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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国华带回来的那个暗卫吃不住酷刑,招供说毒蛇是他俩悄悄从窗户里放进去的。问他主使,他先是不肯说,后来承认,主使正是川离。
川离跪在地上,倔强地道:“老臣虽不赞同秋茗承宠,却无这个能力染指陛下身边的暗卫。陛下为何偏听偏信?”
重华冷笑:“为何他不提别人只提你?”
川离气得直瞪眼:“老臣如何得知?”
护国大长公主走进来,叹道:“陛下,旁人如何,本宫不敢说,这老东西如何,本宫却是知道一二的。”
川离看到护国大长公主,神色复杂地道:“你怎么来了?”
护国大长公主在一旁坐下来,淡淡地道:“来给你这个老东西收拾残局。”
川离老脸一红:“我又没做什么。”
第613章 转机()
护国大长公主不以为然,问重华:“陛下,这老糊涂不敢这样做,但他的确是够糊涂。请陛下给这老东西一个机会,让他将功赎罪如何?”
重华眼里闪过一丝狡狯,面无表情地道:“那要看他怎么做了。反正刺客一口咬定是他做的,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得拿出行动来。”
皇帝陛下目前最渴望的,无非就是改变钟唯唯姐弟俩人人喊打的局面,不让钟唯唯行动受限制,最好是还能住进宫里来。
川离明白过来,皇帝陛下不见得就是相信了刺客的口供,要借机拿捏他才是真的。
但是想到当年那件事,他的心情还是无比沉重:“可是”
护国大长公主厉声打断他的话:“没什么可是!有错就要改,你年轻时尚且还有廉耻,怎么老了反倒没有廉耻了呢?”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川离打了个激灵,跪在重华面前沉声道:“陛下,老臣有罪,甘愿受罚。”
重华微眯了眼:“你有何罪?”
川离把心一横,大声道:“当年,秋泽一案,是老臣并另外杨达等人同审的,其中诸多疑点,只是不知为何,真宗皇帝与杨达非得置其于死地不可。又有韦氏、吕氏干扰,老臣为了不让妻儿门生受到牵连,昧着良心做了后悔事。”
重华正色道:“你不是为了迎合朕才说了假话?秋泽倘若真的叛国,朕虽爱重秋茗,却也不至于如此糊涂。”
川离眼里露出破釜沉舟般的神色,大声道:“回陛下的话,老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秋泽并没有叛国,他只是得罪了杨达、吕氏,才会见疑于陛下。”
杨达是当年真宗的宠臣,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真宗死时,他自尽于真宗灵前,说是愿意追随真宗于地下。
川离提起杨达,也算是死无对证。
重华眸色森森:“朕不信你是这种人,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
川离垂了眼,重重磕头:“就是这样的。所以老臣才会在得知钟唯唯就是秋泽之女时,百般阻挠,怕的就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他顿了顿,低声道:“韦太师父子,也是因为知道这件旧事,所以才会胁迫老臣,想让老臣与他们共进退。”
也有道理。像川离这样的老臣,对名声比性命还要看重,当前紧要的是让钟唯唯出来,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追究。
重华就问川离:“若要翻案,便要你出来认罪,你可想好了?”
川离抬眼看向护国大长公主,眼神迷离,隐有期待。
护国大长公主微不可见地对着他点了点头。
川离如释重负,朗声道:“老臣本是边城微末布衣,若非神宗皇帝慧眼相识,哪里会有今天的成就?荣华富贵本是皇家给予,今日还回去也就是了。”
重华迫不及待:“那”
护国大长公主嗔怪地道:“今日天色已晚,就算是要自首,也要留个时间给人回家去安排一下才好。人在我那里,你还怕会出事么?”
重华看到川离白发苍苍的样子,想起他这些年来也算劳苦功高,便退了一步:“也好。”
大长公主颤巍巍地往外走,叫上川离:“你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川离行礼告退,追上大长公主的步伐,只听重华在身后冷冷地道:“重审今日的行刺案,务必问出幕后真凶。”
大长公主和川离一前一后往外走,见川离总是小心翼翼落后她两步远的距离,不由叹了口气:“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你还是这么计较。”
川离毕恭毕敬:“公主殿下在老臣心目中,永远高不可攀。”
大长公主停下来,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冷哼:“是么?因为本宫高不可攀,所以这些年来,你一直避着本宫?”
川离轻声道:“您是高高在上的殿下,川离只是边城来的布衣,好不容易官袍加身,您却已是圣女宫的圣女,您是天上皎洁的月亮,老臣只是地下的污泥。”
“啧”大长公主挖苦道:“酸得掉牙!也罢,昔年的事咱不扯了,我来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见利忘义的人。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就不后悔?”
川离沉默许久,道:“上车再说。”
二人互相扶持着上了车,马车驶动,大长公主确认无人偷听,便道:“说吧。”
川离道:“这件事,秋泽的确冤枉,但也不是完全冤枉,他碰了不该碰的人和事。我的确不是害怕真宗的威逼与杨达的胁迫,更不怕吕氏的小动作,我只是答应了神宗皇帝一件事,哪怕是死,也要终其一生去做好这件事。”
秋泽案时,大长公主并不在京中,因此许多事情都不太清楚,闻言不由十分惊愕:“什么事?”
