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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茶皇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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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湘君陪着她坐在一旁,低声问她:“之前先帝在世之时,不是特意挑了几个手工纯熟的人来帮你制茶吗?人呢?怎么不叫他们一起来?”

    钟唯唯苦笑:“你忘了啊,今年春天先帝发病,万安宫就说是茶汤喝多了,不许制茶,把人全赶走了。这会儿到哪里去了都尚且不知呢,我怎么叫人来。”

    葛湘君也跟着她叹气:“求陛下,去求陛下。”

    “这次茶不多,下次再说吧。”钟唯唯愁眉苦脸。

    她又得罪了重华,重华不臭骂为难她就算好了,哪里还会给她人手?能熬就先熬过去吧。

    研茶最是花费时间,研好之后已经又是夜里。

    钟唯唯抓起研好的茶团,像揉面一样的又揉又荡,确认确实均匀细腻了,这才将茶团放入银制的模具中压制。

    最后一步是烘焙,钟唯唯有祖传的独家烘焙秘法,就不肯再让人帮忙了。

    因为是深夜,也没人来打扰她。

    添福不会烧火,把火弄得忽大忽小的,钟唯唯索性把她赶走,自己一个人挽了袖子上。

    然而又要烧火又要过水又要焙茶,难免手忙脚乱。

    正忙得满头大汗之时,小厨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重华神色冷漠的进来,二话不说,蹲下去就接过风箱烧火。

    钟唯唯没想到他居然又来了,而且一出场就是这样的方式,穿着龙袍拉着风箱替她烧火,实在是太过奇怪的场景。

    “你想把茶弄糊吗?弄糊了就拿你明年的俸禄来赔朕。”

    重华凶巴巴地一眼瞪过来,钟唯唯赶紧跳起来,专心专意地对付茶饼。

    她的制茶之法从来就没有隐瞒过重华。

    他曾是她最好的制茶伙伴,他们配合默契,只需要彼此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的意思。

    茶香渐浓,天色渐白,重华灭了火,起身就走。

    “陛下”钟唯唯忍不住叫住他,想劝他白天不要再做事了,好好补一觉。

    她自己为了制茶是熬了两天两夜,中间只休息过一两个时辰,重华也陪着她熬了两天,白天还要熬费精神处理政务,想必他也很困。

    重华傲慢地道:“不要自作多情,朕只是希望能物尽其用,让你好好练一练茶技,也许有朝一日能够打败梅询,一雪前耻。毕竟咱们郦国就是靠茶吃饭的。”

    好吧,自作多情,物尽其用。

    钟唯唯垂下眼,轻声道:“臣只是想和陛下说,之前先帝在世时,曾精挑细选过一批制茶的熟练工,春天先帝病发,太后娘娘把这批人尽数打发走了。

    若是陛下想要打败东岭,不如把这批人找回来助臣一臂之力,这样陛下就不用亲自上阵了,您是天子,这种粗陋的活儿不适合您做。”

    重华冷笑:“钟唯唯,你可真是够大胆的。有人爱制茶,有人爱喝茶,有人爱名刀,有人爱书画,朕喜欢制茶喝茶,要你管?”

    言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钟唯唯急忙道:“要不然,您把小棠还给臣也是一样。”

    重华的背影冷漠坚硬,她也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没有。

    没多少时候,清脆的鞭声响起,钟唯唯透过窗缝往外看,看到重华坐在高高的龙辇之上,神色寡淡冷漠,高不可攀。

    仿佛刚才那个蹲在灶前帮她拉风箱、烧火、抬锅、提水的重华根本就是她的南柯一梦。

    天亮,钟唯唯收拾好茶饼,烟焙上色,拿了扇子狂搧一气。

    最后一扇搧落,她往后一倒,躺倒在添福怀里哼哼:“我不行了,不行了,赶紧把我弄回房去,我要睡觉。”

    添福见她脸色苍白,吓得大声叫人,李安仁一直带着人等在外面,听见声音就进来,指挥人把钟唯唯抬回房去。

    钟唯唯的眼皮有千斤那样重,昏睡过去之前,她只恍惚听见李安仁问:“太医,她的脉象怎样?”

    太医来得挺快的,她刚倒下就来了,重华是早有预料吧,还真是物尽其用,这个身体怎么越来越糟糕了呢?

    钟唯唯叹息一声,睡死过去。

    她太累,就算是睡着了也不安稳,总是做梦,梦见的还是从前的往事。

    她梦见义父去世,钟袤发病,急需天元丹,她找不到重华,只能求师母。

    师母阴沉着脸告诉她:“天元丹是那么好得的吗?你义父当年存下的几颗全都给了你姐弟,导致他自己生病了却找不到药,这才会死得这么早。”

    大师姐钟欣然坐在一旁,温柔地劝师母:“阿娘不要怪她,她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看着钟袤死掉吧?

    上次不是打听到文先生家里珍藏有一颗吗?咱们去求求他,花大价钱给他买,让他给钟袤救命。”

    师母冷笑:“你忘了文家要多少银子才肯卖吗?三万两都未必肯卖,你爹只留下一楼的书,咱们孤儿寡母有多少钱?你还要不要嫁人了?我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钟袤在她怀里抽搐成一团,每抽一下,她就觉得撕心裂肺的疼。

    她苦苦哀求师母:“师母,我会制茶,他们都说我制的茶很好,我可以拿去卖钱,我给您养老送终,我挣钱给大师姐做嫁妆,求您救救钟袤,他好可怜。”

    师母冷淡而厌烦地注视着她:“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要我救钟袤不是不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那时候哪怕是要她的命她都肯,忙不迭地点头:“您说。”

第72章 龙凤茶(5)() 
师母冷冷地道:“有那么一个机会,可以让你救钟袤,你代替你师姐入宫吧。”

    她傻了眼,年轻女子入宫意味着什么,她非常明白。

    她好不容易才带着钟袤从京城逃到苍山,难道她又要回去吗?

