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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
齐英拱手道。
李先生哼了一声，脸上带着一丝讥讽：“我这些年，遇到了不少你这样的人，来的时候一副谦卑样子，话不过三句，就想请我去为他们做事。看你年纪轻轻，修为奇高，本以为你会和他们不同，未料到，还是那一丘之貉。”
“我此次来，不是求先生做事的。”
“哦？”
李先生露出了一点好奇。
齐英继续说道：“其实我是来为先生做事的。先生最近是不是有这样一种感觉——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李先生惊奇道：“你如何知晓？”
齐英一笑：“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先生在我到来之前，已经在刘府的宅院门前，驻足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了。”
李先生面色终于凝重起来，他起身，郑重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了。我这种情况，你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想和先生身体接触一下，查探一下先生体内的情况。”齐英说道，“我曾经学习过医术，一些修者的疑难杂症，或有办法解决。先生把手伸过来，我给先生把一下脉。”
李先生重新坐下，小心翼翼地挽起青色长袖，把手臂伸给了齐英。
齐英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搭在了他的手腕上方。
同时，催动起体内的风道，火道之力，往指尖游走而去……
一瞬间。
李先生面色大变，陡然把手从齐英的手底下抽了回来，眼神也在这一瞬彻底变了，原本炯炯有神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游离涣散，整个人都染上了一丝惊惶。
“怎么是这样？怎么会这样？”
李先生自语喃喃。
他起身，踱步踌躇，好一阵子，心神才略微安定下来。
然后看向齐英，一脸沉重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李先生的声音，和之前已经有所不同了，从一个青年中气十足的声音，变得格外嘶哑，有点像双村大长老亚苏拉的声音。
齐英说道：“之前只是猜测，刚刚终于完全确认了。”
李先生长吸了一口气，紧接着整个人好像完全失去了力气一般，瘫坐在了后面的椅子上，眼中的光芒在迅速黯淡下去：“原来是这样……好了，现在，我也知道了。居然是这样……呵呵。”
第1417章 死了（）
说完这两句话以后，李先生居然哭了起来。
还是嚎啕大哭。
大男人很少哭，而李先生的哭，更和齐英以前见到的任何人的哭都不同，不是悲伤的哭，也不是痛苦而哭，更不是怜悯和感动的那种哭……如果真说什么哭最为接近的话，那新生婴儿刚出生时的啼哭，就和李先生此时的情景最像了。
这时候。
不知何时，齐烈也走了进来，似乎是跟着齐英的踪迹过来的。
齐烈好奇：“这个人为什么哭了？”
齐英摇头，没有说话。
李先生一下子停止住了哭，戛然而止。
他抹去了脸上的眼泪，然后看向了齐烈，眼中有了一丝惊奇的光芒：“咦……如此精纯的力量，居然也能化作生命。”
然后又看向齐英，说：“原来你身边有他，怪不得比我知道的还要早。”
“嗯。”
齐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问李先生，说道：“先生的修为，称为何种境界？”
李先生怔了下，顿了顿，说道：“何种境界？我也不清楚，我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人达到这个境界……姑且称为，入道境吧。”
入道境。
齐英陡然一喜。
之前的猜测，终于得到了验证。
位于玄光境以上的境界，在梓极大陆，的确存在。
就和那个熔岩巨鲸的境界一样的境界……入道境，原来梓极大陆，真正存在过有如此强大的修者。
眼前的这个李先生，就是。
或者说，曾经是。
李先生此时脸上一点泪痕都没有了，眼中虽然彻底失去了精光，但整个人却像是有了一种释然，说道：“虽不知道你的名字，还是想说声，谢谢。”
“……”
齐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先生却自顾自说了起来：“你来了，我心中的问题，才终于放下了……我在这座城很久了，但忽然有一天我感觉很冷，按理说以我的修为，根本感觉不到冷，然而却真真切切，实实在在感觉到了冷。这太奇怪了，我很害怕，以至于我站在刘府的门口，不敢走进来。我有时会在大街上徘徊，有时会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远眺，但你来之前，我没再敢回到刘府，和刘府的人说话。”
“……”
齐英虽很不明白这种感觉，却能从李先生的话语，真切的听出那三两分的“害怕”。
让如此修为的强者害怕的，能是什么呢？
“我害怕什么？我一直不知道，或者说我不想知道，或者说我因为害怕而不敢去想。”李先生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笑了，“为什么我不知道，我不去想，不敢想，又怎么会知道呢？直到你来了，我回到了这里，我开始意识到，当你的手放在我的手上，我自己也开始去想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
齐烈瘪嘴：“你说什么呢？一堆话跟车轱辘一样翻来覆去，叫人半懂不懂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叫车轱辘。你到底知道了什么，直说不就行了？”
李先生继续笑着，只是笑的时候，眼中又滚下了两滴泪珠：“我知道了——我死了。”
