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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战场都会全线崩溃,您怎么还坐得住啊,太子爷!”
顾苍抬起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颇有几分深意地道“这些东西你倒是比我还熟悉,不过这次是我故意让他们败的。”
姬耀灵听得一愣,可旋即还是带着一股怒意质问道“您让他们败的?您可知道,这沥血军一败,会引发什么后果么?”
顾苍轻轻地点了点头,淡然地道“当然知道,十余万沥血军战死,数千万百姓流离失所,整个燕州防线全面溃败,卫晋联军将毫无阻碍地穿过燕州,直取京城!”
“什么?十万沥血军全部战死了?而且你知道?你知道!”
转眼间,姬耀灵又失魂落魄地坐了下来,她未曾想到,所谓的战败,竟然是全员战死,这,这,这该让她如何说呢?
可与这位手段通天的太子爷接触得久了,姬耀灵也差不多知道了他是什么脾性,对方既然这么做,而且还当着她的面说出来,这背后必定有深意。
“不给他们一点希望,那些阴沟里的臭虫,又怎么会冒头呢?大凉一身的病,是骨子里的,是先人遗留下来的,欲除顽疾,须下猛药啊!”顾苍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低头看着眼前阡陌交通的棋盘,喃喃道,“自古凡变法,无不有流血牺牲者,国家动荡,甚至支离破碎,故常常是旧朝变法,却只能让新朝得其余荫,因为动其利益,必引其反抗,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毕竟是人都自私,只看着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站的有多高,看得才有多远,正因为我是大凉太子,才能纵观全局,想到变法,而他们只是一些乡间豪绅,亦或是百年世家,所以只能着眼于一县,一郡,亦或是一州之地之得失。”
“我不得不用这种办法来治大凉的病,不然我们得不到最终的胜利,我必须用这种方法,帮大凉提前走入下一个时代,哪怕是要强行挖去一大块骨肉,但只要最终能够愈合,它就会比原来更强壮,不破不立,先破而后立,为了变得更强,再大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种时候,就必须要有一个狠心的人来做这些事,历史或许不会记得这些牺牲者的名字,但一定会记住他们为大凉带来的改变!”
还有句话,顾苍不想说,他之所以在最近几年脚步如此匆匆,甚至好像都不再管大凉的底子是否能撑起他如此大手笔的变革,因为他已经等不及了,上天,并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时间。
对面的姬耀灵呆呆地看着他,完全不知该如何作答,总觉得这几句话,仿佛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一举道破了人族千年以来的变革史的精髓,但如果是以这种方式,她实在是难以接受。
“可因你一句话,多少将士无辜枉死,多少百姓受其余殃,你这样做,这件事一旦被披露出来,你必遭弹劾,你这太子之位。。。。。。”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又愣住了,对啊,他还在乎什么,他都已经是要死之人了。
顾苍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旁边恭敬候着的凝霜,然后用饱含威胁的眼神狠狠地瞪了姬耀灵一眼,直吓得后者汗毛竖立,差点忍不住往后倒去,看起来份外狼狈。
“小姑,你多虑了,这种事不会发生的,毕竟你和天罗,是唯一知情的人,而天罗,是永远忠于我的天罗,对么?”
旁边的凝霜闻言,心中一暖,甜甜一笑,柔声道“只要霜儿在一日,天罗,永远都是殿下您的天罗!”
抱歉,买的美漫到了,在看天国降临,更晚了一点。
。
第七十二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七)()
原本一直生长着齐膝高的嫩草的辽阔草原上,此刻再不复先前那般与世无争的静谧与美好,残肢断臂,伤痕遍野,那汇聚在一起,仿若小溪一样朝着山坡下方流淌的粘稠鲜血,以这片古老的燕州大地为画板,泼上了一层让人不敢直视的血色图案。
铺满了一大片绿地,层层叠叠,最后堆积起来甚至比一个成年人站直了还高的尸堆里,既有人的,也有马的,有的人一直到死前,都还紧紧地抱着敌人的尸体,宁可与其一同滚入深渊,更多的,是紧握着手里的兵器,掰都掰不开,静静地躺倒在地,好似睡着了一样,此刻已经升入了天空的金黄色日头,又为这血腥而惨烈的可怕画面,渲染上了一层圣洁的金色光辉。
战场之上,仿佛有无形的,从古老的时代传来的号角声,回荡在天地之间,歌颂着,赞美着,就连自然中的风,也忍不住到各处为他们传唱着这场战斗的庄严与肃穆,如此一战,举世罕见,两军对垒,二十余万人厮杀成一团,竟然无一人退缩,直到尸首铺满了整片山坡,这是何等的壮烈!
曾经被誉为南地第一精锐的沥血军,经此一战,已是全员战死的结局,而谢厚胤靠着暗度陈仓的法子,好不容易才从西面战场上带来的卫国骑兵,经此一战,也只剩下了不到一万残兵而已,谢厚胤表面上神色如常,只是拄着性命相托的长枪,在几个伤势不重的手下们的小心搀扶下,坐到了一边,哪怕身下的草坪上全是黏糊糊的鲜血,他也完全不在意了,因为作为冲锋在前的主将,他的身上早已被鲜血浸透,不管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所以坐不坐在干净的地方,对他而言,已经没区别了,更何况在这种时候,这片天地之间,哪儿还有干净的地方给他坐呢?
