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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二人正嘀嘀咕咕地商讨着“借口贼厮混入车队,强行登车检查”的可行性时,突然就见到了这样神奇的一幕。
而且看样子不是宝哥提出要登马车,反倒是这位小少爷主动提出的,最难以置信的是宝哥一脸不情愿,这小少爷还一再相邀,最后宝哥似乎感觉盛情难却勉强同意,这小少爷居然还高兴得就差蹦跳起来了……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小骆姑娘感觉脑子有些不够使了。
这种感觉,就像看到一个最爱吃醋最为吝啬恨不得把媳妇儿锁在柜子里,别人瞥上一眼就想杀人的丈夫,突然兴致勃勃地邀请一伟昂男子到家中做客,先是一声“娘子,上茶”,临了见男子兴致不高,赶紧再嘱咐一声“换上盈袖薄春衫”,终于见男子不情不愿地瞧了自家媳妇儿一眼,立马兴高采烈,鼓掌大呼:“大哥,今晚就宿在家里吧”。
孙浩也是怔了半响,这才咕哝了一口唾沫,竖起大拇指,喃喃道:“这,就是宝哥!”
孔连顺的马车相距丁保的并不远,也就几十步的距离,悠忽便到,临到车边,他忽然赧颜交待道:“呵,宁兄,有些乱,担待些……”见丁保面无异色,这才撩起布帘请他上车。
布帘掀开,先是一股子浓重异味儿卷席而来,夹杂着禽鸟羽腥、脚臭体味、糕点瓜果香甜、莫名熏香……
丁保微微一窒,望了孔连顺一眼,这才拾阶而入。
马车空间很大,相当于丁保此时所乘的两倍有余,虽然车外黑色布幔遮盖很严,但其实内里光线柔亮,有两颗夜明珠般的璀华珠子分东西对角镶嵌,给车厢内弥下一层炫彩谧光。车厢内布饰极为奢华,大到风扬古木制就再涂以海晶奇漆的案几、小柜,小至秘银锤炼繁纹百褶的特制汤匙,林林总总,无一不是外表低调内力奢华的精品奇品。
尤其在夜明珠的耀照下,更显华贵巧致,气蕴非凡。
“这厮果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弟,还真对得起孔这个姓!”
丁保方生感叹,突地感觉到一股审视的目光投来,心中一警,攸地转头,就见之前搁放鹰笼的那个锁柜之后,挨着车壁,还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
老人一条腿长一条腿短,似是患有残疾,整个人瘦得跟麻杆一样,抄袖斜卧在那里,目似瞑,意暇甚,只在丁保上来时,投来那么一眼,眸子里昏黄浑浊,全无光彩,如同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只看那么一眼,就再次阖下了眼皮,似是不愿浪费一丁点精力。
“宁兄不用管他,路上捡的一个疯人,小弟我看他腿脚不便,又身有孔家刺黥,便好意捎了他一程,不曾想倒再也撵不下去了,这会儿还要跟着我上西雁,年纪这么大又不好意思赶,你说倒霉不倒霉……”
“老夫姓风。”老头突地咕哝了一声,打断孔连顺,似是对疯子这个词很不满。
“闭嘴。没见本少爷有贵客,没空跟你扯淡。”孔连顺怒不可遏。
“老夫姓风。”还是这四个字,不过声息语调却是弱了许多,也再听不出明显的不满之意,倒像是对孔连顺的解释。
丁保望了老人一眼,倒也没多想,这车厢里的气味太怪太冲,既然确定接白雕确实如孔连顺所说,已经不在车上,那就没必要再多做停留,随便观摩了几下,便起身告辞,临出马车前,忽地回首道:“连顺,衍圣草园,方便进出吗?”
