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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探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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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流匪已经近在眼前,却是不惊不慌,随着老号兵旗语,退后的弓箭手改弓为弩,以盾牌阵为掩护站立于地,纷纷垂下硬弩,极熟练地脚踏干蹬,弯腰挺身,吱呀呀响动中,平平瞄准。继而张开弩弦,滑入弩箭,只听“咯咯吱吱”一阵机括声响,数十只弩箭从盾阵后面向流民马匪呼啸而去。

    弩箭比弓箭更为劲疾,兼可平射,而这时流民马匪离得近了,弩箭更易瞄准,登时有二十几名冲得最前的流匪被射翻在地。

    眼见冲至最近前一线的流匪人仰马翻,因冲势甚急,许多马匹摔倒在地还翻滚着滑出两丈多远,使得后面的流匪冲势为止大乱,肖大宝立即喊出了主动冲击的命令:“战车,冲阵!”

    喊完之后立马醒起,这又不是真的行军打仗,哪里来得战车配合,而此时机不可失,咬牙道:“操!骑兵三旗,冲阵!”

    三十名盔甲齐整浑身肃杀之气的骑兵,应声自侧翼杀出,朝冲锋队形已经散乱的流匪横冲直撞地卷杀了过去。

    白化威这人虽不着调,但到底是白家的种,战斗**那是沁入骨子里的,尤其喜欢操练骑兵,对这三小旗可是没少下功夫,当日城外营救苏戈也是仅带了这三小旗,所以这三十人的队伍可是不可小觑。此际面对这些毫无战术纪律的流匪,还是在对方先机已失的情形下,顿时犹如热刀切入牛油,杀得前阵众匪哭爹喊娘痛骂不已。

    不过肖大宝心里明白,今日之局几无取胜可能,毕竟人数悬殊太大,目前暂时取得优势也是战术素养的差距,对方只要死拼不退再缠斗下去,己方就决计讨不了好,便琢磨着先避回城里再作打算,高喝道:“掩退入城,伺机关城门!”

    “报……报百户大人,城门坏了,关不上!”

    “什么?!”

    肖大宝一个趔趄差点从马上栽跟头下来,他不知这城门是判官三人临走之前故意弄坏的,回头怒骂让人再去检查。而这时,流匪阵中初始的慌乱惊惧已经渐趋平稳,卫所这三十骑虽然厉害,终究人数太少,时间稍一长,冲速一缓,对方便稳下阵来。

    七八十人围着这三十骑缠斗,其他被隔阻在后面的流匪,则喝骂着从两翼绕出来,还有之前坠马未死的,也拎起单刀骂骂咧咧眼含怒火地疾冲而来……阵势已起,由不得那些心生迟疑之人退却,便也只好随着众人呼啸直冲而来。

    肖大宝回头望了眼门户洞开毫不设防,犹如两腿叉开、仰成大字的大姑娘的华阳城门,面色变了几变,突地擎起长矛,厉喝道:“都给我顶住!不许放一个畜生入城!”

    贼厮鸟白胖子,跟老子抢,老子肖大宝今天就好好给你上一课,让你他*妈*的知道,卫所百户到底是做什么的,到底该怎么做!

    ……

    捕神与天兵老矢短兵相接、连番对撼,受伤不轻,但好在多为外伤。唯一比较有些问题的是那对白衣神耳,先是猝不及防之下被天兵手中一对赤金巨箭震得汩汩流血,后来又生受了丁保那么近距离的一声无上霸吼,搞得丁保、苏戈二人这会儿跟他说话都得是喊的,要不然就听不清楚。

    “白家小子呢?”苏家特制的金疮药包扎过后,捕神精神稍复,扫了眼修罗地狱般的院内,突然道。

    “死了。”丁保双手聚成喇叭状,喊道。

    “死了?怎么死的?”

    丁保这才醒起当时正是他一嗓子把人给从房梁上给震了下来,生生错过此节,想着这事也无瞒着的必要,便一五一十地将当时情形讲述了出来,包括天兵老矢见到白化威时的异态异举。

    “意思是说,今晚天兵出现,疑似是专杀白家小子而来?”

