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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一丢,李胜邪整个人就好似一条破麻袋一样地向后飞出,然后被身后穿戴着全身甲的靖龙给稳稳地接住了,他低下头,看着怀里这个哪怕已经晕了过去,神上还是一片狰狞之色的可怜孩子,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不能自己。
就好像王爷先前说的,这些,的确都是大凉欠他的,不,应该说是自己欠他的,本不该怪他,可,可,可,唉,世上的恩恩怨怨,谁又能够说得清楚呢,只盼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能够尽量保他一条命吧。
这一边,顾玄徐徐地张开了自己的双臂,他仰着头,宛如蛟龙舒展身形,双目俯视着面前的所有人,朗声道:“向你们的新王,拜倒吧!”
其他人这时候大多都还在震惊之中,根本就未回过神来,但代表着鬼鹫部落的那张桌子后面,作为大酋长的摩天高锡,竟然已经直接拜倒在地,姿态做得极足,态度极其恭敬。
“王上!”
顾玄闻言,转过头,朝着对方轻轻地点了点,看起来甚为满意。
“摩罗贝提大酋长,本王想见你已经很久了,恭喜你,这次你站对了队伍,快些起来吧,去跟他们站到一起,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
一直站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大胡子,这时候才终于是反应了过来,身为大酋长的他,出于基本的自尊心,为刚才自己在对方的面前竟然丝毫不敢动弹而感到无比的羞耻,当下忍不住再度喝问:“混蛋!你究竟是谁!竟然敢闯到这里来,你,你。。。。。。”
顾玄扭过脸,笑了笑,打断了对方,傲然道:“我是谁?本王乃是大凉河东郡王,朝廷亲封的黄沙县之主,本王是伽罗汗国的天可汗,亦是整个婆罗娜族未来的新王!”
大胡子勃然大怒,对方竟然敢如此冒犯他们整个种族,让他有一种被无视的耻辱感,愤怒也给了他新的力量,让他能够在对方面前站得更笔直一些。
“大胆!你凭什么?新王?你,混蛋,你,你,你,卫兵,卫兵呢?我的卫兵呢?”
他朝着外面大声地呼喊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他一些可怜的安全感。
顾玄淡然一笑,道:“卫兵?有什么卫兵?本王既然都已经站在你面前了,难道你觉得你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大胡子的耳朵动了动,大帐外静悄悄的,竟然连多余的脚步声都没有。
人都去了哪里?
他不知道。
他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再看着面前神情无比淡然,似乎已经掌握了一切的青年,他突然就慌了,他带着最后的希望看向了那边贪狼部落的人。
“哈萨克,你们呢?你难道要臣服于他?”
说来可笑,刚才他们明明是吵得最凶的两个人,在这种时候,他却又希冀着对方能够站出来,和他一起,共同抵抗外敌。
“你愣着干嘛?”大胡子看着对方无动于衷的样子,忍不住大怒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要以武力决定谁来领导吗?”
顾玄看向那边,一抬手,道:“恭喜,哈萨克,你已经坐上了大酋长之位,至于摩尔丹大酋长,本王也恭喜你,因为你为族人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光明的未来正在等着你们。”
叫做摩尔丹的老人,也就是贪狼部落的前任大酋长首先站起,年老成精的他,用最正宗的人族礼节行礼道:“恭迎吾王。”
大胡子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来回看着双方,半晌,才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顾玄脸色一沉,因为他已经失去了继续跟对方纠缠的耐心,他上前一步,一堵看不到顶的高墙便随之压向了对方。
“意思就是这样,你,毒蝎部落的大酋长,本王愿意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臣服,或者死亡。”
大胡子脸色惨然,浑身抖如筛糠,额头上汗如雨下,他的声音都变得干涉了起来,可嘴上仍然不肯放弃着作为大酋长的尊严和权利。
“呵,就算是杀了我,毒蝎部落也不会臣服于你!”
顾玄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有什么用呢?你知道婆罗娜族有多少人吗?你知道多少人已经向本王宣誓效忠了吗?光靠你这点人手,难道还想在本王的面前翻起什么风浪吗?”
“大酋长,不是掌握权利的人,而是承担着要为族人带来更好生活责任的人,更不是一个会将他们推入深渊的人,好好做一个选择吧,你族人的性命,现在都已经握在你的手上了,他们没得选,可你还有的选,别做错事。”
大胡子愣在当场,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原来“王”并不是为所欲为的人,而是将一切责任都担在肩上的人吗?
第一百零五章 一切终将会落幕(四)()
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彻底地影响,或者说改变一个人呢?
是后天生长的环境,还是人生中所经历的一些事件呢?
