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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前的软上背对着杨致半躺着一个熟悉的胖大健硕的身影,把玩着一个晶莹圆润的青玉酒盅悠然问道:“是朕的夏人杨致来了么?”
“皇上好自在啊!”皇帝是作威作福了也好,有意装逼也罢此刻再无第三人在场,杨致也懒得为满足皇帝的虚荣心而行什么劳什子君臣参拜大礼。
信步踱至房中圆几安然落座自取了一个青玉酒盅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习惯性的泛起了一脸慵懒笑意:“君为钓者,人为鱼鳖。微臣与皇上一别数月,不知皇上龙体还康健否?”
皇帝凛然回头。用鹰隼般地利目光凝视杨致片刻。见他自斟自饮了一盅之后。又旁若无人地满上了第二盅。脸上地慵懒笑意丝毫不减。缓缓展颜笑道:“倘若心中无饵。又何惧钓者之钩?你很好。朕对你地表现十分满意。”
“皇上谬赞。微臣不胜惶恐。佛门禅宗偈有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皇上若下回还有垂钓地兴致。最好命诸位皇子与满朝文武先参悟一番佛门禅机才好。微臣亦是心怀有欲地凡俗之人。只不过瞎蒙误撞。赶巧认清了香饵虽美。却万难入腹。因而不敢造次罢了。”
皇帝岂会听不出杨致话中地嘲讽之意?起身叹道:“你这厮话虽刺耳。倒也说得实在。不是朕自夸。也只有朕这样地皇帝。才容得下你这样地臣子。朕知道你心中多少有些火气。朕不怪你。朕此番设局断非成心。只是因势而为。朕班师路经庐州时确感不适。但仍能强自支撑。是那逆子地百般殷勤引起了朕地警觉。这才决意将计就计。在出庐州折往中州途中地那几日。朕果然到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地境地!依你地头脑心机。必定不难想到其中地险恶。”
“要在这纷争乱世做一个强国有为之君。绝非易事。杨致。你是敢跟朕说大实话地、为数不多地几人之一。应当多多体谅朕地难处。你知道么?朕老了。朕真地老了!待朕百年之后。大夏还会与朕手上地这个大夏一样么?如今朕最感忧心地是时不我与!”
凭心而论。皇帝既不贪酒又不好色。与通常与皇帝挂钩地“荒淫无度”这个词汇很难沾得上边。在杨致地印象中。皇帝无时不在为大夏地强盛殚精竭虑。即便用前世地标准来衡量。足可称
个十足地工作狂。皇帝在位二十五年以来。别地暂单是大夏疆域就由土地贫瘠地西北金城一隅拓展了近十倍。隐然业已具备吞并天下地实力。谁敢说这不是本事?谁敢说他没有作为?
自古以来,能活到七老八十那个岁数的皇帝屈指可数,是人就逃脱不了新陈代谢的自然法则。徐文瀚学识渊博,于医道亦颇有研究,早给皇帝看过相了:皇帝体胖而多劳,权重而多忧,断非长寿之人。
皇帝体形胖大,一直是一种奇异的红润脸色,说话间两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在杨致看来,皇帝万分之万患有严重的高血压与高血脂,班师途中的所谓“确感不适”,实际上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在前世发达的医疗条件下,犹自要积极治疗小心保养,才有可能多活几年。像他这般身心片刻不得消停,天知道还能活多久?
