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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的数量，即便半步帝神境的仇万烛，应付起来都颇有些吃力，更遑论其他五位长老，屡屡险象环生。
玄苍心知，这般下去坚持不了太久，朗声喝道，“小子，快动手！”
喝声化成音浪，聚滚滚洪流，如同一把利剑，直穿进山体。
岩洞当中，风雷顿时平息，天旋地转的洛寒眼见那一道风旋瓦解在自己面前，大口喘着粗气。
他不由一阵后怕，暗道，“仇长老当真不是危言耸听。”
这山魂之可怕远非他能想象，刚才只稍微靠近丁点儿，便引起这么大异动，况且那风旋仅是波动的余威，就需他竭尽全力招架。
随着洛寒远离岩洞，光柱的明暗变化恢复到有节奏的状态，不过那咚咚的心跳声却是越发强烈了。
周围的一切依然在剧烈摇晃，凶兽的嘶吼、大战的轰响不绝于耳，他仿佛能看到外面兽潮遮天的景象。
他深知时不我待，赶紧继出洛神虚影，驱使着小心翼翼地飞入岩洞。
光柱果然未再波动，他见状，骤然加快速度，虚影直奔那一枚剑心掠去，一把将之攥在手里。
突然，一种难以言明的奇怪感觉涌上心头，不知何时，他手中竟多了一物。
那是一柄朴实无华的长剑，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剑身无光，锈迹斑驳，刃钝无锋，甚至没有剑柄，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一端缠着破布的铁尺。
不待他惊疑，双眼变得模糊起来，周围的景物迅速隐去，须臾便彻底陷入一片空洞。
他立身虚无之间，脚下失去踩着地面的踏实感，连身体都似乎不是自己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唯手中这把长剑无比真实。
“幻象吗？”
他竖起长剑，在面前端详，忽然惊愕满脸。
那剑身的斑驳锈迹之间，映出的却不再是他的面孔，而是一张老者的脸，鹤发童颜，目光懒散。
“这是谁？”
他慌忙触去唇上及下颚，并无长须，摸上脸颊，棱角勾勒出熟悉的轮廓，还好，脸仍是自己的。
刚要长舒一口气，一道水幕从天而降，另一面传来光亮，隐约可见些许模糊的影像。
仿佛有什么在召唤，又好像被长剑牵引，他不由自主地迈出步子，走了进去。
这，是一条长街，昏暗且狭窄，街道两旁是高高的围墙，透着沉重的压抑。
墙头上，老树的枝桠放肆地延伸，缠绕在一起，秋风萧瑟，拂过长街，一地枯黄。
他就站在长街中央，一眼望不到两侧的尽头。
忽然，远处传来低沉的吟唱，“世间一切，皆为虚来，宇内万物，皆为幻往……”
一句四字，短歌铿锵。
他循声望去，只见街道一侧，一道削瘦的身影，正徐徐走着。
那是一位老者，左手执一杆长幡，随风展动，幡旗上一道道暗红色的痕迹，纵横交错。
右手中，握着一只高举的小手儿，是一个尚不到其腰身的孩童。
他们向他走来，又似乎没看到他，老者依旧吟唱，孩童蹦蹦跳跳地走着。
直到他们走近，洛寒震惊难掩，那老者须发皆白，面若童颜，正是剑身上映出的那一张脸。
他下意识让开几步，退到墙角，任由他们从面前走过。
心道，“好真实的幻象，竟这般身临其境。”
他仔细打量着二人，那孩童是个极其精致的小女孩儿，精致的长发，精致的眉眼，精致的俏脸，精致的衣衫。
而老者领着女孩儿的手，枯槁且修长，手指笔直，指尖清整，可以想象，年轻时，定是一双让佳人都为之羡慕的手掌。
此时，老者的余光刚好掠过他，那无比凌厉，竟使得他心头发颤。他不由大惊失色，他敢肯定，这老者是能看到他的，那这一切还是幻象吗？
他握紧手中的长剑，心剧烈跳动，从没如此紧张过，冥冥中升起一种感觉，这绝非一幕场景这么简单，而他，也不是一个局外人。
“爷爷，你唱的这几句什么意思啊？”女孩儿忽然问道。
她仰头望着老者，明眸中清泉流动，这立刻缓解了洛寒的紧张情绪。
老者放开女孩儿的小手，宠溺地轻抚着精致的额头，道，“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突然，秋风急促，卷起一地落叶，扬扬洒洒，飘飞如絮。
长街的另一侧，传来一声阴冷，震落了漫天枯黄，“老东西，寻你无尽岁月，原来你躲在这里。”
这声音，让洛寒心惊肉跳，他望过去，入眼一片昏暗，看不清任何景物，感觉像一尊凶兽正缓缓步出。
老者抬首仰望，目光似穿透满覆的老树枝桠，直及天穹。
他沉声问道，“老夫早已不问纷争，你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
阴冷再起，风止叶息，“普天之下，两境之秘，只余你一人知晓，你不死，我主心中难安。”
老者摇头，轻声低语，“呵呵……两境之秘，至尊之上皆会明悟，你杀，又杀得完吗？”
“那我便要你极境，从此再无至尊！”
霎时间，长街之上，杀意弥漫。
洛寒震惊得无以复加，“两境之秘？至尊之上？‘我要你极境从此再无至尊’？”
一刹那，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疑问，“此人是谁？敢夸下如此海口，修为又当几何？他还有主人，那又是谁？这老者呢？他知晓的两境之秘是什么？”