亦或者,其实两者都是。
无论如何,离开京城已有快一年的顾玄,却的的确确是变了。
从内到外,从心到形。
尚在京城的时候,从小到大,他之所以处处忍让,是因为母子二人在帝京相依为命,无依无靠,就仿若是一叶孤舟,在这茫茫大海上随波逐流,为了能够好好地活下去,他们就必须要小心,否则一旦哪天不小心撞上了一艘大船,就是瞬间倾覆,船毁人亡的可怜下场,故而他一直保持着谨小慎微,哪怕是遇到外人故意的欺辱也一味忍让,正是因为这种生存的环境,导致他甚至把这种性子给带到了之后的生活之中。
处处小心,处处担心。
离开京城之后,让常年处于压抑之中的他,顿时有了一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感觉,所以才会有之后的马家村恶斗马匪,一往无前,勇猛无双,这既是因为先天的正义感,更是因为他常年压抑的天性需要释放,他需要一个机会解放来自己,哪怕这其中也掺杂了他不少的谋算与计划。
可真的到了天高皇帝远的黄沙县后,面对这样一个四处漏风的烂摊子,要躲在四周各方大势力的夹缝中艰难讨生活,他又不得不再度收起了自己已经渐渐露出的麟爪。
一直到这种时候,当他终于可以真正地掌握自己与他人性命的时候,他才会如现在一样。
如帝王君临,无可阻挡,无可违逆。
………
任何一个国家,但凡他们妄图介入他国的内务,就必须穷尽心力在对方内部扶持起一个足够有能力的代理人,他们是绝不可能堂而皇之地直接进入,除非这个国家已经强大到根本就不在乎敌方全国上下因为耻辱而合力反抗。
故而无论是旁边野心勃勃的卫国,还是正面财大气粗的凉国,要想在这片不属于他们的大漠里站稳脚跟,就必须要从罗刹族的内部选择一方进行扶持。
只不过是卫国人选的是毒蝎部落,黄沙县选的是鬼鹫部落,而许锦棠选的是贪狼部落,仅此而已。
先前之所以会在大漠里耽搁这么久的时间,只是为了能让黄沙县有一个正当的理由介入其中而已。
陆议先前的铺垫,乃是整个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环,但当时机成熟之后,这里也需要一个真正的王者,来一锤定音,彻底地击破一切敢于反抗的力量。
…
是的,其实摩天高锡早就已经不是真正的摩天高锡了。
既然李胜邪可以找人刺杀,难道黄沙县自己就没有反过来刺杀对方的手段吗?
李胜邪可以玩一手狸猫换太子,李代桃僵,而陆议自然也能轻松地找个机会把人换回来,反正这世上能准确分辨出这两兄弟的人也没几个。
先前不点破,一直在谨慎至极的李胜邪面前逢场作戏,其实等的就是今天来一网打尽而已。
至于最后一个贪狼部落,无非是逼他们做一个正确的选择罢了。
许锦棠这个人,心机深重不说,实在是太过危险了,他竟然会拿一位贪狼部落的少酋长来当自己的看门狗,甚至于牵着链子游街,当然,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他用来安抚躁动的幽州军计划中的一环。
但在外人看来,这种侮辱,谁能受得了呢?
更何况许锦棠这个人,从始至终,打从心底里,都只是拿他们这些外族人当一枚可以在关键的时候用来暂时稳住大凉朝廷和幽州内部的棋子而已。
但在双方的合作之中,尊重其实是很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在没得选的时候,或许他们不在意,但那也不过是将这份心情埋在了更深的地方而已,可一旦有别的选择之后,掘出来也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
再加上陆议的尽力游说,对方最终选择投诚黄沙县,其实并不算什么特别难以想象的事情。
毕竟他许大将军这时候还吃亏在手底下可以动用的人手不多,真正忠于他,敢向任何人动刀的,用一个少一个,而其他人,是不敢对一位亮明身份的大凉王爷动手的。
最后,还是因为许锦棠全部的精神,现在都已经放在了整顿和清洗幽州内部上面,在连续拒绝了十多道朝廷诏书之后,他已经算是与朝廷真正地撕破脸了,在这种情况下,什么罗刹族,暂时已经不重要了。
卫晋两国的联军,这时候都已经踏入凉州地界,不日就要去到大凉京城了,还需要再搭理这块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呢?
顾玄一脸意气风发,背负双手,静静地看着面前,向他俯首表示臣服的三大部落首领,而在他的身后,黄沙县的一众人,也在静静地看着他。
与有荣焉不说,更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以一城之力,豪取大漠一族,这是何等的豪迈与放肆?
在那之前,谁敢想象出这个结果呢?
其中尤是以靖龙心中的感受最为深刻,毕竟,顾玄是他在宫里一直看着长大的孩子。
这个自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孩子,这个明明在国子监天天受欺负也宁可自己扛着的孩子,今天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王者了。
再回京城,又该是什么光景呢?
然而就在屋内屋外的众人都觉得大局已定,罗刹族再翻不起什么波澜的时候,一个矫健的黑影,突然从屋子里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弹起。
那是蜉蝣训练出来的精英刺客。
他一直在等,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刻,这个所有人都最松懈的时刻,这个唯一的时刻!
他选的进攻方向,也是最完美的视野死角。
没办法,谁让被刺杀的目标,还正好是一个缺了一只眼睛的人呢。
人在空中,他顺手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只是轻轻一抖,一道寒光炸开,剑身如波浪般律动,然后瞬间绷直,眨眼睛,便成了一把锋利的长剑,被主人握着,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直刺对方的胸腹处。
哪怕是顾玄自己,也必须得承认,对方抓时机的能力,的确是妙到毫巅,最起码,就连他都没能来得及在第一时间阻拦。
“咔!”
然而,长剑在轻易地穿破了最外层的衣服之后,便不甘地停了下来。
因为力气过大,剑身甚至再度弯曲了起来。
这个倒霉的刺客从剑尖上感觉到了一层滑不溜秋,却又坚不可摧的东西。
是一层品质顶级的软甲。
是夜知槐特意差人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