谢厚胤的内心,其实远不如表面上那么的镇定,因为说实话,他先前从未想过,这可谓是蓄谋已久,自己在私底下已经推演了无数次的一战,竟然最后会打得如此的惨烈,甚至远远超过了他预估的战损。
寻常的军队,比如晋国这临时拼凑起来的十万大军,一旦战死了两三成的士兵,便会军心溃散,四散奔跑,这一点,在先前便已经得到了证明,而训练得当的军队,哪怕有五六成的人都已经战死了,只要主将未亡,也会强撑着不退,但若是一旦死伤到了七成,绝大多数军队,都一定会撤退保留实力,但沥血军没有,他们从开始,打到最后,一直战斗到了最后一个人,都没退过一步,人人皆是面朝西方倒下,纵然身死,也绝不后撤!
谢厚胤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他抬了起头,目光复杂地望向了远处,在那里,那个可敬又可悲的老人,竟然还在挣扎着,只可惜,大局已定,在手下人已经全部战死的情况下,他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是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这位沥血军的老将军身上遍布了伤口,血色的铠甲都已经破裂,变得残缺,他仰望着天空,默默地脱下了头盔,失去了头绳绑缚的白发,肆意地披散下来,然后沾上了肩头的鲜血,让他看起来变得份外狼狈。
他突然感觉到一阵阵眩晕感袭上脑袋,他忍不住轻轻地摇了摇头,却丝毫没有减轻那种近乎催眠一样的眩晕感,他知道,他只是太累了,这时候的他,就好像是一头迟暮的老狼,而属于他的狼群,已经随着时间而消亡了,最后剩下的,只有一个不愿意屈服于命运的他罢了,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同类可以依靠,他头晕眼花,毫无战斗力,看着四周慢慢围过来的猎人们,他除了张嘴发出威慑性的低吼以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那曾经可以剖开敌人肚子的爪子已经钝了,他那曾经可以轻易咬碎敌人喉咙的尖牙也已经掉光了。
站在堆满了敌人与同袍们尸体的尸堆上,他浑身无力,却又不愿意倒下,最后他只能靠着先前插入尸堆里才树起来的一杆大枪,以此作为依靠,勉强站着,他的手里仍然紧紧地握着那把已经卷刃的大刀,这时突然有一阵风吹来,向来自称不输年轻人的他,竟然会觉得有点冷,他明白,那是因为他的血,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流干了,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咬着牙,因为他不想让自己哆哆嗦嗦的窝囊样被敌人们看见,他的一只眼睛已经完全被额头留下的鲜血所糊住,睁不开了,他瞪大了唯一还能视物的左眼,看着周围的惨烈景象,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一个这些年里,只在梦中出现过的身影。
“常,常将军。。。。。。”
那个人的脸,完全隐没在一层非常柔和,但让人无法直视的白光之中,哪怕如此,老人依然认出了他,他穿着一身他最喜欢的轻甲,身躯挺拔,英武无双,他是那种你一见,便会由衷地觉得他就是一位战场领袖的人。
他站在远处,向着老人伸出了手。
一如当年,他们两个人初次相见的那个场景,那个差不多已经快被老人遗忘的场景,明明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老人知道他在笑,因为他对自己人,总是那么的温和与儒雅,哪怕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也是一边笑着,一边鼓励着其他人,相比于其他脾气暴躁的将军而言,他是一个异类,他很少对士兵们发火,他喜欢与他们同吃同住,从陛下那里得来的赏金,他也总是第一时间分给手下人,让他们寄回老家,所以他们这些人,都是真心爱戴他,拥护他的。
混杂着鲜血的泪水,静悄悄地从眼眶滑落,老人突然泣不成声。
“给您丢脸了,将军。”
他靠着枪身,脚撑着地,羞愧地低下了头,恍惚间,他突然感觉这一身的伤痛与疲累,竟然消失了,他满脸惊讶地抬起了头,看着前方,对面的黑暗处,站着有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庞大血色骑军。
“老张?二娃?麻子!我,我,我,我是在做梦么?”
老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因为站在前列的那些人,都是已经快要消失在他漫长人生记忆力里的,曾经的同袍。
他再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个站在正中央,脸上笑意盈盈的年轻人,他愣住了。
已经因为岁月的打磨,而变得模糊的记忆,迅速地涌现出来,对了,对了,那就是常将军的脸!
我想起来了!
一股无法言喻的喜悦涌上了心头,他瞬间忘记了一切,只是挥着手,好像往日那样,嬉笑着跑了过去,然后在他面前躬身抱拳跪倒。
“七营赵扩,拜见将军!”
外界,七八个谢厚胤手下的骑兵们,下了马,握着刀,小心翼翼地走上尸堆,慢慢地逼近了那个垂着脑袋,好像已经睡着的老人。
这位老人家的悍勇与刚猛,刚刚才跟对方打了一仗的他们,那是最为清楚的,这时候又岂敢大意呢?
他们忍不住又等了一小会儿,甚至有人已经在思考着,是否要用长弓先射他几箭在说,直到后方传来了谢厚胤不耐烦的咳嗽声,才有人反应过来,装着胆子靠近到了老人的五步之内。
在这种距离,就算对方暴起发难,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后撤。
他谨慎地停了下来,等了两息,发现老人没什么反应,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又往前挪了一步。
就这样走走停停,半晌,他才终于是走到了老人的身边,眼看对方竟然这样都还没有动作,他才终于是放下了心来,但他马上又颤巍巍地伸出手,在老人的鼻下小心一探,三息之后,他松了口气,整个人都从刚才那种紧张的氛围之中松懈了下来,正在他要举刀砍下对方主将人头前去邀功的瞬间,后方突然传来了谢厚胤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