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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菊花走前几步,歉然道:“总算做过姐妹一场,你有什么未了之事可告诉我,妹子替你去做。”
马蹄莲根本不能说话,真要吐气出声,只怕当场就要颈项喷血气绝而亡。金菊花的言语在马蹄莲看来简直就像是取笑,自己话也不能说,又有什么未了之事可以交代。
马蹄莲那绝望的眼神里又增添了一份怨毒,这怨毒越积越深,竟然使她慢慢咧嘴狞笑,只是笑而无声,十分邪异。
这狞笑让金菊花有些胆寒,她不想再看,扭头道:“这无情无义的鉴花堂妹子是绝不回去了,天大地大,何处不可容身,我要寻个有情有义的地方,好好过安稳日子。如今一别与鉴花堂再无瓜葛,就当我金菊花已经死在这里便罢。”心道自己借着这个机会离开鉴花堂,妙夫人能上哪里去寻?这是难得的机会,可比与人私奔强得多。从此以后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再不受拘束。主意已定,金菊花无心逗留,看一眼脸上满是怨毒之色的马蹄莲,轻叹一声便要远去。
马蹄莲还是木呆呆的伫立在那里,只等刀伤迸裂的一刻,这种明知必死却还在苦苦挣命的样子,痛苦与绝望、后悔与怨恨,种种交织在一起,真是无与伦比的复杂。
金菊花才走了十来步,就听得身后不远处有人叫道:“这里有一个女的。”另有一人喝道:“必定是鉴花堂的妖女,快把她杀了!”
金菊花吃惊回头,只见远处人影憧憧,有无数人手持长剑追了过来。那马蹄莲被一个有着三缕长须的男子奔过来手起剑落,扎个透心凉!接着用脚一踹,人已滚到一旁。刹那间,不只胸口血冒,被捂住的脖颈更是鲜血狂喷!
“咦,这女子叫也不叫,动也不动,难道是个死人?”那持剑之人正是陆文甫,他甩去剑尖滴血,有些奇怪的问道。
旁边一个昆仑弟子道:“必定是个受了重伤的,走不动只能在这里受死,就这么杀了算便宜了她。”
陆文甫点头道:“说得不错,实在不该给她个干脆,就应该好好惩治一番,谁有刀伤药的不妨给她抹上一些,让她死的慢些。”
有两个弟子冷笑着道:“止血还不容易。”宝剑抽出来在地上一剜,掘了些泥土盖在了马蹄莲的创口之上,泥血一混合,果然鲜血流出的慢了。
陆文甫笑道:“这不是给她掘土埋葬么,不让她暴尸荒野也算积德,还该感谢我等。”余者都跟着冷笑几声。
陆文甫又道:“前面必定还有妖女同党,这就赶上去杀个痛快!”众弟子答应一声,随同陆文甫又追了下来。
金菊花离此不远,眼见周围光秃秃的无处藏身,不由得心中叫苦,只得踮了脚飞奔,这可是性命攸关之事,就算身上再是疼痛也只能坚忍。她那一身红妆即便在暗夜里也是十分显眼,有人喝道:“前面果然还有妖女,快追,快追!”一众昆仑弟子都向金菊花追去。
马蹄莲那喷血的躯体被弃在一旁,谁也不去理会,一个死定了的人,已没有任何挽救的价值。
等得众人走远,只剩下那马蹄莲淅淅沥沥的滴血之声还在轻响。
呼的一声,从旁边一根粗壮毛竹的顶端,有条人影轻轻滑落。
那人蒙着面,一落地,立刻伏低身子贴地静听,确知周围无人,这才站起身来。他的身影有些单薄,慢慢走到马蹄莲的身前。
马蹄莲的鲜血几乎流尽,周身都是猩红血污,头颅歪斜,嘴角带着狞笑,只剩下一双怨毒之极的眼睛睁得老大,再也不肯闭目!那临死射出的目光不禁让蒙面之人惊骇的后退了几步。
恨意!怨气!这正是化为厉鬼所需的必要条件!
