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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怎么都掩饰不住眼中的惬意,捻须微笑道:“卫卿,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你父子俱是朕的肱骨之臣,朕岂能因尔父有小过而淹其大功?你可知否?朕已与尔父执手指天立誓,此生永不相负!卫卿多虑了。”
一位成功的皇帝,必定是一位演技超凡的演员。这已经是很多头脑清醒的官员的共识了。妄图弑君,那也叫小过?您把这卫飞扬和满朝文武当成三岁小孩呢?多虑?你丫骗谁呢?
卫飞扬再度叩首奏道:“皇,罪臣。”
“住口!”皇帝大声喝断卫飞扬,骤然沉下脸道:“卫卿好不晓事!何谓罪臣?你何罪之有?你以为朕是心胸狭窄、不明事理的昏聩之君么?我大夏素以功业见赏,尔之爵禄乃是靠你自己的本事真刀真枪拼来的,你以为是那集市的大白菜,是你想要就要、想辞就辞的么?”
徐文瀚见卫飞扬眼神一冷,还yu再言,轻咳了几声。望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皇帝作为一位资深的演技派大师,在这个节骨眼的过度自然十分圆转如意。拂袖离座道:“卫卿无需多言!尔之所请,朕不允!——散朝!”
文武百官登时如蒙大赦,就此一哄而散。
待百官差不多散了个干净。老太尉陈文远瞄了一眼已走至金銮殿门口等候的徐文瀚,前将仍僵跪殿中的卫飞扬扶起,在他肩头拍了两拍,也不多话,只长叹一声便自离去。
卫飞扬缓步走向徐文瀚,脸sè沉静如水的问道:“大哥,为之奈何?”
徐文瀚摇头叹道:“意料中事尔!四弟无需介怀。”
二人并肩下了玉阶,卫飞扬问道:“我们现下是不是去三哥府。听一听三哥是何说法?”
徐文瀚劝道:“我们倒是无碍,四弟却还是不去为好。你出外征战ri久,令尊又遭逢此等变故,你父母家人无恙已是万幸。令尊令堂对你早已望眼yu穿。你不先行回府而去三弟那里,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你ri后前途必有蹉跎,死死盯着你的眼睛很多,何苦无端留人话柄?何况你还不知道你三哥那百无禁忌的脾xing?他说得出便定能做得到,你不必急于这一时?我敢保不出两ri。你不去寻他,他自会去寻你。”
卫飞扬点了点头,二人一时无话,一路出了宫门。临别之时。徐文瀚低声道:“四弟,只要你交出兵权只身入京。皇便再无后顾之忧,自然可以从容炮制。岂会急不可耐?”
“官位爵禄乃役使节制群臣的重宝利器,你一辞就准,令皇颜面何存?能在乱世位极人臣者,绝不会是蠢人,群臣又会如何看待皇?你父子在军中威望甚著,尔等诸多旧部怎会心服?你急,是为尽人子孝道,无可厚非。皇一急,就等于承认对你们父子颇为忌惮,还有假仁假义之嫌。”
卫飞扬冷冷道:“难道他不是?”
徐文瀚耐心的道:“三弟昨ri已经提醒过你,自此以后就是走的官样文章了。皇这是既既要面子又要里子的两面光。”
若是换成杨致的说法,那就是皇帝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了。
“何谓官样文章?就是明知是怎么回事,却不得不装糊涂,有时候甚至还得陪着演戏。一辞不允,那就再辞。再辞不允,那就三辞!总而言之,辞到皇允了为止。其实皇心里也是着急的,此事绝计不会拖得太久。”
如果说卫飞扬心中不感憋屈,那绝对是假的。拧着脖子皱眉问道:“我若偏偏不如他的愿呢?”