孔连顺怔了下,似是没料到丁保对接白雕如此喜好,继而恍过神来,面上瞬间神采飞扬,连连点头道:“宁兄放心,一切包在小弟身上,别说进出,住上一年半载都成。”
丁保看得出他语出至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难题终于有了些眉目,心情顿时变得畅然,自马车上一跃而下,抬手跟孔连顺作别,回身而去。
他却不知,在他双脚自车上弹起的那一瞬,车厢内那位老人家耳朵突地一动,轻“咦”了一声,整个人嗖地坐起,仔细听着丁保落地之音、转身迈步……
那对浑浊将死的寂灭眸子,猛然晃动起来,先是波云奇诡的迷惑,继而惊喜、激动如穿云之日,猛然绽放如雷。
第81章 好腿啊好腿()
此后数日,孔连顺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再未与人吵过架,虽仍称不上和善可亲、有礼有节,但起码没再随随便找茬胡闹。
实则这几日,他基本都在丁保马车里厮混。
之前之所以见风就是雨,不管不顾瞎闹腾,除了心存是非黑白之念外,最重要的还是旅途太过苦闷无聊。
现下新结识了丁保这么一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只觉得他的一言一行都极为新奇有趣,便如喜好漫画小人书的猎奇孩童突然闯进了漫画博物馆,眼都没工夫眨一下,哪里还顾得上街边那些个租书小摊儿。
丁保初始心存警惕,稍后摸准了他的脉门,知晓他其实就是一骄纵任性惯了的大孩子,本性还是很纯良的,这点,从他对待马车里那个素未平生的老人家就可见一斑。别看他当面骂得又凶又毒,一提起来都是咬牙切齿的,实则衣食住行都很照顾,甚至连马车外围整日罩着的黑色布幔都是专为老人所备,据他讲,这老人家患有严重眼疾,见不得日光。
而且孔连顺这小子大喇喇的,吹起牛来言辞很逗,什么都往外撂,见识也算不错,倒是个羁旅解闷的良伴。
最起码这几日里,丁保就对整个圣门孔家,以及要去的衍圣草园有了个粗浅的了解。
不过有一件事让丁保很郁闷,好似自从那日参观了孔连顺的马车下来以后,自己但凡走出自家马车,就会生出一种被人探究窥视的感觉,那不是一般程度的窥视,倒像是单独关了十载的精壮男囚突然见到妙龄女郎般,火辣辣的,很有侵略性,热灼得都快燃烧起来了。
这种感觉极不舒服,仿若有一条凉腻腻的毒蛇在脊背上溜爬,好几次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回头转身仔细寻去,甚至私下里拜托了热心肠的小骆姑娘,却俱是一无所获。
因此近两日来,他基本上不再走出马车。
连续经历过两次天兵降世,尤其是最近一次的天兵老矢,他终于彻底认清楚了这个世界的冷血残酷。
别看他自穿越后一直居安思危,实则作为一个和平年代长大,一直生活在法治社会路上的人,因为思维惯性,第一次遇到天兵伍梅后遭受到的冲击很大,但并不算太致命。心中还觉得这种东西就跟前世走在马路上时地下天然气管道爆了、乘坐航班时飞机突然撞到小鸟等类似,虽然极可怕,但终究还是小概率事件。
直到中秋月夜更加强大更加冷酷的天兵老矢出现,像一尊杀神一样几乎将在场所有人无情碾碎,不分情由,不问是非,他才终于彻底觉醒,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仅会耍小聪明没用的,没有超卓的个人能力,不能做到随时自保,拥有再多一切也都只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因此此次死遁之后,下定决心要遍访天下三大园,一定要尽量将自己“野兽化”,不说无敌天下,做不到自保就绝不高调露头。
至于那劳什子鬼天兵,凡事再一再二,决不能再三再四,只要再敢来招惹自己,不直接弄死,也要活捉一只来耍耍!
所以他这一路算是极低调的,深居简出,社交方面也很讲究,小心翼翼地控制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除了每日例行的散步、舒展脊骨、大小便外,基本上不出来露面。
实在想不明白这种时时被人窥视的心悸感觉究竟从何而来,是自己的敏感错觉,还是不经意间招惹到了什么厉害人物?
