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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让她风光回京,让天下的人都知道端仁长公主忠勇爱国,义薄云天。
参加联战的诸国主帅都亲自来吊唁并送行,重华抚棺痛哭,不能自已。
白洛洛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又掉了眼泪。
何蓑衣看到她红红的眼睛,轻叹口气:“狐狸眼变成兔子眼了。这么爱哭,将来可怎么办?”
莫名其妙,他就想到,他比她年长这么多岁,将来他若是先她一步离开,那她是要怎么办。
白洛洛使劲擦眼泪,抽噎着道:“我心里难受忍不住看到这个,我就会想,若是我的亲人,那可怎么好?我一定会哭死的。”
帕子很快湿透,她就又用袖口去擦,何蓑衣看不过眼,掏出自己的帕子递过去。
白洛洛抓着他的帕子,莫名舍不得用,好想立刻藏到兜里,再也不还,怎么办?
女子柔柔的声音响起:“何先生。”
白洛洛回头,看到一个美丽的青衣宫人站在一旁,神色紧张却又欣喜地看着何蓑衣,眼神里充满了爱慕。
何蓑衣点头:“你在这里。”
青衣宫人浅笑道:“是。离开京城后就来了这里,早就听说先生在此,奈何芳茗馆中事务繁杂,一直抽不出空来拜访您。幸亏今日遇着了。”
何蓑衣的态度很是和气:“你过得还好?”
青衣宫人眼眶微红:“我过得很好,原本就是来赎罪的,陛下与娘娘宽厚仁慈,我心有愧。”
何蓑衣叹一口气,安抚道:“在九君也好,山清水秀,没那么多繁杂的事务。”
看二人一问一答十分融洽,何蓑衣更是罕见地对一个年青女子如此客气和气。白洛洛残存的泪意立刻荡然无存,警惕地揪住何蓑衣的袖子,探着头看那宫人。
真的很美丽,身姿婀娜,气质秀雅,虽是素衣淡妆,却难掩秀色。
宫人见她看来,和气地冲着她一笑,行云流水般地行了个礼:“见过白姑娘。”
“姐姐认识我吗?”白洛洛睁大眼睛,心里七上八下。
“当然认识。”宫人笑笑:“何先生的小尾巴嘛,大家都知道。”
白洛洛有点不好意思,抓抓头:“还没请教姐姐尊姓大名呢。”
宫人微笑:“胭脂。姑娘若是回到宫中,请替我向皇后娘娘和两位小殿下问好,若能见着小棠和钱姑姑,告诉她们我过得很好。”
看上去是个有故事的人啊,白洛洛还想再问几句,胭脂已经告辞:“我还有事,先生也要赶路,就此别过吧。”
何蓑衣沉默地还了个礼。
胭脂走了几步,停下来,似是想回头,终究还是轻轻摇头,飞快地走远了。
“你们认识啊?”白洛洛踮着脚目送胭脂走远,好奇得不得了,这个姐姐明显爱慕身后的老男人嘛,老男人还挺吃香的。
何蓑衣没回答她的问题,转身走开了。
白洛洛揪着半夏问:“怎么回事?”
半夏摇头:“胭脂姑娘从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犯了错误贬到这里来的,人很好,只是运气不好。”
白洛洛附和:“看上去的确很不错。”
这个胭脂眼神清亮,神态坦荡,恐怕犯错也是无心之过。
可是,还是觉得她和老男人有点什么问题呢。
远处传来哭声,是阿彩和圣女宫人在哭端仁,哭得十分凄惨。
白洛洛转眼又忘了胭脂,为端仁伤心起来:“真是好人不长命啊,半夏,你是没见着,我亲眼看到的,长公主好勇敢”
半夏:“”
这么爱哭的姑娘,不知将来先生怎么办?
端仁的消息传到京城已经是十天后的事,钟唯唯半晌没有说话,坐着默默流泪。
大家都知道她难受,全都屏声静气,说话都不敢大声,唯有圆子天真不知哀愁,一边吃手指,一边咿咿呀呀地自娱自乐。
钱姑姑劝道:“娘娘伤心过后,还得想着怎么把这事儿告诉睿王殿下。”
正说着,宫人已经来报:“睿王殿下往这边来了。”
钟唯唯赶紧擦了眼泪,走到门边去接又又。
又又才和秋袤骑马射箭回来,小脸红扑扑的,满头是汗,看到钟唯唯站在门口,就笑着朝她跑来:“唯姨唯姨,我今天射了十箭,中了五箭,师傅夸我很好。”
“的确很不错。”钟唯唯牵着他的手,带他入内,亲手给他洗脸换衣服,又叫人拿水和糕点给他吃。
又又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什么都不吃,紧张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钟唯唯邀请他去花园:“听说园子里养的仙鹤有一只不行了,我们去看看。”
又又刚到皇宫时胆怯怕生,为了强身健体,尽快熟悉环境,钟唯唯每天都带他到花园里散步喂仙鹤,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和里头的仙鹤也有了感情。
又又未曾多想,立刻让人准备小鱼:“是该去看看。”又求钟唯唯:“我们带着弟弟一起去吧。”
钟唯唯摇头:“生离死别,他还小,不懂,就我们俩去吧。”
生离死别皇家说话很讲忌讳,唯姨却说了这样的话又又越发不安。
走到花园,一只仙鹤果然已经不行了,它的伴侣围着它打转,凄厉地叫着,不许人靠近。
又又心生不忍,拿了小鱼去喂,两只仙鹤都不肯吃,病弱的那只是吃不下去,另一只则是伤心了吃不下去。
又又不肯放弃,执着地劝它们吃:“吃呀,吃呀,吃了就好了。”
钟唯唯道:“又又,这就是生离死别,人生在世,避免不了,你得学会接受。”
又又呆了呆,回头看着她:“唯姨,是出什么事了吗?您直接和我说,我有数。”
钟唯唯握住他的手,低声说:“端仁长公主,殉国了。”
第944章 后悔么?()
眼泪猛然冲出眼眶,流了满脸。
又又使劲揉眼睛,想要止住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
他不信,她怎么就死了!
