚凑过去,那鸡受惊,使劲一扑腾,扑腾了他一脑门的粪灰。
臭得他差点吐出来,看怪物一样看着淡定的何蓑衣:“你你,这么脏的东西,你竟然不嫌?”
何蓑衣瞥他一眼,拎着鸡往里走:“若是你的至亲需要,你也会嫌脏?”
董瑜叹口气:“也是。”
他们住的地方是大雁帮设在这里的一个暗桩,条件只比其他渔民好一点而已。
厨房就是半间草棚,漏风漏雨,也漏月光。
何蓑衣熟稔地宰鸡去毛,飞起一刀把鸡头砍落,三下五下收拾干净,夏栀也生好火了。
小火炉里火焰跳动,瓦罐里的鸡汤“咕嘟嘟”响个不停,鲜美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让这个寒冷的秋夜凭添了几分热气。
何蓑衣安静地守在一旁,不时把汤上的浮油和沫子滤一滤,再往小火炉里添一添柴。
夏栀心疼他:“爷,让我来吧。”
何蓑衣摇摇头:“你熬不好。”
夏栀十分不服气,不就是熬一罐子鸡汤吗?守着别让火灭了,汤别熬干了就行。
何蓑衣并不多话,照旧认真地熬他的汤。
董瑜百无聊奈地打几个呵欠,伸个懒腰:“你继续熬着吧,今天撑船可把我累坏了,我得去睡了。”
何蓑衣点点头:“辛苦你了。”
董瑜盯着他看了一会,说道:“老何,你这次来一点都不狂放了,不好玩了。
心里有事?我说,你为什么要带这么一个大麻烦出来?
她可不是普通人,皇帝的女人啊,多看一眼都要被挖眼珠子的,你居然敢拐骗勾搭”
何蓑衣抬眸对上董瑜的目光,冷冷地道:“我若是主犯,你便是从犯,整个大雁帮上千帮众,都要因你家破人亡。”
董瑜打个冷战,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贪财,帮忙运了一点货而已。”
唉声叹气往外走,正好遇到钟袤在晾衣服,一瞧,居然全是女装,就问:“你姐的?你洗的?”
钟袤点头:“嗯。”
小棠的手在逃跑时划伤了,不能沾水,那么阿姐的衣服当然就该由他来收拾。
董瑜“啧啧”出声,围着钟袤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你不是就连碗都不会洗的吗?居然会洗衣服?”
钟袤有些窘迫,但还是低声道:“为了阿姐,我什么都愿意做。”
就像阿姐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一样。
董瑜再叹口气,拍一拍脑袋,无可奈何地往里走。
好吧,他虽然惹了这么大一桩麻烦,但因为那个人是钟唯唯,是郦国茶道战胜东岭茶道的最大希望,他居然也没多后悔。
董瑜走回屋子,也不挑剔,随便找张床,倒头就睡。
老母鸡太老,必须要熬很久才行,夏栀困得不行,钟袤打发他去睡:“我来陪着阿兄。”
何蓑衣把他二人一起赶去睡:“都去睡,别给我添乱。你姐姐一个人生病就够忙乱了,谁要是再怎么样,那我们就都要死在这里了。”
钟袤沉默地把夏栀拖走。
大师兄说得没错,自己没有什么本事,身体还孱弱,那就尽力而为,不添乱就是在帮忙。
总有一天,他能成长为阿姐能依靠的大树。
鸡叫第二遍,何蓑衣终于灭了火,鸡汤熬成,可以确保钟唯唯醒来就能有汤喝。
因为担心这汤会被人加点什么东西进去,他把汤端起,往钟唯唯的房间走去。
小棠也没睡,在给钟唯唯擦汗:“刚才又烧起来了,好愁人。”
何蓑衣把汤放好,先探探钟唯唯的额头,再给她号脉,安排小棠:“你睡会儿吧,我来照顾她。明早我休息,换你守她。”
小棠不放心:“那个,我能熬得住,还是您休息吧。”
“呵”何蓑衣似笑非笑地冷嗤一声,犀利地看着小棠:“你觉得,我会对她怎么样?”