    梦太真实,昏睡着的钟唯唯一阵揪心的痛,迷迷糊糊地想,她进了宫,重华怎么办?

    钟袤又该交给谁照顾?

    恍然又看到师母鄙夷的眼神:“你不是很心疼钟袤吗?给你机会救他,你怎么又不肯了?

    看来你也只是个自私自利,为了自己快活不顾别人的白眼儿狼。”

    她想说不是的,她挣扎着问师母:“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师母冷酷地摇头,不肯和她多说一句,起身离开,把门砸得巨响。

    她绝望地哭,大师姐温柔地给她擦泪,给钟袤擦汗,娓娓道来:“其实入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并不是要去做妃嫔。

    是宫里的贵人听说了咱们家擅长制茶烹茶分茶,所以想要我去教她们茶道,去不了几年,短则一年,长则三四年就会回来。

    她们不知道最擅长此道的人是你,一心只以为是我,我也不是不能去,只是我早年跟随父亲入京,曾经得罪过宫里的贵人,我若是入宫,她一定不会放过我。

    娘舍不得我,以死相逼,爹刚过世,我也不好和她对着干,让她伤心。”

    茶叶和茶道就是郦国的根本,举国上下就没有不爱茶的,永帝的确爱茶成痴,她都知道。

    只是,她此番如果答应入宫,肯定只能顶着钟氏嫡女的名头入宫,钟欣然得罪过的贵人照旧不会放过她。

    而且,教授茶道这种事,说起来更是没影子的事,九死一生,她是知道的。

    钟欣然见她犹豫,就笑:“这个只是我们母女俩的一厢情愿,你真不乐意,我们也不能强迫你去。

    钟袤病得厉害,我看着也心疼,这样吧,你去找重华想想办法。

    他家里有钱,人也聪明,也许能从其他渠道找到药,或者能找到钱从文先生那里买到天元丹。”

    似乎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她舍不得钟袤,同样也舍不下重华,更不想随随便便就把自己送进龙潭虎穴里,可是她根本找不到重华。

    从义父骤然去世后,他就突然失去了影踪,走前甚至没有和她说过一声,至今已过了十多天,她找他都找疯了。

    大师兄找来一些药,给钟袤灌下去,钟袤算是暂缓了病情。

    大师兄告诉她:“刚才我在山里给钟袤找药,看到二师弟了,他在飞鸿瀑布那边的树屋里,你去找找看。”

    她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走到飞鸿瀑布,果然看到了重华。

    他用衣襟兜着一堆才摘下来的野果,匆匆忙忙地钻进了隐藏在浓密树荫中的树屋。

    树屋里传来女人的哭声,她悄悄跟过去,爬上另一棵树,从树屋的窗户往里看。

    看到重华搂着一个女子低声安慰,神情惊慌又愧疚,还有说不出来的心疼。

    那一瞬间,天旋地转,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差点从树上一头栽下去。

    她睁大眼睛,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但是并没有,女子从头哭到尾,重华从始至终都很温柔很耐烦。

    她怒气冲冲,想要冲过去质问他,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分明说过非她不娶的,做人不能这样烂品。

    可是她走到树屋下,清晰地听到他说:“不要怕,有孩子就生下来,我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把他抚养成人,谁敢对他不好,我就要他的命”

    满怀苦涩,仿若被尖刀插入心中,绞了又绞,她仓惶逃离,就连多问一句都觉得丢人。

    她愤愤不平,决意哪怕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用他一文钱,也不会向他哀求半句。

    她居然在熟悉的苍山密林里迷了路,大师兄找她找到深夜,嗓子都喊哑。

    她又冷又困,又饥又渴,伤心又疲惫,见到大师兄的那一刻,她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她哭得声嘶力竭,好像天都塌了,大师兄就像哄小孩子一样地温柔哄她,她哭得累极了,就睡死在大师兄的肩上。

    大师兄背着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密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将她带回了家。

    第二天她醒过来,就找到师母,答应替师姐入宫。

    师母变卖了近半家产,换回了天元丹,救了钟袤一命。

    她最后一次跟随大师兄下山,为自己置办衣物,看到乔装过的重华带着那个女子去集市上挑东西。

    女子身形高挑丰满,举止高华雅致,远远不是她这样的小毛丫头能比的。

    她疯了似地想知道女子长什么样,她悄悄跟了他们半个集市,终于等到风把女子的幕笠吹起,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已足够倾城倾国。

    那样的端庄秀美,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得出来的,必然出身不凡。

    她恍然大悟,决然离去,不再纠缠。

    但是那种痛,就好像是把她的骨血从她身上活生生剔除开来,深入骨髓,痛彻心扉,终身难忘。

    钟唯唯呻吟出声,有人用湿帕子擦她的额头,锲而不舍地一直喊她的名字:“钟唯唯,钟唯唯,你醒醒,你是在做噩梦,那不是真的”

    钟唯唯知道自己在做噩梦,但那是真实的噩梦,并不是她臆想出来的。

    她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却觉得眼皮非常沉重,怎么也睁不开眼。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魇住了,希望身旁的人能把她推醒。

    她使劲抓住身边的人,一声一声地喊:“帮帮我,帮帮我,我不要梦见这个,比死还要难受。”

    有人握住她的手,低声温柔安慰:“没有人敢欺负你,没有人敢动你,谁敢动你我杀了他”

    额头上一阵冰凉,舒服得浸入心脾,那双握住她的手温暖熟悉,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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