川离讳莫如深,看了一眼皇宫所在的方向。
“韦氏、吕氏实在是国之毒疮,皇兄当年之所以会下这盘棋,正是为了割疮。”
大长公主明白过来,长叹一声:“我知道你忌惮什么,但秋氏姐弟不是会被仇恨迷了心智的人,秋茗对陛下赤诚一片,她若为后,比其他人好太多,等她坐稳后位,便是咱们铲除韦氏、吕氏的最佳时机。只是委屈你了。”
川离轻轻摇头:“我不委屈,我说过,这条命是你的,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拿走。”
大长公主把脸转开:“素仙已经故去三十年了吧?”
提及亡妻,川离露出几分怀念:“她是个好姑娘。”
那一年,护国大长公主离开郦国,建圣女宫,甘为圣女,永不嫁人。神宗皇帝为断绝他的心思,强将素仙嫁给了他,婚后谈不上情投意合,却也过得温馨平和。
素仙病故之后,他便再未娶妻。一晃眼,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大长公主难得惆怅:“到了,你下去吧。”
川离颤巍巍下车,回头问她:“我若身败名裂,你会看不起我么?”
大长公主很是认真地道:“我若身败名裂,第一个来找的就是你。”
“我知道了!”川离哈哈大笑,仰头长歌而去,八十多岁的人,竟然露出了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风采。
第614章 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暮色四合,侍女给钟唯唯送来了灯烛和饭食。
饭菜摆好,是两副碗筷。
钟唯唯以为是重华要来,便按着他的习惯,先给他盛了汤。却听门轻响一声,几个女官簇拥着大长公主而来。
钟唯唯对大长公主既敬佩又感激,这种时候也只有这个老太太肯收留照顾她们姐弟俩了。
她行了个礼,诚心诚意地上前去扶大长公主:“您来了,总给您添麻烦。”
大长公主看到桌上的汤,就笑道:“这是给我盛的?”
钟唯唯不好说是给重华准备的,顺水推舟:“若是您不嫌弃,那便是我的福气了。”
大长公主落座之后,让她也坐下:“陛下今夜不会来了。先吃饭,我有事儿和你说。”
听说重华不来,钟唯唯很有些失望,默不作声陪着大长公主一起用了晚膳。
侍女撤去饭桌,上了清茶,大长公主让钟唯唯坐下:“你今天受惊了,我以为这天下间的女人,被谋刺得最多的当属我了,没想到出了一个你,也不遑多让。。”
钟唯唯有些尴尬:“我是没想到,要我命的人竟然这样多。”
大长公主道:“因为你父亲当年那个案子,牵扯到的人和事太多了。你挡了太多人的道,人家当然想要取你的命?”
钟唯唯恭恭敬敬地听她训话:“您说得是。”
大长公主沉默地打量了她一会儿,说道:“你做皇后,我是很喜欢的,无论是德才容工,你都胜出他人许多,更不论你的功劳和对陛下的真心,把陛下交给你照顾,我很放心,也很满意。”
钟唯唯扯扯嘴角,这是又要拿她不能生育的事情来说道了?
“不能生孩子,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陛下愿意临幸其他宫妃,留个种,生下来,养在你身边也是一样的,你一定能将他们教得很好。只是”
大长公主顿了顿,冷声道:“你可会有怨恨?会为你父母族人之死,而对皇家、对陛下、对郦国,心生怨恨?”
钟唯唯道:“要说不怨恨,那是不可能的。那是生我养我的父母双亲,族人师兄弟等也是朝夕相处的,他们无错,却要血流成河,一点感触都没有,那不是人。
但是先帝与陛下对我很好,也是明君,我不会把账算到他们的头上,更不会把账算到郦国头上。别人看不起我,我想的并不是要打他两耳光才解气,而是想要堂堂正正做给别人看,让大家知道我是什么人。”
“我相信你。”大长公主起身要走,意味深长:“你也要记得今天晚上说过的话。”
钟唯唯送她出去,试探着问:“我想去看看钟袤。”
大长公主道:“醒是醒了的,但情况有点严重,需要几个人轮流治疗,我年事已高,身旁也没什么擅长这方面的人。
已经给圣女宫去了信,让她们派得力的人过来。你不要担心,昆仑殿闹得太不像话,估计端仁也会来,一定能让钟袤醒过来。”
钟唯唯心里踏实许多:“会留下后遗症么?”
大长公主道:“这可不好说,总之尽力就是了。”
小棠看到钟唯唯进来,欢喜得跳起来,拉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这几天总听说您的事情,可把奴婢吓坏了,想去看您,他们又不许出去。今天下午听说您被送过来了,我急急忙忙跑到门口去看,只看到您的背影。”
“不用担心,我很好。”钟唯唯拍拍她的手,走过去看钟袤。
钟袤已经睡着了,并没有消瘦,反倒白净丰润了些。
小棠道:“您走了以后的第三天就醒了,饮食也在恢复正常,就是爱犯糊涂,嗜睡,一天中只有一两个时辰是醒的,醒来也只是坐着发呆,看着像是在想事儿,问他话也不回答,眼神是空的。”
钟唯唯心里一沉,拉起钟袤放在外面的手。
那只手比她的大了很多,指尖和指腹上有厚厚的茧子,指甲也是奇形怪状,还有几道才痊愈不久的伤口。
小棠低声道:“太医说,他这手大概是扒过墙砖泥土之类的,所以才会这样难看。长一段日子也就好了。”
钟唯唯撑着下颌发怔,李尚和真堇帝姬都说,钟袤是自己走脱的,难道这孩子真的是悄悄逃走的?
突然钟袤抽搐起来,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乱转,双手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