徐文瀚苦笑道:“四弟,你这是意气用事的气话了。”
“皇在考虑如何处置令尊之时,就已经把你算计进去了。从昨ri微服出城亲自迎你,至今ri当殿不允请辞,所有铺排的前戏均已做足。时至今ri,无论是讲道义,讲情理,讲实力,皇都占据了绝对的主动,难道还会怕你翻脸么?恕为兄直言,你若是翻脸,皇管保翻得比你还要利索。只要你硬挺着不再请辞,我敢说不出三天,皇就会授意朝臣本参奏,以维护国法纲纪为由,请求重审严惩你父!”
长叹一声道:“事已至此,还是多想一想以后!你今ri回府拜见双亲之后,连夜将请辞折罪的奏章再亲笔誉写两份。明ri一早入宫请求觐见,将奏章呈送皇。皇必定是或会当面驳回,或会御批不允。尔后,你再呈送一份至枢密院太尉府,呈送一份至内阁大学士公事房。如此这般之后,便安心在府中等候旨意就是了!”
卫飞扬黯然点头道:“多谢大哥教诲!小弟方才只是心中甚感憋屈烦闷,无处出气罢了。”
年少有为而多磨多难至一蹶不振,甚至忧愤早夭者,史不绝。徐文瀚眼中闪过一缕忧sè,展颜笑道:“你既以三弟为师,怎么不学一学他的胸襟胆魄?ri后切记谨言慎行,安心在府中习武读。须知来ri方长啊!”。。
第255章 宁王(一)()
正如徐文瀚所料,卫飞扬次ri呈送御览的请辞折罪奏章,皇帝连看都没看一眼。只随手往御案一扔,冷哼道:“不允。朕没工夫跟你废话,滚!”
好在昨ri徐文瀚已经详说了此中玄机,卫飞扬也不以为意。安然告退之后,便依徐文瀚之言,前往枢密院太尉府、内阁大学士公事房呈交另外两份内容一字不差的奏章。
其父卫肃平素为人清正谦和,深得诸多朝臣敬服。两处官署臣吏都认识卫飞扬,也知道他今ri为何而来。虽然尽皆对他神态和善,却人人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做派,无一人出言慰藉,就连对其极为欣赏的内阁首辅王雨农、老太尉陈文远亦不外如是。谁愿意在这个时候滥做好人,平白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从巅峰骤然跌落谷底,初尝世态炎凉的滋味,令早有思想准备的卫飞扬仍自心情郁郁。反过来一想,因为自己身后有几个重量级的结义哥哥撑腰,没人落井下石恶言冷语相向,已经应该感到庆幸了。
思绪如麻的往宫门方向走去,忽听得有人唤道:“飞扬,飞扬!”
只见从出宫御道旁的假山后闪出一个人影,定睛一看,竟是久未见面了的越王赵启。卫飞扬刚满七岁就被皇帝召进宫中,给赵启做玩伴。在卫飞扬从军出征之前,二人几乎每ri形影不离,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小五?”卫飞扬愣了一愣,立马改口作势yu拜:“哦。不,王爷。微臣叩见。”
赵启连忙将他扶起,拉住他的手道:“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还是我么?咱们俩是谁跟谁啊?”
不管不顾的把卫飞扬拉到假山后面,见自己足足比他矮了一头。啧啧赞道:“大半年没见,你小子黑了不少,却也长高了,长壮了。”
卫飞扬有些腼腆的笑道:“王爷也长高了许多。”
赵启微一皱眉,扯了他席地而坐,问道:“你既是进宫来了,怎地不来看我?我是听值守侍卫说起,才在这里等你的。”
旋即兴奋的道:“你在金陵的事。我都听人说了,我很为你高兴啊!真的!听你亲口说来一定更过瘾,来,快说说!”