说起大小便,这对丁保来说委实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在华阳时还好,自家有茅房,虽然简陋,仅是两块木板悬空搁在粪坑上,但毕竟是在室外,空气流通可以保证。
但在这长途跋涉的行旅途中,稍微讲究点的,就要用到虎子,即简易马桶,这就不是丁保能够接受的了。在他看来,一个不能冲水的马桶即便做工再考究,盖子再精美再严实,整日搁置在马车里,内存几日几夜的大小便,只有遇到河流或住店时才能倾倒清洗,这简直会要人命,这跟住在火车站臭气熏天的厕所里有什么区别?!
所以孙浩出于尊敬,特意放在他马车里的那个崭新的锦团盖垫的雕木虎子,他从未用过。每日籍着商队休憩时,假借散步或舒展筋骨,避过大队人马,露天解决。
这一日傍晚,沐着夕阳余晖,丁保轻嘘口哨,哗哗啦啦地在小树林里尽情释放着。
自从马岛缟狸异化身体之后,他每次放水时心情都很不错,也越来越满意水柱的劲道和飙射距离,如今虽不敢说“顶风尿十丈”,但随随便弄个小半丈毫无压力,正自昂扬得意、不可一世时,突地身体一僵,头皮有些发麻,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不过这一次,他却是瞬间锁定了方向,转头望去,顿时愣住。
怎会是他?!他不是瞎子吗?!
小树林内,一堆半枯落叶之上,孔连顺马车里躺着的那个半死不活的枯瘦老人正好整以暇地蹲在上面,嘴里嚼着截树根,嘴巴咧得很大,笑眯眯的,露出稀稀疏疏几颗黑黄的牙齿,之前浑浊将死般的眼珠子,此时瞪得滚圆,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丁保的下半身。
此情此景,丁保但觉一股凉意自脊背涌上,涩着嘴巴正想打个招呼什么的,落叶堆上那枯瘦老人见他望来,好似很兴奋,猛地一指他的下半身,像是见到世所罕见的极品美味一般,“咕哝”,猛吞了一大口口水,咧开黄牙大嘴,笑道:“老夫……姓风。”
古道。西风。距离商队极远的空寂小林中。
这声“咕哝”吞咽之音简直**,丁保瞬间脸色煞白,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恶心凉意自脚底板一直冲上头顶,小弟弟唰地软了下来,最后几滴无情而又羞耻地淋在了鞋子上。
这会儿却顾不上这个,猛地跳起,提起裤子就跑,边跑边系腰带,一口气不停地跑到自己马车上,这才稍感踏实,低下头发现鞋子竟然被自己淋湿了,顿时义愤填膺,尼玛,男人最悲哀的事情居然赤果果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念及方才诡异场景,禁不住又是一阵恶寒凉意,用青梅子酒定了定神,赶忙着人将孔连顺给叫了进来。
“宁兄,你,你这是什么眼神?”孔连顺坐立不安道。
“我问你,你车上那老头究竟是何来头?”丁保目光炯炯,逼近他道。
孔连顺给吓了一跳,又疑又惊道:“就是一老疯子啊,满嘴胡话,最爱说的就是四个字,老夫姓风,根本无法交流,至于是何来头,什么身份,路边偶遇的,倒还真不知道……”
“老玻璃?”丁保试探道。
“老……玻璃?啊,我知了,宁兄又是在考我,玻璃小弟恰好听过,就是琉璃嘛,小表姐自异海游学归来时,曾赠予小弟那么一颗,端的是晶莹剔透,华美无比,比之天然斛珠更加透明璀璨,小弟本来还想改日寻个机会拿出来显摆一下,不曾想宁兄果真是见识非凡之辈,竟连琉璃都知晓,佩服佩服!只是不知,这老玻璃又是何解,莫非是有些年月的古董琉璃……”
“死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