“……”
齐英无言，叹了口气。
齐烈显得很惊诧：“你死了，你还能说话？你是传说中的僵尸，还是鬼神？”
齐英摇头：“李先生，不是僵尸，也不是鬼神。”
齐英在主世界的时候，因为自身有上古僵尸王的血脉，曾经专门研究过所谓僵尸，而僵尸必然是以“尸”为主体的，是尸体有灵。至于“鬼神”，俗称鬼修阴神，是魂魄修炼得道的，起码是个元神之体。
而李先生的体内，什么也没有。
空落落的。
就和雪域上的大雪地一样白茫茫真干净。
齐英只见过一人的身体和李先生几乎一样——齐烈，不过那是还未化形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齐烈，而是很小很小还是一个灵胎时候的齐烈。
有形，无里。
没错，李先生死了。
而且死的很干净，连尸身也没留下，一缕神念都没留下。
房间内陷入了一阵沉默，许久之后，还是李先生亲自打破了沉默：“我有点小东西，你要吗？”
齐英摇头：“能见到先生，从先生嘴里听到‘入道境’这三个字，我感觉已经比任何宝物都要宝贵了。”
李先生一笑：“只怕我不给你，一会儿你也能拿到。”
齐烈依旧是迷糊的：“你到底死没死？”
李先生说道：“我死了。”
齐英点点头。
的确……李先生死了，而且死了极为漫长的岁月。
不过，因为李先生是这个世界的“大神通者”，于梓极大陆，几乎和万国之域那里的半神“息大人”差不多。
死了以后，也不会和那些普通的修者一样，简简单单的死去。
或者说，眼前的这个李先生，也不是李先生。
真正的李先生早已经死了。
就在那个早上，李先生走出刘府大门，忽然感觉到身体发冷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只不过，死去的李先生，并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在死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活着，在他内心中深切地认为自己活着的那份“心念”，在他死后，尸身被埋葬封入这座封印大阵以后，于大阵之中，化出这座冰城来。
也就是说。
整座冰城，是死去而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的李先生，“想”出来的。
大神通者，言出法随，相传上古中的创世神灵，做一个梦，而梦中就是一个不逊色于主世界的真正世界，当神灵醒来的时候，那个世界就会毁灭。
李先生不是那种大神通者，也不能一个念头一个梦就能创造出一个世界。
但，他因为达到了梓极大陆的“入道境”，就对梓极大陆有极为深刻的共鸣与理解，在死去以后，他心念中的思想，就化作了这座冰城！
冰城，事实上存在过。
的确有这样一座城池，而城池里的居民，也全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或者说，是李先生对那些人有印象，才能把他们给“想”出来，只不过李先生对他们的印象，都只停留在最后一句话，所以整个冰城的人，才都只会说一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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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8章 李先生（）
在整个梓极大陆亘古历史上都站在金字塔顶尖的那位“李先生”，死去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他虽然寿命走到了尽头，天地人三魂尽数归于天地，但全身的能量精元还在，当尸身被埋葬之后，许是这座封印阵法中得天独厚的环境，唤醒了他身上的精元，那残留下来的一缕意识，便使得“李先生”一身的精元，重新化作了一个新的“李先生”。
这个“李先生”和真正的李先生几乎没什么区别，他拥有李先生的全部记忆，一模一样的性格，而且虽然没有了身体，这能量精元所化的新身，却依然可以调动法阵里的天地力量，神通变化和生前一样举世无双。
所以。
在“李先生”意识里，他依然还置身“冰城”，隐姓埋名地在刘府里当一个教书先生。
只是他虽不知道自己死了，却感觉到了一种异样，毕竟他“想”出来的冰城，不是真正的那座城池，“想”出来的人，也不是真正的人。故而“李先生”久久只驻足在刘府的门口，再没踏回去一步，遇到其他人，也不愿深入交流——其实他早已发觉到了，这些只会说一句话的人很不对劲，但他并不愿去往深处想，也不敢去往深处想。
直到今天。
齐英来到了这里，见到了李先生。
李先生一开始是很为终于见到了一个“正常人”而高兴的，而且当齐英与他一起进入刘府的时候，他更加把一切都当成了一时的错觉——我这不是还好生生地在刘府吗？不照样还有那些不知深浅死活的修者来请我出山吗？
然而，在齐英指出了他的感觉之后，李先生再度意识到了不对劲。
及至齐英用自身的力量来探查他的身体，李先生第一次审视起自己的身体来，才惊惧地发现，身体之中，空空如也，不存在经脉筋络，也无骨骼肌肉……白茫茫雪原般，除了一股子从不知多少年前留存下来的精元能量，别无他物。
一阵怅然。
李先生半晌无言，齐英不用去刻意观察猜想，也知道李先生那别样的心境，肯定是旁人所无法揣摩的。
旁边的齐烈笑着，与氛围格格不入：“不懂，不懂，这人真有意思，挺好玩。”
齐英心中别有一番滋味，再强的强者，也终有如此一日啊！达到入道境界的李先生，哪怕用主世界的体系来界定，也百分百属于道境大帝这种级别的强者了，真论起在一界的身份实力来，简直就是天罗大陆的天剑宗祖师，万国之域的息大人那样的人物，却在不知不觉中寿元耗尽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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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