那人低低的自语道:“役鬼法若真的厉害,这女子岂不正好收来做冢中役鬼?”思索再三,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铜壶,此壶青铜铸造,壶身浑圆,只壶颈略微细长,在壶口堵了个槐木塞子。那铜壶表面,却镌刻着无数细红花纹,做工十分精湛。
“求上天保佑,让小的也收个厉害役鬼,练成**,从此再不必受人冷眼,被人欺负。”他眼中凶光一闪,把酒盅上的槐木塞子拔出,盅口对着马蹄莲,一拍盅底,一道淡红符印飞出,印在马蹄莲头上。
马蹄莲就将魂飞魄散,被这符印一刻,本来流淌在地下的鲜血却丝丝缕缕的飞起,都往铜壶中聚集,同时一道如白烟一样的女子身影从马蹄莲躯体飞出,投入铜壶之中。
不一会儿,精血枯竭,只剩得一副枯骨!
那人迅速把槐木塞子堵上壶嘴,珍而重之的放入怀中,那人有些激动的道:“如此一来,也不负我受屈一场,嘿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门派之见又算得了什么,最重要的是有本事成为一个强者。”他收拾已毕,反手拔出背后长剑,把蒙面的布巾一扯,露出消瘦面庞,反而往一众昆仑弟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三十六章 神蛇(九)()
金菊花奔得充满,裙裾下摆都被地面上那零零碎碎的凸起之物拉扯坏了,连绣鞋都掉了一只,赤了足没命介逃跑。
听得身后追逐之声愈近,心里惊惶,反而盼望起撞见鉴花堂的人来,明知那是个火坑,也只好跳下去。在鉴花堂至少还有一丝翻身机会,若是现在就被人杀了,一切都无从说起。
她边跑边看,见前方不远有火光隐现,虽然隔了几丛竹林,还是可见人影在彼,狂喜之下急忙赶去。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一看,先自吃了一惊,只见前面竖着好几个火把,正有一群人在两人率领之下向邀月堂方向而来。
这些人根本不是鉴花堂或其他几堂人马,一个个身背阔剑,身着道装,竟然是华阳门的人。
领头的不是别人,一个正是昆仑派的卢公礼,另一人是华阳门的贾光南。
金菊花的突兀出现,华阳门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卢公礼皱眉道:“这女子是谁?”
贾光南看了看,道:“兴许是魔教之中落单之人,恰巧被我等遇见。”
“哦?”卢公礼微微一笑道:“既然是魔教中人,那贾先生还不动手。”眼光往远处那女子一瞟。
卢公礼分明就是想借华阳门的人去杀金菊花,以证华阳门结盟之心。
贾光南微一错愕,随即明白了个中含意,哂笑道:“此等小事,何用劳烦在下动手。”
金菊花非是不知道这样暴露身形易于引人注目,可她也想出一个自作主张的小聪明来,那就是尽量装得惨一些,把乌发打散,裙裾扯破,刀伤显露,再一瘸一拐的,只要显得够狼狈,那些自诩正人君子的人就不屑在众人之前动手。若是无人处,金菊花不敢这样做作,越是有人处,她就敢估摸着这些人的行事作风而冒险。自认英雄豪杰的人谁会对一个弱不禁风的伤残女子下毒手。可惜今日的金菊花却判断的有些差了!
贾光南冷冷地道:“武连风,除恶务尽,你去把这女子杀了吧!”
在华阳门弟子之中走出一位蒙了半边面孔的青年,旁人也看不清他面目,只见此人躬身道:“弟子谨听师叔吩咐。”随即从背后抽出银色长剑,疾步往金菊花走来。
在华阳门弟子丛中有人冷笑道:“这种杀女人的功劳,也只有武师兄能够胜任。”
武连风听在耳中,眼角微微一抽,只当没有听到。
金菊花眼角余光掠到有人向她走来,心里惊惧,想不到真有人要在大众之前杀自己这样一个惨兮兮的弱女子,这些人什么时候不重假仁假义的名节了?