真人面前不说假,此时此刻,杨致也不忍心拿什么圣天子百灵护佑之类的屁话来敷衍皇帝,婉言劝道:“皇上作为一位帝王,雄才大略这四个字确然当之无愧,令微臣由衷钦服。请恕微臣斗胆直言,常言道总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人之生死自有天命,皇上大可不必为此过于介怀。”
皇帝落寞的笑:“总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这话朕以前怎地没有听说过?也只有你这厮有那个狗胆,竟敢与朕这般说话!世人皆称帝王为万岁,尽是睁眼说瞎话。朕还没有老到糊涂昏聩的地步,于生死之事怎会那般看不开?对了,朕险些忘了,你这厮所学驳杂,好像还专程进宫为朕那长秀孩儿诊过病?其实不用你说朕也知道,老天留给朕的时日不多了。”
岔开话题道:“想要做一个皇帝,委实是天下间最苦最难的差事。看似风光,平日在朕面前会说人话的没有几个,纵是夫妻父子之间闲谈,朕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去分辨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累啊!似你这般与朕说话,朕感觉很坦然,很轻松。朕今日密召你前来,是有几桩要紧事与你商量。在此之前你先告诉朕,你是怎生想到朕是诈病之后又金蝉脱壳的?不瞒你说,朕一是固然好奇,二是听来日后另有妙用。”
杨致虽无心摆,但自认没什么好隐瞒的。皇帝短时间内仓促驾崩的可能性已然不大,让他多见识见识自己的成色,并不是坏事。直言道:“皇上既能赏识重用微臣义兄徐文瀚,当知他是胸罗万机尽忠事主之人。微臣在山东蓬莱接到他托秦氏转来的急报,当时就立刻意识到长安必有大变。”
皇帝欣然点头,插言笑骂道:“文瀚才俱佳,雨农之后的大夏文臣首辅之位,除徐卿之外不做第二人想。不过在朕有生之年,只会行其实而不会赋其名,那份人情得留与后继之君去做。还有一节朕今日才有机会与你说起,朕原以为文瀚与长秀堪称绝配,本想待时机成熟时为二人赐婚。不想长秀暗自钟情于你在先,你这厮借醉卖乖将生米煮成熟饭在后,朕只得作罢,现如今说来都是废话了。日后待朕能得闲暇,定要为徐卿成就一段良缘!”
皇帝自知时日无多,免臣子挟拥立新君之功居功自傲难以驾驭,自然要为后继之君留下升赏臣子的充分余地。皇帝能当面说出这等交心之语,可见他是将杨致视为可以无话不谈的宠臣看待。
杨致对这种肉麻的恩宠却大不以为然,心道:徐文瀚引以为傲的帝王道、屠龙术,并非胡乱兜售的大路货,能甘心在您驾前为臣,那已经是给了您天大的面子了。老徐至今还蒙在鼓里,不知您还红光满面、活蹦乱跳活得好好的,他对您那宝贝太子毫不待见,已然萌生了打退堂鼓的意思。莫说老徐压根不会有攀龙附凤吃软饭的念头,就是当朝首辅之位只怕也不怎么稀罕。连您自个儿都口口声声说现在是纷争乱世,只要真是成色十足的顶尖人才,还怕没有销路么?
杨致当然不会蠢到当场戳破皇帝那老脸,不去接他的话茬,接着说道:“天下皆知大夏上下一心君臣用命,其时皇上御驾亲征南唐高奏凯歌。若长安骤生大变,无他,唯诸子争位尔!宁王坐镇随州,康王远在幽燕,越王虽奉旨监国总归尚自年幼,四位皇子唯有太子伴驾东征。那一头传闻皇上在班师凯旋途中病势沉重,长安这一头就相机而有异动,除了太子,谁还能有这个机会?”