    丁保点头,苏戈望了他一眼,也忙跟着点头。

    捕神那两道鹰隼般的厉峭白眉,瞬间便拧了起来,花岗岩板的沧桑老脸数番变幻,最后,神情肃然道:“七公子,此事蹊跷颇多,影响难以估量,此地委实不宜久留,老朽现立即护送你回霜桥。”

    苏戈亦知事情轻重,清濯濯的眸子扫了眼丁保,默默点头应允。

    女孩儿靥上肤色本就极为滑嫩白皙,加之又受了些伤,愈发莹白通透,浑似世间最细腻最纯澈的羊脂美玉,不染微瑕。此际又有酒水泼湿后的青丝纷乱拢黏,萦挂着腮鬓,勾贴着樱唇……湿黑青丝浅掩雪靥,清丽如仙中,带着丝让人窒息的梦幻迷离,自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至纯至美。

    “老人家的意思是?”丁保勉力收回视线,边问着,边后悔不跌,早知如此,该多泼几坛把妹子身上也弄湿了。

    “先是胡怀之案,后是夺月事件,白家步步紧逼,就是要逼得苏家有所动作,从而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以苏家为突破口,率先推行‘削藩加赋’。白化威虽然微不足道,但毕竟是白家血脉,一等勋贵,此番不明不白地惨死在华阳,苏家的地盘上。借口嘛,勉勉强强算是有了。”

    “可这人,明明是天兵杀的!”苏戈蹙眉道。

    “这才正是最蹊跷最说不清楚的地方。”捕神叹息道,“天兵之前连续出现七年,杀戮之下无一生还,但从来不碰朝堂官府之人,哪怕是一兵一卒一胥一吏,这两条,基本上已在大家心中形成定式。但今岁呢,先是一个红衣伍梅杀了不少衙役兵丁不说,居然还留人生还。今晚的这位天兵行迹更加诡异,直接杀入县衙,将县衙内连同知县、县丞、主薄杀了个干干净净,白家的白化威也是当场惨死,但偏偏七公子你我二人活了下来。虽说两次都是阴差阳错,仰仗小丁县尉仗义出手,但这里边,若有心人真想找麻烦,可就有够说的喽……”

    “难道还会有人觉得今岁这天兵是假冒的?”苏戈稍一思索,面色顿变,惊怒道,“还是说,竟要污蔑是我们苏家假冒?可是也说不通,罗知县是我们苏家刺黥之人,不是也死了?”

    “小丁县尉的三十六计,看来七公子是没读通透啊。别人一个‘借刀杀人’外加一个‘苦肉计’就解释过去了。毕竟,两次天兵过境时,七公子你都在,但都没事。”

    捕神说着,有些无力地笑道:“何况,朝堂上看事情,重要的本就不是真相,而是作用。这件事,于公来说一县主官几被屠尽绝非小事,于私来说白家子弟中秋夜宴惨遭杀害也够唬人的,仅这两条这便足够那些有心人们针对苏家大做文章了,既然这般有用好用,谁还去管什么真相不真相的。”

    苏戈粉拳紧握,沉默不语。

    丁保听得心生佩服,老人家分析得很在理,而且这还是在他不知道苏戈其实是被天兵有意放生的情况下。不过佩服归佩服,他却是暂时不打算告知实情,起码等确定苏家真真切切无辜可信的时候再说。

    毕竟,能跻身黄金八姓的,绝没有一家会是什么善男信女。

    “还未向丁探花谢过救命之恩,失礼了。”

    “老人家千万不要客气。戈戈之前不仅救过我,而且没少帮我。”丁保大喇喇摆手,不着痕迹地向妹子卖好道。

    果不其然,苏戈立马受用,明睐瞬间变得波光粼粼,贝齿轻噬下唇,眉梢眼角尽是掩遮不住的骄傲喜意儿。心情不错之下,极自然地拿手背去拢唇边勾贴着的一缕湿发,结果贴的太紧,连试几次都没有拢到,眼波儿一转,嘟起樱唇,鼓起腮帮,拿如兰气息去呵吹,极难得的娇俏可人模样,当真是美煞了。

    捕神垂下鹰眉,咳了声,问道:“不知,小丁县尉今后有何打算?”