他还没有叫过她一声娘亲呢,虽然在梦里和夜里叫了无数次,可是她一次都没有听见。
上次她让人给他捎来了亲手做的衣服和小弓,他也没有和她道谢,没有告诉她,他真的很喜欢。
她生了他,却没有教养过他,都没怎么认真地抱过他,给他做过饭吃。
也没陪他睡过觉,也没有像钟唯唯叫圆子那样,叫他一声“乖宝宝。”
她怎么就死了!
一定是骗人的,一定是的!
又又哽咽着想骂人,但是张开嘴就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钟唯唯使劲将他抱在怀里,紧紧拥抱他:“难过就哭吧,想怎么哭都可以。”
她说着,自己也忍不住流泪。
又又就像一头受了伤的小兽,呜咽着,使劲用拳头捶她。
他太小,受过太多伤害和委屈,打小就知道该为别人考虑,不能成为累赘和被嫌弃。
压抑太久,到了此刻,终于忍不住,只想把失去母亲的愤怒和痛苦发泄出来。
钱姑姑被吓坏了,忙着要上前拉开又又,钟唯唯轻轻摇头,示意钱姑姑走开,不用管这事儿。
心里有悲痛就该散发出来,不然郁结于心,只会带来更多的伤害和隐患。
无关照顾遗孤什么的,她只是单纯地爱这个孩子,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她舍不得让他受到一点点伤害。
倘若可以,她愿意把这些事情全部承担下来,可是她不能替又又长大,不能替又又过这一辈子。
许久之后,又又终于累了,他瘫倒在她怀里,轻轻啜泣,眼睛肿成了一对红彤彤的桃子。
钟唯唯想要抱他起来,却发现从前那个孱弱瘦小的孩童,如今长大到她抱不起了,于是她蹲下去,想要把又又背回去。
青姑姑上前:“娘娘,奴婢来吧。”
钟唯唯摇头:“我来。”
又又趴在她的背上,紧紧搂着她的脖子不松手,眼泪很快又打湿了她的肩膀。
钟唯唯的身体比起从前健康有力很多,但背着这样大的孩子还是有些吃力,她走了一会儿就累了,但是又又不肯松手,全心全意地依赖着她。
她便咬着牙,背着他一直走,直到肩舆来接,她才松手。
上了肩舆,又又也是靠在她怀里一动不动,紧紧揪着她的袖子不肯放松。
钟唯唯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脊,直到他不再哭泣,将手捧着他的脸,对上他的眼睛,轻声道:“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又又红着眼睛点头:“我们是一家人。”
钟唯唯摸摸他的头:“要一直都记得这个。在我心里,你和圆子是一样的。”
又又渐渐安静下来,回到寝殿饭也没吃就睡下了。
钟唯唯守到他睡着,这才起身去永安宫。
韦太后躺在床上发呆,听见声音缓慢回神,看到钟唯唯,眼里便流露出几丝恨意,脸颊上松弛的肉不受控制地抖了几下。
钟唯唯知道她恨自己,却无意与她计较,注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我今天来,是要告诉太后,阿姐殉国了。”
韦太后怔了片刻,嘴唇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嚯嚯”的声音,似是想挣扎着跳起来抓她,却又苦于全身无力,眼里的恨意和疯狂遗漏无余。
钟唯唯不为所动,把整个过程叙述了一遍,问道:“太后,亲生女儿惨死在自己勾结的人手里,你是什么感受?”
韦太后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动着,死鱼一样地挣扎着大口喘气。
“李尚已被陛下活剐祭奠阿姐,吴王也很快会死,东岭迟早会败,陛下的皇位会坐得很稳。我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
钟唯唯不再搭理韦太后,转身走了出去。
她再不要她的孩子,经历端仁和重华一样的事,父母可以给不了孩子富裕的生活,却不能伤他们的心。
殿门被沉重地关上,看守的女官阴沉沉地上来查看过后,就又退到了一旁。
韦太后盯着帐顶,良久,眼角流下两行热泪。
她的三个孩子,只剩下了一个,而且还是最恨她的那一个。
她说不清楚此刻的感受,也不知道是否后悔,只知道,自己很难受。
女官甲看清楚了,冷笑一声:“真是稀罕。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女官乙摇摇头:“真是造孽。”
灵堂在次日搭建起来,因为不能超过护国大长公主的规制,所以还是尽力从简。
护国大长公主无儿无女,举办葬礼之时,钟唯唯从宗室中挑了几个人行子女之职、捧灵牌摔盆、守灵。
此次她依葫芦画瓢,除却其他宗室子弟之外,特意把又又挑出来做这件事,算是了却这母子俩的一场缘分。
丧事准备着,灵柩却还在路上,刘岑领命带人去迎,又又却病了。
小孩子心里装不得事,他想着自己要快快长大,上战场,杀死东岭人替端仁报仇,便不听劝告,天天骑马射箭到很晚,书也不读了。
底下人都来让钟唯唯拦着他些,钟唯唯没拦,还是那句话,得让他散发出来。
一连熬了几天之后,终于病倒,高烧不断,老毛病也犯了,夜里就要揪着钟唯唯的手才能睡着。
钟唯唯白天要处理政务,夜里要守他,熬了两夜之后,也有些撑不住了。
当天傍晚,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