皇帝的眼神骤然阴冷下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恒儿白做了十多年的太子,根本没拎清太子这个位置有多重的份量!”,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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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释疑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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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一提及太子,便骤然变得眼神复杂脸色阴郁起来。
皇帝当年之所以决定册立皇长子赵恒为太子,实际是激进派文臣、少壮派军方势力与保守派文臣、依靠老牌士族豪强势力支持的外戚集团四方妥协之下,达成的平衡结果。赵恒已过而立之年,当时已是一位翩翩少年,到了懂事的年纪。他受封册立为大夏储君至今,已逾十六年之久。十六年的时间实在不算短,赵恒唯恐有朝一日为人取而代之,在这段漫长的岁月中一直如履薄冰。无一日不是战战兢兢,无一刻不是小心待人。
凭良心说,赵恒这位抓大放小的皇帝老爹并不是那么好伺候,他署理琐碎民政多年并无大错,本人也从未与任何人结下过太大怨隙。能十六年如一日的做到这一点,这又是一种怎样炼狱般的煎熬?本身就已经称得是一桩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是以赵恒“勤勉仁厚”的声名举世公认,确然名副其实,在诸如卫肃、沈子通之流的厌战守成的保守派势力当中很有市场,广受赞誉推崇。
也正是因为如此,太子此番设计皇帝,若不是在心黑手辣还差了那么点火候,皇帝纵有十条老命也已然了账。太子在皇帝面前素来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却陡然铤而走险演了一出抢班夺权的活剧。杨致完全可以想象,皇帝从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愤怒,到冷下心来决意将计就计与亲生儿子周旋,其心路转换之痛苦委实难以用言语形容。
朝堂政争无所谓对错,成王败寇才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杨致无心细究皇帝阴冷话语中的深意,继续就规定的题目侃侃而言道:“微臣义兄蒙皇重用为国理财,当然不会不知道,当日微臣以奉旨巡查为名赶赴山东所为何事。微臣在山东正自大力整顿水道海防,设衙署官征税之事仅是稍具眉目,若非义兄急召,绝不至于决然抛下手头一切事物急赶回京。经臣等兄弟三人碰头密议之后几相印证,认定太子妄图谋逆已确信无疑,同时也议定了一些应对之策。
”
“微臣听说皇病势凶猛,当时就隐隐觉得其中大有蹊跷。紧接着又听说周大将军几乎同时病重不起,多亏大哥见机得早,及时出手救治才得保不死。大哥结合当时的局势考虑,周大将军显然是太子一党抓住禁军的最大绊脚石,心他是受太子一党下毒暗害,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而微臣总感觉此事没那么简单,却又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后来有意无意的探了探二哥的口气,听说秦公很不凑巧的也病倒了。如微臣所言不差,据说闭门卧床养病的秦公应该早已秘密潜出长安,亲自赶赴千里之外的中州接应圣驾了。因为您的真实病况始终是决定局势走向至关重要的环节,微臣那时心底便形成了这样一个模糊的大致轮廓:不排除是您从一开始便有心设局的可能。”
皇帝蔑笑道:“你们兄弟三人才智卓绝各有所长,虽然都可称是人中龙凤,也只文瀚有一片公忠忧国的赤诚之心,至于你这厮与空云嘛,嘿嘿!外间为将太子拉下马造势的那些流言蜚语,想必是出自你的手笔,若非借助秦氏之力,绝不会传得如此沸沸扬扬。秦氏的大肆囤粮之举,必然也是公私两便了。”
秦公早已提醒叮嘱过杨致,皇帝的精明半点都不比你差。杨致心下雪亮:天地良心,这两桩都是徐文瀚的主意。老徐公忠忧国是真的,但未必是皇帝所说的那种一条道走到黑的死心眼傻蛋。不管放风造谣还是大肆囤粮,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这等大事若无秦公点头,秦空云做得了主吗?皇帝有意扬徐而抑杨、秦,是抱了暗含挑拨分而治之的坏水,既是引导杨、秦二人向无欲无求的徐文瀚看齐,更重要的是开始为稍后的讨价还价争取空间了。
皇帝都赖在了杨致头,反正他也不怎么在乎。现在背下来,对日后徐文瀚的处境有百利而无一害。这冤枉背了也就背了,结义一场,这点小儿科的义气还是有的。
杨致对皇帝地刻薄话语付诸一笑。不去争辩说破。干脆老起脸皮道:“皇明鉴。微臣敢用脑袋担保。绝对是先公而后私。若得公私两便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行商牟利那是秦氏赖以立足之本。微臣同样是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