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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难得的挑拨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当下就轻咳一声,站起身来,朝着四下大声说道:“众位大人,两年一度的府试,国家抡才大典,何等隆重,府君大人特地召开这次宴会,以示庆贺,众中榜学子都欣然而来,却唯独少了一人,竟然缺席本次的宴会,视府君大人,众位大人以及王朝旧例于不顾,实在是胆大妄为,非得严惩不可。”
他这一番话在酒席上说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众人都不知究竟,低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对于王璇突兀的这番话,梁明涵心里并不大以为然,觉得对方有些大惊小怪了,他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大动干戈,当即就小事化了的道:“也许那位学子临时有什么事,不能前来,这也不必苛责。”
王璇当然不会就此罢休,又肃然说道:“下官可以肯定,此子不来赴宴,并不是有什么意外事情脱不了身,而纯粹就是心怀怨怼,狂妄不逊,不给府君大人以及诸公的面子!”
众人听了,又都一片愕然,不少人对他的话却是不以为然的,谁会这般狂妄自大,能够上榜,中了童生功名还不满足,怎么还会心怀怨怼,以致不来赴宴,不给府君大人面子?
梁明涵也是这般想,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说道:“王大人有什么活,尽管明言,不知王大人口中说的缺席之人是谁?”
王璇大声道:“下官说的此人,就是本次府试,名列榜尾的临水县童生江云!此子素来狂傲不逊,自负矜高,这次府试名列榜尾,心中定然不忿,心怀怨怼,这次拒绝不来参加府君大人的设宴,就是一个明证!”
这话一出,整个园子里就是一片交投接耳,窃窃私语之声。如今某人的大名,没有听说过的还真不多,若王璇说的是其他人,他们或许不会当真,但听到王璇说的是此人,很多人就已经相信了。
席上众人面面相觑,那些园子里的新晋童生们也都各自在人群中寻找,果然没有发现某人的身影。
一阵扰攘之后,最后有结果出来,一位书吏上前来,大声禀报说,确实有人缺席,其人就是名列榜尾最后一名的江云。
听到之后,座中便又起了一阵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之声,若是其他的人缺席,大家多半不会较真,认为或许是临时有什么急事耽搁了,但若是这位大名鼎鼎的东风吹兄缺席,大家自然就想到,这一定就是对方心存怨怼,故意摆谱不来赴宴,不给府君大人以及在座诸公的面子。
而对方为何心存怨怼,也好解释,无外就是名列榜尾,心中不服罢了。
明白之后,众人都是无语,连府君大人的面子都敢不给,这人狂狷不逊的名声还真不是假的。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梁明涵,有幸灾乐祸的,倒是要看看梁明涵怎么发落这个狂徒。
一个小小童生,也敢给老夫使脸色,梁明涵确实暗地有些怒,不过以他的身份,也不值得跟一个小小童生较真,那只是失了身份,徒惹笑话罢了,当即他只是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说了一句“狂徒尔,不必计较”,于是让众人继续喝酒不提。
梁明涵这般表态,轻轻揭过此事,众人知趣的没有再纠缠这事,接下来园子里的酒宴继续进行,气氛恢复了先前的热闹和乐,座中的王璇则不经意间露出几丝幸灾乐祸的意味,得了府君大人的亲口评价“狂徒尔”,某人的名声彻底要臭大街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夫人致谢()
此刻的江云,也没什么别的事,正好好待在自己客栈的住所,哪里也没去。他当然知道,现在知府梁大人正在府衙后园宴请一众新晋童生,而他不去赴宴,还真是要给那位梁大人使个脸色瞧瞧。
别看他表面不在乎,但连番两次被名列榜尾,谁能不火,就是泥人也有土性呢,可说从对方把他名列榜尾,这个梁子就已经算结下了,对方既然有意戏弄,他又何必再给对方这个面子,前去自讨没趣,所以这个童生宴不去也罢,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得罪了知府大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他的童生功名已经到手,知府的官虽大,但好像也管不了他,起码在进学方面,奈何他不得,来年院试考秀才,那是一省学政当主考官,也没他青陵府知府什么事。
第二天一早,佟菱玉跟客栈结了帐,一行人就出了客栈,直奔城西江边而去,准备打道回府,江云也随同前往。
一行人出了城,走了一程来到江畔,果然看到雍覃夫人的那艘大船已经停泊在江边,一行人上了船,就在船尾后舱待下。
又等了不多时,大船缓缓开动,驶离岸边,溯流而上。
佟菱玉去了前面,想必是去跟主人叙话,一众山人野老居士就待在后舱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江云也没什么话说,只是静静待在一角闭目养神。
过不多时,只见舱门布幕被掀开,佟菱玉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吟吟的对着静坐一角的江云说道:“江公子,请随我来,夫人有请公子前去叙话。”
船舱中的一众人闻言,都相顾讶然,不知雍覃夫人为何会请江云,看样子不像是要下逐客令,可船舱中这么多人,为什么雍覃夫人不请他们前去叙话,偏偏对这么一个声名狼藉之徒这般看重,请他前去,真是没有道理啊。
众人心中腹诽不已,江云却隐隐猜知一些雍覃夫人此番邀请的用意,本不想去,但主人相邀,他也不能扫了主人的面子,当即就只得起身,随着佟菱玉往前舱这边而来。
一直随着对方到了前面阁楼二层客厅,门口那侍女彩云候在那里,看到他来,还有些不情愿的把对方引入厅中坐下,佟菱玉把江云带到这里之后,就径自离去了。
彩云让江云落座,端上一杯热茶,就径直往旁边一站,板着脸不言不语了。
江云一边呷着茶,一边闲坐着,没有让他多等,听得一阵环佩叮咚作响,从外面就走进两个曼妙身影,正是此间的主人雍覃夫人和玄衣女子崔清妍,雍覃夫人一副雍容华贵之貌,面上含着笑意,跟随她身旁的崔清妍依旧是戴着蒙面黑纱,进来的时候,清冷的眸子在厅中的江云身上扫了一眼,闪过一抹异色。
看到主人出现,江云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相迎,道:“在下见过夫人。”
“江公子不须多礼,请坐吧。”雍覃夫人走过来,和颜悦色的挥手,径自去主位上坐下,崔清妍也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江云也重新落座,他不想多绕圈子,当即就神色一正,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夫人相召,有什么事情?”
