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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唯唯亲了他一口,语气温柔:“因为我喜欢二师兄,所有的人在我眼里都不如你。”
于是,他那些因为父母和身份引起的所有躁动不安、孤独难过,全都因为这一句话而平和欢喜起来。
隐姓埋名,被生母忽视冷落,有亲人不能相见,除了刻苦学习还是刻苦学习的孤寂岁月,从此变得有声有色。
他以为故事的结尾会是,某一天,他把真实身份告诉钟唯唯,她先是惊吓然后惊喜,再欢天喜地跟着他一起回京,和他生儿育女,共度一生。
却没想到,故事的结尾会是她一句解释都没有,直接抛下他,自己跑进京城入宫享福了。
再见面,她护着的人就变成了何蓑衣。
真是可悲又可笑,最可悲的是,都到了这一步,他还放不下。
就像是长姐说的,人有执念,他的执念就是钟唯唯。
重华想到钟唯唯之前对着他说的那些话,头遏制不住地痛了起来。
他忍不住又想,若是当年,他没有出去那一趟,没有遇到那些人,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再想想,即便是再回到当年,他也必须走那一趟,所以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
这是命运。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
赵宏图迟迟等不到重华的指示,忍不住轻咳一声:“陛下,要不要老奴走一趟,和钟彤史说清楚实情?”
重华收回神思,淡淡地道:“不用。”
她既然认定他十恶不赦,人品低劣,认定他会派人暗杀何蓑衣,会下毒取她的命,那就由着她去认为好了。
赵宏图见重华不肯解释,知道他还在生气,也是没辙,只好又道:“钟彤史说她后悔了,想见陛下认错呢,是不是”
“不用理她,让她好好醒醒脑子。”
钟唯唯今天做的事是瞒不住的,又经韦太后及时出现证明,如果他轻饶了她,只怕忌惮仇恨算计她的人会更多。
赏一碗“毒药”,再关上几天,也许能让盯着她、算计她的人少一点,也能让她长长记性。
重华沉声道:“去查,昨天她都见了些什么人。”
“是。”赵宏图应下,不动声色地开始彻查究竟是谁挖了这么大个坑给皇帝陛下和钟唯唯跳。
又是谁,那么及时地把这边的消息传递到万安宫。
五更天未亮,李安仁奉命给钟唯唯送毒药的事传到了韦太后、吕太贵妃的耳朵里。
韦太后欢喜得多喝了一碗羊乳,装得一脸的同情:
“重华这孩子啊,还是那个暴烈如火的性子,不就是一封信吗?也值得他这样大动干戈,就算做不成夫妻,也还能做同门、做君臣啊,这样的小气。
钟唯唯也是,水性杨花的,既然跟了陛下,就老老实实过日子呗,弄那么多幺蛾子做什么?得,冷宫住着,毒药赐着,受不住了吧。”
第52章 梁兄(1)()
杨尽忠眼里闪着恶毒的光:“太后娘娘,她活该啊!让她不把您放在眼里!让她坏了淑妃娘娘的事!
夜闯宫禁,不敬君上,这得多大的罪!她不死谁死?
这么大的罪都不罚,难道宫规法令是儿戏吗?陛下真要是徇私,以后谁还信服!”
韦太后微微点头:“恃宠而骄,欺君罔上,是该狠罚!可惜本宫去得晚了些,不然”
怎么也能让钟唯唯脱层皮。
重华当时对着她,还装得一脸平静淡然,过后却又玩了这么一出,是越想越气吧?
这性子,倒是真有几分像她。
韦柔走进来,抱怨道:“那她还不是没死!说不喝就不喝了,赐药的人是怎么干活的?
为什么不灌!表哥真是被那个狐狸精给迷住了!宫规家法都不要了!”
韦太后淡笑:“这个话呢,别人说得,你说不得,男人都喜欢温柔大度善良的女人,尤其是皇后,一定要大度。
你不能指责他,你得哄着他,让他高兴,他才愿意多见你,你才能有机会翻身。
什么时候生下皇子了,才算站稳一半脚跟了,但是这还不够,必须坚持不懈,才能走到最后。”
“陛下不来芝兰殿,来了也不碰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韦柔气得揪帕子,眼圈都红了:“我不管,姑姑您不能让那个狐媚从兆祥宫活着出来,有她在一天,表哥就不会和您贴心,就不会听您的。”
韦太后撑着下颌:“咱们陛下到底还是心软了些,我这个做娘的只好做恶人了,绝不能让他给人骗了去。”
招手叫杨尽忠过来:“她再怎么狡猾,总要吃饭吧,你这样做”
杨尽忠连连点头:“宜早不宜迟,奴婢立刻就去安排。”
与此同时,吕太贵妃和吕纯的轿子碰了头。
吕纯下轿给吕太贵妃请安,姑侄二人携着手在黑暗里说起了这件事。
吕纯轻声问吕太贵妃:“姑姑觉着,若是钟唯唯死了,对咱们有多少好处?利大于弊吗?”
吕太贵妃冷静地回答:“可以暂时让她活着,皇帝陛下将她打入冷宫,又赐下毒药,说明在他心目中,她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活着,至少可以让韦氏分出一半精力对付她,方便咱们浑水摸鱼。
她若死了,韦氏就会全心全意对付咱们。陛下虽然与韦氏不和,到底是亲生母子,遇事总要留几分情的,这对咱们大大不利。”
吕纯分析道:“兆祥宫中弄死人最方便,韦氏一定会出手,要不要帮钟唯唯一把?”
