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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道:“一定要让她记住教训!不然不知天高地厚,对你、对她都不是什么好事。你若是手软做不到,为娘的只好出手替你教训她了!”
重华淡然一笑,不置一词:“母后您身体不好,天黑雨大,不如就在这寝殿里将就住一夜如何?儿子与您分别多年,正好趁此机会说说话。”
韦太后此来是为了抓钟唯唯的错处,又不是真的想念重华这个儿子,哪里肯留在这里,当即拒绝,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雨已经变成了小雨,重华独自站在清冷的宫殿里,看着外面细密如织的雨帘,淡淡地道:“天寒,熬一份预防风寒的汤药进上来。”
赵宏图闻音知雅意,知道是要送给钟唯唯吃的,暗叹一声,立刻让人去准备。
兆祥宫是冷宫,破败又凄清,里头住满了各个时期在宫斗中战败的妃嫔。
这些人被关得久了,神智早已不正常,不分白天黑夜,鬼哭狼嚎。
钟唯唯以前没来过这里,只听别人说谁、谁又犯了什么错,被打入兆祥宫了。
现在轮到她了,她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幽闭她的地方又窄又黑,霉味和灰尘味呛得死人。
那些人把她推进去就上了锁,走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坐在黑暗里,听着外面的疯女人们鬼哭狼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第50章 往事(5)()
大雨已经变成了小雨,电闪雷鸣也停了下来。
疯女人们突然都不嚎叫了,四下里一片可怕的寂静。
钟唯唯往角落里缩了缩,俗话说得好,月黑风高杀人夜,其实雨夜杀人也很不错,如果有人要取她性命,这时候是最容易的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钟唯唯害怕地抱住一根松脱的桌子腿,恨不得自己是只小老鼠,能钻进鼠洞飞快跑不见。
但是桌子腿上堆积了太多的灰尘,她一不注意,忍不住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懊恼得想撞墙。
“嗤”有人轻笑了一声。
钟唯唯紧紧捂住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一点声都不敢出。
“这会儿知道害怕了?你这个恶毒的坏女人,快出来让我看看你的丑样!”
一点灯光亮起,门被人打开,李安仁站在门口,用手捂着口鼻,嫌弃地往里张望。
钟唯唯看见是他,立刻将紧紧抱在怀里的桌子腿藏到身后,顺着腿悄悄扔到地上。
再装模作样地掸一掸衣袖,昂首挺胸:“你来干嘛?赐毒酒的?”
李安仁狞笑:“难得你如此聪明,猜对了!”
手一挥,跟在后面的小宦官送上一碗黑黢黢的汤药。
“钟彤史,你刚才挺汉子的,这会儿也自己喝了吧?千万别磨磨唧唧、哭哭啼啼的,非得逼着我灌。”
“拿来!我要是怕了就不姓钟!”
钟唯唯气壮河山,将手一伸,视死如归,看上去十分的宁死不屈。
李安仁微微皱眉:“你还真有气性。”
想想就替皇帝陛下憋屈,遇着这么个死都不怕的主,还能怎么着?
小宦官将汤药奉上,钟唯唯抬起,放到唇边又放下:“里面放了些什么?”
李安仁有心要吓一吓她:“钩吻、鹤顶红、牵机都有了。你命好,就算是毒药也比别人来得要金贵些,其他人一包砒霜就够了,你这碗药得值千金。”
说完了就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钟唯唯,吓得痛哭求饶吧,他好立刻向皇帝陛下禀告,顺便立下一功。
钟唯唯慢吞吞地道:“居然这么想让我死?不喝好像挺浪费的。”
“是啊,是啊,赶紧喝了吧,凉了就不好啦。”
李安仁越玩越上瘾,小样儿,让你平时和我横,非得吓死你不可。
“不过,喝了更浪费。”钟唯唯抬手就把一碗药泼到地上去了。
把碗塞到小宦官手里,拍一拍手,“去告诉陛下,像我这样通晓古今、勤奋又正直的茶道天才,毒死了很浪费。为了不让陛下背上毒杀同门的骂名,我不敢死。”
李安仁傻眼了,还能这样玩?
刚才看她和皇帝陛下斗鸡似的互吼互骂,要死要活的,还以为她真的宁死不屈呢。
这才刚关到兆祥宫,送上一碗预防风寒的假毒药,她就能立刻化身厚脸皮。
他怒吼一声:“钟唯唯,你还要脸不要脸?你的气节呢?”
钟唯唯侧耳:“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他不和她玩了!
李安仁气呼呼地往外撤:“活该你病死再吓死,你就一个人关在里面玩个够吧!”
门再次被关上,钟唯唯靠在墙上长舒一口气。
她和重华吵架怒骂时,她是真的不怕死。
到了现在冷静下来,仔细回想重华的反应,她觉得他大概真的没有找大师兄的麻烦,不然他不会当着她的面赌气,让赵宏图安排十三卫即刻前往苍山。
李安仁说那是毒药时,她不是不难过,但是转念一想,他若真要她死,就不会抢在韦太后进门之前强行把她送走。
重华还是那个脾气很糟糕,心却狠不到底的二师兄。
他不想要她死,却难保别人不想要她死,所以那碗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喝。
这冷宫,她迟早都能出去,就是怕重华生气起来,钻了牛角尖,非得拿大师兄出气。
钟唯唯一旦想通,立刻就不为难自己了。
飞快跳起来,使劲拍打着门,高喊:“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我错啦请陛下千万不要赌气啊”
李安仁气呼呼地回了昭仁宫,找到赵宏图:“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疯女人”
如此这般地把经过说了一遍,义愤填膺:“她怎么有脸?还在那儿拍着门喊,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我错啦依我看,暂且不必禀告陛下,先关她几天几夜,知道好歹再说。”
预防风寒的药变成了毒药赵宏图阴沉了脸,猛地搧了他一巴掌:“你和她说那是毒药?”