金菊花察觉不妙,逃生的**让她转身便跑,连腿脚都变得灵敏了许多。武连风在后看到,冷笑道:“原来是假装的,我还以为真的是个哀哀待毙之人,险些被你这妖女骗过。不要走,吃我一剑!”他这样一说,无非是想让旁人知道,自己非是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其实谁不看重名节,若非贾光南亲口点名,武连风是绝不出来抢这个风头的,既然出来了,就要借机抹黑一下对方,好让自己变得理直气壮。这世上但凡两厢争执,不管强弱对错,都要编排对方的不是,给自己找个合适的借口,以显得自己的行为是合理的。
武连风初遇方仲时,还只是凝气期的修为,经过这几年忍辱负重的苦修,早已突破炼精化气。他把宝剑一祭,一道银光飞去,金菊花应声仆倒。那一剑并未刺到要害,只是把金菊花腿脚割伤后不能逃跑。武连风把手一招,银剑又飞回手中。他几步赶到金菊花身前,一脚踩住其脊背,喝道:“妖女,还往哪里走?”
金菊花挣扎回头,啐道:“这世上尽都是你等这些虚伪小人!”
武连风冷然一笑道:“骂得好,世上小人颇多,在下也深有同感。可你这贱人装模作样,又何尝不是一个虚伪的小女人。”
金菊花想不到此人虽然面目可憎,口齿倒是犀利的紧,绝然道:“你要杀便杀,还说什么废话。”金菊花也不指望有谁能来相救,世态炎凉,自己活得凄苦,不如死了拉倒。
武连风冷哼一声,把银剑提起,凝视一会后,又把剑放下,回身对着贾光南道:“师叔,此女虽然可杀,可我武连风仁义为怀,不忍下手,你说该把她怎样?”
贾光南道:“师侄自己拿个主意即可,又何必问我。”
武连风恭敬万分地道:“弟子岂敢自专,既然如此,我可要下手了。”说着话,把银剑已经抵到金菊花面门。
金菊花怒道:“作恶也要沽名钓誉,我即便是个小女人也比你们这等真小人要光明磊落万分。”
武连风淡淡道:“我等牢记着尊卑有礼,长幼有序,都是些安分守己的正派弟子,当然要看重名誉了,哪像你这等贱人不知羞耻!”银光一划,已在金菊花左侧俏脸上割了一剑。那一剑并不深,只是划出血来。金菊花惊叫一声,见他并未立下杀手,不知他是何用意,莫非还要故意折磨一番。
武连风把宝剑收回,又缓缓对着金菊花右侧面门。
金菊花还真怕被他划花了面庞,就算死了到地下也做个丑鬼,又怎会甘心,芳心惊颤之下破口大骂道:“没卵蛋的臭男人,有屁个胆量,知道你羞于见人,蒙了半边面就以为人家不识,有种就给我一个干脆,不然一定到处传言,说你是个怎样货色……”金菊花是鉴花堂出身,什么话儿说不出口,温柔起来自然仪态万千,可扮起低俗样儿,卖笑村姑也自愧不如。
武连风大怒,剑光一指金菊花樱唇,喝道:“早知道就该先割了你的舌头,让你再说!”
突听远处有人喝道:“且慢动手,这贱人让我来杀!”从远处竹林又一连奔出数十个昆仑弟子。
这抢先说话的正是陆文甫,直到此刻他才率着三清殿残存弟子追来,眼见一番努力又要被旁人夺了功去,忍不住出口喝止。
武连风扭头一看,见赶来的是昆仑弟子,倒也不忙着杀了金菊花,提剑在一旁等待。卢公礼和贾光南也都看见了陆文甫等人,卢公礼道:“原来是陆师侄。”
贾光南也上前堆笑道:“幸喜陆道兄无事,在下也就放心了。”
陆文甫走得气喘吁吁,身后一众三清殿弟子也都十分狼狈,这整日厮杀,被追被围,几番生死折磨,又哪里还会有多少精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