    “不瞒老人家,东海之地我家尚有两处田庄,老仆禄伯已经先行过去了,我也准备先去躲一阵子。待此事平定下来了,再作打算。”丁保一脸端肃认真,话里却是半真半假。

    “如此也好。明春三月三,终南山扶摇峰的财神峰会,小丁县尉要过去吗?”

    捕神这仿若不经意地一问,苏戈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应该就不过去了。”

    丁保起身,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将睿智的侧脸下巴留给二人,准确说是留给苏戈妹子,面带萧索,语含疏离,翩然叹道:“唉,经此一事,我算是彻底看通透了,世界之大,唯山川日月永恒壮阔,唯宇宙时间亘古不变。你看这芸芸众生,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纵使得到数不尽的金钱、美色、权力、富贵、万众喝彩与赞美……到头来也抵不过一下呼吸。什么最大,死生最大。所以,小子接下来便要游历山川,借物咏志,不求闻达于诸侯,唯求念头通达、身心畅然耳……若再有幸觅得一有缘人,牧马放羊,男耕女织,花前月下,相敬如宾,则此生再无所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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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荣光() 
苏戈听得目眩神迷。

    她生于镇南大将军府,父亲乃是权倾天下的镇南大将军,六个哥哥也都是不可多得的军旅奇才。自幼身边围绕的,耳闻目睹的,皆是些豪放粗鲁热血激荡的刚猛*男子,言必谈杀敌报国、词必称青云之志,清一色的直爆脾气,连细声说句话儿都不会,哪曾见识过丁保这种口花花当饭吃、一根肠子九道弯的家伙。

    “牧马放羊,男耕女织吗……”

    女捕头喃喃低语,瞧着丁保的侧脸,满目都是夕阳下牧马放羊、携手奔跑的柔谧光影。

    这一刻,只觉得他澹然细腻、刚柔并济,竟是从未遇到过之男子,偏又志趣高洁、才识超卓,细细思来,竟无一处不好。

    一时间,不免就有些痴了。

    “不好了,不好了,有流匪攻城!有流匪攻城……啊!”

    照壁之后,尤刚面色惨白、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乍一见院内地狱般的惨象,腿脚一软,噗通跌坐在地,像只大螃蟹般手脚并用,胡乱向后挪动,一直挪靠到紧贴照壁,身体这才反应过来,哆嗦得像只淋了雨的鹌鹑,牙齿咯咯咯咯打颤。

    这厮最近也跟着发了笔横财,本该是一直待在此处招呼伺候,结果只等丁保来到之后,便直接溜去了赌坊,算是逃过一劫。

    “尤刚,你刚才说什么流匪?”丁保神色一变,喝问道。

    “啊!娘舅!我的亲娘舅!你死的好惨啊!你怎么抛下刚子不管了呢?你答应刚子老娘照顾刚子的,你怎么就突然去了呢?到底是哪个畜生这么狠心肠,这叫刚子以后可怎么活呢?!”

    尤刚似是念起什么,突地魁梧身躯一颤,一咕噜从地上爬起,痛哭嚎叫着便朝内堂奔来,双臂紧抱着罗知县的尸首嘶喊不已,哭得是眼泪鼻涕横飞,顷刻间,络腮胡子上挂的便满是晶莹粘液。

    “好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你刚才说的流匪是怎么回事?”

    丁保疾步上前,拍了拍尤刚的肩膀道。

    “啊!娘舅!我的亲娘舅!您老放心,无论天涯海角,刚子势必要替你报仇雪恨!您老九泉之下有知,一定要助我……”

    尤刚完全不理丁保,自顾自地高声哀嚎,魁梧的身子大半压在罗知县尸首上,整个人就像哭闹要糖吃的孩童,双腿可着劲儿踢腾,两只手在罗知县的身上胡乱扒拉着,看起来极其悲戚伤心。

    “尤刚,你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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