雍覃夫人呵呵一笑,没有立时作答,这时侍女彩云端上了香茶,她端起茶杯轻抿几口,这才轻轻放下,轻启朱唇笑着说道:“实话不瞒江公子,妾身这次相邀,实是特地向江公子致谢的。”
致谢的?江云一时不明所以,要说致谢,应该是自己才对,又是平白得了对方两幅玄级真迹手稿,又是搭船同行,真该好好谢谢对方,但对方说要谢自己,此话又怎讲?
看到他一副不解之色,雍覃夫人就笑着道:“江公子的三首诗,令本次书斋的天一阁书会增色不少,这次书会能获得成功,影响不小,江公子也有功劳,妾身不该好好谢谢江公子吗。”
江云听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回事,他淡淡的道:“夫人怕是说笑了,在下这个不速之客,给贵书斋的这次书会惹了不少麻烦,在下正惶恐不安,要向夫人致歉的。”
雍覃夫人妙目眨了眨,道:“我明白江公子你的意思,只是一些虚名诽谤,也不值得多在意的,江公子你说是么,再说,我也并不认为这是江公子给本书斋惹了麻烦,反而是替本次书会增加了话题,扬了扬名,怎么说书斋也该谢谢江公子的。”
见到对方这般说,江云也就住了口,不想在这个话题上争辩下去了。他只是觉得,今天对方的态度似乎有些古怪,不大正常,莫非真是为了从自己这里打听消息,不惜低声下气?
雍覃夫人扫了他一眼,轻笑一声又继续说道:“对于江公子的才学,妾身十分佩服,以江公子的才学资质,以后扬名立万,在士林中占有一席之地,是迟早的事。”
江云听了,便谦虚了几句,道:“夫人过奖了,在下才疏学浅,资质驽钝,愧不敢当夫人的谬赞。”
雍覃夫人轻声一笑,道:“江公子何必过谦,以江公子的才学资质,若说都是才疏学浅,资质驽钝,那么这天底下,就没有年轻才俊之人了。不说别的,就那一首‘白日依山尽’一出,就令得整个江左才士群英俯首,黯然失色了,江公子你说是么。”
江云听了,心中不由嘀咕,这莫不是在说讥讽的反话么,他沉吟一下,便道:“这首‘白日依山尽’其实并不是”
雍覃夫人抢着道:“江公子是要说,这首‘白日依山尽’不是出自你本人之手,而是出自一位朋友之手?”
江云一副莫测高深之状,道:“夫人既然知道了,在下就不多说了。”
雍覃夫人呵呵一笑,便追问道:“那么妾身冒昧追问一句,不知江公子的这位有着大才的朋友姓甚名谁?还请江公子不吝告知。”
这个朋友江云却是找不出来,只有胡诌道:“在下这位朋友是位隐士,一向不慕荣利,不欲人得知其名姓。”
雍覃夫人和旁边的崔清妍相顾对视一眼,这话听起来就像是骗人的鬼话,两人当然不会轻信,这世上不是没有不慕荣利的隐士,但这般大才的绝对不多,怎么就偏偏让对方遇上了。
雍覃夫人道:“既然如此也罢了,不过那首‘相见时难别亦难’,也是足以流传后世的绝妙佳作,江公子该不会说,这首诗也是出自你的那位朋友之手吧。”
既然已经开了头,反正债多不愁,江云也就索性都归到那个朋友身上,便道:“不错,这首也是出自那位朋友之手。”
雍覃夫人和旁边的崔清妍再次相顾无语,对方这般直接坦承抄袭,实在出乎常理,这样反而让她们更是起了疑心。
“阁下不会说,那句昔我往矣,也是出自这位朋友之手吧。”崔清妍这时突然清声发话,语含讥讽的道。
反正已经债多不愁了,江云也就煞有介事的点头承认道:“不错,这句也是出自那位朋友之手。”
两人再次相顾无语,本以为对方总是要抵赖狡辩一番,却没想对方直接这般痛快的承认了。
崔清妍眼眸中露出几丝戏谑,慢悠悠的道:“这么说,阁下就是一个沽名钓誉,才学平庸的抄袭之徒了,但凡有所佳作,都是抄袭而来了。”
江云想,从某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事实,当即就坦承道:“正是如此。”
崔清妍又追问道:“既然这样,阁下的这位朋友到底姓甚名谁,阁下就不肯透露一二么。”
江云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摊摊手道:“我说了,这位朋友是位隐士,不慕荣利,一向不喜人打搅,知晓他的声名。”
崔清妍和雍覃夫人相视一眼,露出几丝古怪的神色,崔清妍清冷的眸子眨了眨,突然又慢悠悠的道:“那么这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呢,这一句,莫非也是出自阁下那位朋友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