说了又如何?还不是白忙活了一场?卫飞扬毕竟比他大得几岁。这个时候哪儿有心情陪他瞎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效死报国乃是人臣本分,没什么好说的。”
抬眼望了望四周巡弋的内廷侍卫,嗫嚅道:“王爷,我也想去看你的,只是我们都长大了。而且如今恐怕没有从前方便了。”
赵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不以为然的道:“不妨事,你不必担心。姐夫曾经跟我说过,人要是没有人味。那就不是人了。我还时常请旨去太子府探望大哥呢!这又有什么呀?今ri我来见你,也是向父皇请旨了的。父皇说了。ri后我仍可待你如兄弟,只是不宜到你府中去得太过频繁。”
见卫飞扬脸sè木然心不在焉。颓然道:“其实我也知道,你受了你父亲的牵累。我方才那般说,只是希望能让你心情好一些。自你从军以后,连个陪我痛快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连姐夫都是对我爱理不理的,现下你也与我这般生分了。飞扬,你知道么?我我实在想念你得紧。”
卫飞扬见赵启真情流露,心头涌一股暖意,不自觉的感叹道:“小五,难为你有心了。”
赵启听他又叫回了儿时的称谓,登时又莫名的高兴起来:“这就对了嘛!别人倒还罢了,你一口一个王爷,委实叫得我浑身不自在。我也不是个不晓事的,这样!ri后在没有旁人的时候,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真的还能像从前一样么?卫飞扬勉强应道:“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拉钩,啊呸!我们都是大人了不是?还拉什么鸟钩啊?击掌为誓?”
“好。击掌为誓。”
半路被赵启这么一搅和,卫飞扬的心情确实好了许多。出宫之后,想到前路晦暗不明,心里一时空荡荡的。本想就此打道回府,静候旨意。转念一想,在请辞折罪未允之前,自己仍是将帅一级武官、三等侯爵身份,去义兄杨致府中走一遭,总不会授人以柄招谁惹谁?更何况那位宝贝义兄是个连皇di du敢不鸟的角sè?
当即拨马往飞虎侯赐邸而行,刚走到杨府街口,只见一行五骑已在杨府门前拴马。五人虽是身着便服,卫飞扬还是一眼就认出,当先一人竟然是皇次子宁王赵当!
当年宁王为与太子作对,不惜遣派死士劫夺秦氏黄金。事败之后为将杨致罗致麾下,又悍然劫持老爷子杨炎与沈玉相要挟。双方因此而结怨,这些卫飞扬都是知道的。
杨致的勇悍狡诈人所周知,宁王在朝野下的强势之名却也不遑多让。奉召回京不过数ri,就主动门拜访昔ri的对头,是何用意不言而喻。挑衅是绝无可能,示好则杨致买账的可能xing极小。那他这般急不可耐的找门来,岂不是吃饱了撑得慌?莫非把他那皇帝老爹当成了傻子和瞎子?
卫飞扬挥手示意跟随的两名亲卫勒马停步:“罢了,回去。”
感到惊讶困惑的不仅只是卫飞扬,杨致何尝不是如此?当门仆来报宁王登门拜访时,杨致不禁大皱眉头:居然主动门来了?就算是为了夺嫡争储委曲求全而来拜码头,这也来得太快了一点?
如今宁王与康王、卫飞扬俱已回京,杨致自知在京逗留的时间不会太久了。两位大肚婆夫人临盆在即,又与朱灵儿新婚燕尔,难得有几天可以万事不问的清闲ri子,本想足不出户的好好在家陪她们几天。只等皇帝处置卫飞扬的圣旨一下,再去卫府一段时ri之后,就该离京一心为自己忙活了。
皇帝再三叮嘱杨致,不要与哪位皇子勾搭。而宁王刚一回京就来拜会,无疑都触犯了皇帝的忌讳。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杨致心里是很不爽的。可人家好歹是位威名赫赫的带兵皇子,来都来了,见就见!
因听门仆来报,宁王只是带了四名随从便服而来,换句话说就是以私人身份来访,是以杨致也未刻意换装相迎。走到前厅一看,宁王遣来递送名帖的随从正在堂下相候。杨致怎么看就怎么觉得这张脸眼熟:“咦?你不是就是那个什么叫穆天伦的吗?”
当ri宁王劫杀秦氏黄金事败,转而劫持老爷子杨炎与沈玉至信阳城南山神庙,为首之人可不就是眼前这个穆天伦么?
来人恭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