李安仁被赵宏图这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火辣辣的疼,再看赵宏图阴沉可怕的脸,委屈又难过:
“我就是不忿她那样对待陛下,当年见异思迁、攀高枝、背叛陛下也就算了,现在还这样不知好歹,为了那么个人这样伤陛下的心吓吓她怎么了?又不是真的要毒死她。”
赵宏图再搧他一巴掌:“你摊上大事儿了!那些人为什么千方百计挑唆陛下和钟彤史,因为他们害怕钟彤史帮陛下的忙,损害他们的利益!
你倒好,不说不帮着解开误会,反而帮着那些人往陛下身上泼脏水!你是嫌钟彤史对陛下的误会还不深吗?赶紧跟我去向陛下请罪,兴许还能活命。”
李安仁这才知道怕,哭哭啼啼地跟在赵宏图身后去找重华。
自韦太后走后,重华就再没睡下,拿了一堆奏折坐在灯下看,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听见二人进去才假装低头翻页,冷淡地道:“什么事?”
李安仁先就用力搧了自己几个嘴巴,哭着把经过说了。
重华听到钟唯唯立刻就把那碗“毒药”接过去,眼神不由微黯。
再听到她把药倒掉,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人才,毒死了可惜,怕给他落下骂名不敢死时,眉脚忍不住抽了抽。
这个女人,还是这样的作风。
当年,师父外出归来,带回了她和钟袤,当众宣布收她为义女,收钟袤为义子。
姐弟俩已经流浪了很久,都是又黄又瘦,皮包骨头,钟袤年纪小,身体病弱,怯生生的躲在钟唯唯身后,看上去让人可怜又心疼。
钟唯唯却不同,一双眼睛笑得和月牙儿似的,惯会插科打诨,脸皮极厚?
凶起来时能和人拼命,真遇到惹不起的人,立刻又能眼泪汪汪装可怜,小鹿一样澄澈的眼睛盯着人看能把人逼疯,觉得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欺凌弱小的大混球。
第51章 往事(6)()
重华至今还记得,来历不明的姐弟俩才进苍山,多少人眼红下绊子。
族里一个子弟被人挑唆抢走了钟袤的药,钟唯唯先是彬彬有礼地讲道理,讲不通就发狠拼命。
拼命失败不是对手,立刻换了一张笑脸,笑眯眯地跟着那个人,人家走到哪她跟到哪,一直眼巴巴地看着人家。
有人问是怎么回事,她就诚恳无比地说,师兄逗她玩,拿走了钟袤的药。
从早上跟到晚上,上厕所她也在外面守着,那个人终于承受不住,把药还给了她,她还和人家道谢。
事后那个人挨了师父一顿狠揍,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个人欺凌弱小,十分的不齿。
很长一段时间,那个人都为此抬不起头来。
钟唯唯一点得意的样子都没有,还是那副诚恳的表情:“师兄其实没那么坏,他心里是有善的,不然就会直接把药毁掉,而不是留着了。”
他在宫中长大,自小看到的就是尔虞我诈,夫妻之间、兄弟之间、父子之间经常为了一点利益互相算计,当然看不惯钟唯唯的装模作样。
傻子都能看得出那家伙就是个坏得流脓的东西,不把药毁掉是为了留着换钱,她还看到人家心里有善了。
于是隔三岔五总要捉弄钟唯唯一回。
每次捉弄了她,她都是先反抗,反抗失败就各种谄媚讨好,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
他走到哪跟到哪,烹茶给他喝,烤麻雀给他吃,然后背后各种栽赃陷害他。
遇到有人欺负她就立刻躲到他身后,虚张声势:“我二师兄说,他一拳就能把你打死!我二师兄说,你就是怂包,不敢和他打架”
结果就是,原本找她麻烦的人全都冲着他来了。
他愤恨着,鄙视着,莫名沦为了她的打手和盾牌,再到后面,心甘情愿爱上了她。
他曾问她,是不是真的相信那个为难她的师兄心里有善。
她回答他说,必须相信,不然她和钟袤在山庄里待不下去,而离开山庄,体弱多病的钟袤就会死。
所以她相信善,自己可以好过一点,别人也会好过一点,何乐而不为?
他再问她,为什么死皮赖脸赖上他。
她反问他:“难道不是你先死皮赖脸赖上我的吗?小时候有个邻家哥哥总是揪我辫子欺负我,我娘说那是因为他喜欢我,又不好意思说。我觉得二师兄就是这样的吧。”
他憋了一口老血吐不出来,思前想后,不得不认为她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坚决不承认。
翻脸骂她:“胡说八道,自作多情!你一个瘦巴巴的黄毛丫头,什么都没有,哪里值得我这样的美男子喜欢!”
钟唯唯抱着他的胳膊晃:“好吧,好吧,其实我是觉得二师兄虽然经常捉弄我,但是从没有过分,有人欺负我时还肯帮忙,所以觉得你是个好人,想找条粗腿抱。”
他想起她对大师兄也很友好,心里格外嫉妒,便冷哼一声:“大师兄从不捉弄你,也经常帮着你,你怎么不死皮赖脸赖着他呢?”
钟唯唯当时的回答是:“你比大师兄好看!”
他气死了:“是不是再来一个比我好看的,你就能立刻跟人家跑了啊?”
钟唯唯亲了他一口,语气温柔:“因为我喜欢二师兄,所有的人在我眼里都不如你。”
于是,他那些因为父母和身份引起的所有躁动不安、孤独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