老者这才收回目光，望向长街另一侧。
洛寒也由此看清了那里，只见一道墨色身影缓步而来，长枪斜握，枪尖划过地面，悄然无声，却在青石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深痕。
老者徐徐向其走去，不急不缓，身后踏过处，一串足印，入石三分。
整条长街，似是微不可察地抖了几抖，长枪留下的痕迹随之震散，弥漫的杀意如遭困缚，挣扎着渐渐消逝。
他悠然开口，目光波澜不惊，“我们换个地方吧！莫要惊扰了凡人。”
那墨色身影冷哼，“想给自己找个称心的墓地吗？”
老者唇角微扬，不置可否。
然后将女孩儿安置在墙角，俯下身去，慈声道，“小甄，呆在这儿，别乱跑。”
洛寒暗道，“原来这女孩儿叫小甄。”
她伏在老者耳侧，低声问道，“爷爷，这次要多久？”
老者应道，“这次可能要麻烦些，无聊的话便数落叶吧，估计数到三百就差不多了。”
洛寒自能听出这话中之意，“看来曾要杀他的不止这一人，应已尽被他解决，这次麻烦些也不过三百个数的工夫，他没必要同自己的孙女吹嘘，那这修为又该是何等惊人？”
忽然，一缕气劲划破空间，狰狞犹蟒，幽深如墨，直向女孩儿噬咬而去。
同时阴冷响起，“老东西，还有心思顾及别人，我便先断了你这念想。”
洛寒双目一凝，“好个卑鄙小人，竟向孩童下手。”
老者目光一冷，“祸不及旁人，你主没教过你这个道理？”
说话间，长幡一抖，将气劲裹进幡中，幡杆重重一杵，地面立时龟开，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他盯着来人，冷声道，“想杀我，便随我来。”
说罢，猛然看向洛寒，道，“把剑给我一用！”
洛寒心中大骇，那目光直视着他，犹如两道神光，直达心底，让他无法拒绝，挥手将剑送出。
老者一把接过，气势陡变，整个人仿佛一柄利剑，剑芒喷薄，高纵万丈，一时间，剑气肆虐纵横。
随着长剑离手，周围的景物骤然崩碎，一切又回到山体内的岩洞。
洛寒被那无上剑意深深震撼，最后时刻老者的如剑身姿亦在脑海挥之不去。
他灵光突现，“莫非，他就是……剑心之主？！”
第345章 连通荒古（）
正当此时，洛神虚影一把将剑心拔出，原来刚才那一幕不过弹指之间。
“吼！”
光柱内突然吼啸震天，瞬间盖过一切声响，岩洞四壁土石开裂，连带着通道都有崩塌的迹象。
那直抵山巅，震得玄苍等人气血翻涌，洪荒遗兽尽惊惧万分，拼命逃离此地，兽潮顿时更为疯狂地向外涌出。
几人压力陡增，仇万烛大喝，“坚持住，那小家伙应已取得剑心，这是山魂的应激反应，它不会容许任何一只洪荒遗兽逃出大荒山，待它向兽群出手，便是其逃离之机，到时就可重启禁制。”
“明白！”奚瑶面静如水，沉着回应。
纵然白衣染血，纵然险象环生，依旧不改清冷容颜。
司空陌在她不远处，哪怕自顾不暇，仍不时援手，看那神情当真是紧张得要命。
而莫黎和宇文昊早都杀红了眼，连长孙锦也一扫平日里精明的富甲商人形象，变成一个发狂的胖子。
山体内，洛寒在那吼啸之下更是首当其冲。
此刻，他五感尽失，有眼而不能视物，有耳却不能听音，体内翻江倒海，五内如遭焚烧。
不禁大惊失色，“这是山魂要苏醒了吗？”
他可是清楚这山魂的可怕，以他这点儿修为，怕是抹杀他像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连忙强震心神，意驱使虚影后撤，剑心既取，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至于如何善后，自有院长和长老们顶着。
可意念当中空空如也，他暗道不好，吼啸竟震断了他与虚影之间的联系。
“怎么办？”
他不敢贸然进入岩洞范围，生怕再引起更大的异动，何况眼下山魂已是苏醒在即。
值此进退两难之际，光柱陡然光芒大盛，恐怖的波动肆虐激荡，威能石破天惊。
洛寒惶恐，当即运起冰封三尺，冰壁之下，肌肤闪耀着古铜光泽，六重厚土体的肉身之力澎湃涌动，刹那间，防御手段尽出。
但那波动瞬息收敛，沿着光柱奔雷纵上，直往山巅而去。
他压力骤减，洛神虚影亦同时回归掌控，没有任何迟疑，他立刻将之敛回丹田，一把抄起剑心，脚踏游龙，向外飞纵。
一道光束冲天而起，在天穹漫开，徐徐沉降，如同天幕，将搏命奔逃的洪荒遗兽尽数笼罩，兽潮当即平息下来。
“重启禁制！”仇万烛大喝。
与此同时，七人飞退，至光罩外，奚瑶双手结印，连连飞掷进山中各处。
不甘的嘶吼此起彼伏，兽群挣扎着退却，天幕逐渐回缩，直到覆盖在山体上，然后消逝，大荒山又恢复到之前的宁静。
几人皆长舒一口气，看着彼此，不由会心一笑，他们可是许久未曾如此狼狈了。
玄苍扫了眼下面，道，“那小子出来了，我们下去吧！”
他们接连纵下，洛寒也刚好从山体内跃出，土石在身后崩塌，将巨大的通道掩埋。
或许，要不了多久，这里就将长出新的植被，一切痕迹总会随岁月流逝而被隐藏，但能留在心中的，一定是不朽的记忆。
仇万烛率先问道，“剑心可曾取出？”
纵然他心知这个答案是肯定的，还是忍不住一问究竟，机会只有这一次，他太怕前功尽废。
洛寒看着几人，一个个狼狈不堪，不用问也能猜到他们刚才经历了什么。
不由内心窃笑，暗道，“让你们拿学员开涮，遭报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