吕太贵妃阴笑:“不用,有皇帝陛下在呢,咱们静观其变,不插手不沾惹就好。
她若是不幸死了,那也是天意。万一皇帝陛下又后悔了,就该他和姓韦的撕破脸了。”
吕纯深以为然,想起那一夜重华的举止,低声道:“我总觉得,陛下对她非同一般。”
“那又如何?进了这座皇宫,坐了龙椅,就不再是当初的少年郎啦,多少事身不由己呢。”
吕太贵妃看看天色,“走吧,该去万安宫请安了。”
钟唯唯并不知道外面这些事,她拍门拍得累了,嗓子也喊哑了,扒着门溜到地上坐着,靠着门虚弱地叫:“给我水,陛下没说让你们渴死我吧?”
没人搭理她,她也就不叫水了,换了个说法:“不给水,那就给个馒头呗,不然我饿死了,皇帝陛下要拿我撒气时,你们怎么交差啊?”
她恍恍惚惚又听见了一声轻笑,好像是从房顶上传来的。
钟唯唯立刻抬头往上看,虚张声势:“你!就是你!我看到你了!别躲了,赶紧地出来!”
一片寂静,不要说是人,就是耗子都没有一只。
钟唯唯泄气极了,以为自己是又累又饿又渴,所以产生了幻觉。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哭喊骤然响起,吓得她心肝儿乱跳,将背脊紧紧贴住门才觉得安全了点。
这鬼地方,可真是吓死人了,快点天亮吧。
阳光终于冲破黑夜,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钟唯唯松一口气,赶紧找个能晒太阳的地方坐着,看看窗外青翠茂密的植物,觉得也还将将就就。
“当当当”铁勺子敲击铁皮桶的声音传了进来,宫人扯着粗嗓子大喊:“吃早饭了,吃早饭了!”
“先给我,先给我”
疯女人们全都不发疯了,激动地使劲拍打着门窗,“给我,给我”
钟唯唯趴在窗子上往外看,看清楚了她所在的环境。
一排年久失修的破房子,每一间的门窗都紧紧锁着,十多双手端着碗从窗缝里伸出去,绝望地挥动着,白晃晃的刺人眼睛。
粗壮的宫人拎着铁皮桶,喂猪似的,依次每人舀一勺粥。
钟唯唯吸一口凉气,二傻子不会这样关她一辈子吧?
“你的碗呢?”打饭的宫人凶神恶煞,恨不得把铁勺子敲到钟唯唯的手上。
钟唯唯摊手:“没有。我是新人,昨天夜里才来。”
冲着宫人男人似的拱一拱手,斯文有礼:“初来乍到,请多关照。”
宫人甲用看疯子的眼神打量她一眼,回头和另一个宫人说道:“又是一个疯子。给她一只碗。”
宫人乙不情愿地丢了一个旧木碗过来,抱怨:“又是一个没油水的,喏,拿好,坏了丢了饿死你!”
钟唯唯抓住木碗,宫人甲舀了一勺黄色的杂面糊糊倒给她,然后转身走人。
钟唯唯叫住他们:“就这样算了啊?”
宫人回头看着她,一脸的疑惑不耐烦。
钟唯唯冲他们挥手:“没事,没事。”
传说中的杀威棒呢?
听说新人被打入冷宫或是被关入牢里,通常都要饿上几天,再打上几顿,吓怕了,乖了,就好管了。
咋没人收拾她呢?这不正常。
粗面糊糊虽然有点稀薄,但是出乎意料的新鲜,这事儿再次颠覆了钟唯唯对冷宫的印象。
不是都说只能吃残羹剩饭,霉米烂菜的吗?
这糊糊还挺不错的,莫非是欢迎她到来?
钟唯唯端起碗吹吹,立刻就要喝下去。
第53章 梁兄(2)()
“噗”的一声闷响,不知什么东西狠狠打在木碗上,钟唯唯一个没拿稳,木碗连着面糊糊一起掉在了地上。
她循着一瞧,地上多了块瓦碴子,再僵着脖子往房梁上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青天白日的见鬼了!
她跳起来就骂:“出来!什么装神弄鬼的,以为吓得着我吗?告诉你,姑娘我可不是被吓大的!你敢打翻我的饭碗,我就让你永远没有饭碗!”
根本没人理她。
钟唯唯看看地上的面糊糊,索性蹲下去捡起木碗,假装要吃碗里残存的食物。
又是一块瓦碴飞过来,钟唯唯迅速抬头看过去。
只见房梁阴影深处,一角淡青色的衣襟迅速闪过。
她一直不信自己是幻听幻觉,终于给她逮着了!
钟唯唯得意洋洋:“被我逮着了吧,快出来,不然我就要喊了!你不想被人抓住吧?别看这是冷宫,该有的防卫一点不少。”
任她怎么威逼利诱,那个人都不肯搭理她,始终坚定地藏在阴影里。
钟唯唯摇头叹气:“真可怜,原来是个只会笑的哑巴。你是谁的人啊,躲这儿做什么?
我没钱,也不知道什么秘密,你最好别在我身上浪费心思。”
“有毒。”那个人终于出了声,却不回答他是谁的人。
“原来不是哑巴。”
这宫里能对她下暗手的,满打满算也就是那么几个人。
钟唯唯闲得无聊,盘膝坐下调戏他:“我当然知道粥有问题,是假装要喝,试探你是谁,目的何在。
请问壮士尊姓大名?是男是女?啊,不对,我说错话了,能在后宫自由出入,你应该是位公公。”
对方并不受她激将法,照旧一言不发。
“你不说,那我就叫你梁兄了,梁上君子嘛。”
钟唯唯一摸空瘪的肚子,用商量的语气问:“你有没有吃的?”
一个油纸包砸到她怀里,钟唯唯打开一瞧,又是冷馒头,恨得简直想把油纸包扔到地上:“你就吃这个?”
梁兄不理她,意思很明显,爱吃不吃由得你。
门突然响了一声,有人在外面轻声喊她:“钟彤史?钟彤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