小棠惊恐地摆手:“没有,没有,姑娘敬您为兄,您怎会让姑娘失望呢。”
“小棠在宫里这些年,手段学了不少。”
何蓑衣收了笑容,冷漠地看着小棠:“别在我面前玩这套花样,你玩不起。只要我想,轻轻就捏死了你,而且让你死得合情合理。”
小棠吓得脸色惨白,惊恐地往钟唯唯身边靠。
何蓑衣冷冷地道:“我若真想动她,又岂是几句言语就能拦住的?你放心,我现在只想要她活下来,其他都是小事。”
小棠隐约有些相信他的话,却又十分害怕,嗫嚅着低声道:“何爷”
何蓑衣神色冷然:“你和夏栀从小就在苍山长大,情分和别人不同,名为奴仆,实则从未真正把你们当成奴仆看待,所以你和夏栀,说话都不懂得尊卑的,经常你呀,我的。”
第369章 十年老母鸡(2)()
小棠一听,何蓑衣这话似乎是有要找她算账的意思,立时就跪下去了,态度很好地认错:“何爷,奴婢错了。”
何蓑衣垂眸她,神色仍然淡淡的:“见风使舵看脸色这功夫也学的不错。
要养出这么一个聪明伶俐又忠心,还讨自己喜欢的丫头也真是难。”
小棠被他说得胆战心惊,将额头抵在地上,低声哽咽着道:“奴婢只是心疼姑娘,不想她难受而已。
何爷,何爷就算,就算是想,那也不要强迫她,不然她,不然她会死的。”
何蓑衣气得脸都绿了,本想说,他就这么不堪吗?
想想又觉得难受,说了这话不过是难为人而已,便摆摆手:“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小棠起身,默默地走到离他最远的墙角蹲下去,靠着墙角缩成一团,小心翼翼偷看他的表情。
见他一眼扫过来,立刻惊跳起来,眼泪汪汪:“我怕,啊不,奴婢害怕,人生地不熟的,全是男人,不知道哪里可以睡,不然只有厨房了”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丫头,何蓑衣叹口气,把脸转开,眼不见心不烦。
小棠嘘一口气,抱紧膝盖,竖起耳朵、闭上眼睛装睡。
何蓑衣守在钟唯唯床前,认真地盯着她看,这张脸,他看了这么多年,再熟悉不过,仍然觉得看不够。
她是他看着长大的,她永远不知道,他心甘情愿为山庄打理那些琐事杂务,理账收租,虽是在为师父尽心尽孝。
更有一种“他想要让她过得更好一点,多宽裕一分,就能把她养得更胖一点”的奇妙心情在里面。
毕竟,她是他的小媳妇。
何蓑衣再叹口气,趴在床沿上闭上眼睛。
来回奔波这么久,没日没夜、绞尽脑汁地算计,也是够累人的。
小棠把眼睛觑开一条缝,瞅着他不动了,趴着像是睡着了,就悄悄起身,顺着墙根往钟唯唯身边挪。
床脚放了一床被子,她想拿了盖上,不然这地方又冷又潮,真是要命了。
刚抓到被子,何蓑衣便睁开了眼睛,看到小棠的动作,并没有多管,而是继续闭上眼睛装睡。
小棠飞快地抱走被子,藏进角落里,把自己裹成一团。
何蓑衣也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这是他能离阿唯最近的距离,听得到她的呼吸声,嗅得到她的气息,多好。
小棠看着何蓑衣的背影,莫名又觉得他可怜起来,于是认命地起身。
悄悄开门,走到钟袤和夏栀住的地方,站在窗下低声喊:“夏栀,拿床被子给何爷打地铺。”
夏栀早睡死了,钟袤几乎在她话音刚落,就把被子抱了出来,担忧地道:“是阿姐的病情又有反复了吗?”
小棠摇头:“没有大碍,放心吧,有何爷和奴婢在呢。”
钟袤没再多话,“嗯”了一声就回去睡了。
小棠欣慰得很,钟袤虽然没啥大本事,但是这样懂事勤快知道心疼人,将来也是靠得住的。
把被子抱回去,悄悄盖在何蓑衣身上,见他没醒,就又高高兴兴折回去把自己裹起来,安心睡觉。
其实,她没那么反感何蓑衣,但得钟唯唯肯,她才觉得好,不然偷偷摸摸占便宜,就是不可以!
何蓑衣早就坐得寒凉,被子盖上的同时,他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这些都是他的家人呢。
清晨,阳光照在了钟唯唯的眼皮上,她动动睫毛,睁开了眼睛。
首先看到的是发黄的帐顶,然后看到了趴在床边的何蓑衣。
他侧着脸,睡颜安静漂亮。
和他平时经常带笑的样子不同,睡梦中的他,眉头微微皱着,唇角下耷,看上去似乎很是愁苦。
他的鬓角有一根银色的头发隐隐闪现,脸上甚至于还留着一点炭灰。
钟唯唯翕动鼻子,嗅到了浓浓的鸡汤味道,她看看四周,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砂罐。
她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大师兄连夜为她熬制了鸡汤,因为担心她病情反复,他和小棠守了她一夜。
不是亲人,更胜亲人。
谁说她没福气的?这么多的人疼她帮她,就是最大的福气。
钟唯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