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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李世民依然定坐在席案之后,根本就没有搭理的打算。只有长孙无忌,神色阴冷:“与你一战?你是什么东西?一介草芥而已,也配让当朝开国子,一位堂堂仪同三司为你出手?”
上首处的窦旻,也是眼含怒火道:“哪里来的混账,竟敢在我窦府放肆?给我滚出去!”
他已看出了这位韩王的打算,竟是欲趁这窦府寿宴,对李世民挑衅。可窦李二家,世代交好,他与李家兄弟,也是颇有交情。真要是李世民在他们窦府出了事,他又怎么向堂姑交代?
这奚良混入府中,并且未经窦氏许可,就私自将兵器墨甲带入府中,就更是让他恼怒到了极点。
那韩王见状,却微微一哂:“窦兄何需如此恼怒?这人身份虽是低贱,武道却很不俗。说来本王也很好奇,数日前临危受命,扶危救驾的英雄,到底是何等的英姿。今日恰好众人都有雅兴,就让大家尽尽兴,又有何妨?”
窦旻却对韩王冷目以视:“这是窦府事务,韩王殿下未免管得太宽?难道说这混账,与韩王殿下有关?”
他眼前这位韩王,固然身份尊贵,可他的祖父,即便对天子都敢犯颜直谏,又何惧于一位皇庶子?
那杨暄闻言,脸上也顿时变了颜色,不过这位还未来得及再次开口,厅堂下方的奚良,就蓦然发出了一声大笑。
“可笑!我奚良虽无名爵,却也出身关中名门洛河剑派。今日入窦府,也只为向李仪同讨教武学。你们武功李氏不愿应战也就罢了,何需以势压人?
这人说到此处,语中已饱含着讽刺之意:“都说武功李氏,乃当世第一武门,一族上下俱是英雄豪杰!可今日奚某观之,也不过如此!李仪同亦无胆之辈,名过其实!”
李世民闻言,不禁轻声一叹。他就知道,对方会来这一招。
宇文士及说的对,声名累人。武功李氏以勇武之名声闻天下,遇到这种场合,只需有半点的退让,都会招来族内族外的众多非议之声。
而此时他眼眸内的光泽,已是沉冷如冰,
※※※※
同一时间,长孙无垢就在偏厅对面的一处楼阁内,往前方的厅堂中眺望。
不独长孙无垢如此,此时这楼阁之内,还有着众多的贵女在珠帘之后,或巧笑嫣然,或聚精会神的往下方看着。
而在长孙无垢的这个角度,恰可完完整整,将李世民的身影,都映入眼内。
“观音婢,莫非是在看你未来夫君?”
薛素在旁,神色复杂望着长孙无垢,只见后者那清凌凌的眸眼里,盛满了殷殷的关切,似水波荡漾。
而长孙无垢闻言之后,脸上也微显红晕。不过她却是爽利的女子,毫不做掩饰,反倒是大大方方的一颔首。
“大哥说毗卢遮他并无大碍,可我还是不太放心,想要亲眼看看。”
“你还真是——对他着迷了不成?”
薛素先有着无语的顺着长孙无垢的视线看了过去,之后就也发出了一声轻叹:“风姿不俗,确是人中龙凤,怪不得他能让你心仪。说来你这夫君,近来可是风头大盛。十四岁的千牛备身,仪同三司,开国子,倒也不辱没你了。”
长孙无垢闻言失笑,“什么叫不辱没?真要以家世地位来论,当是观音婢,高攀了才对。”
夫君他年纪轻轻,就已至五品高位,武道,兵法甚至人品,无不卓绝,是真正的德才兼备,龙章凤姿。
可她并不求自己的丈夫能功名盖世,只愿毗卢遮哥哥他能平平安安。郊外白马寺那样的凶险,再不要经历了——
“看起来不太对劲!”
此时薛素,又若有所思的四下扫望了一眼:“这窦府似乎早有安排。”
就在刚才不久,她们还在后院花厅里面闲聊。可在前院传出有‘热闹’可看的消息之后,花厅内的众多贵女,就被引至此间。
她与长孙无垢原本不愿凑这个热闹,可却被几个女伴簇拥,莫名其妙的就到了这座阁楼。
——尽管她薛素,确是有意看看这李世民到底是何人物,长孙无垢也同样想要见他的未来夫君,可这与她预想中的情形完全不符,
仔细想来,这整个过程都好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弄,又仿佛是有一条绳子在牵着她们前行。
这使薛素,顿生警惕之意。
“有人安排?”
长孙无垢的神色茫然,她此时虽将所有心思,都牵系在李世民身上,可终究是冰雪聪明。
须臾之后,就已明白了过来,顿时微微蹙眉,眼生恼意。
“看来是韩王的手笔,可这窦府之内,也有人接应。”
薛素不禁微微叹息,她现在对这位韩王殿下,也生出了几分反感。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定会向你那未来夫君挑衅。”
也在这时,对面那厅堂内,传出了一声狂笑:“可笑!我奚良虽无名爵,却也出身关中名门洛河剑派。今日入窦府,也只为向李仪同讨教武学。你们武功李氏不愿应战也就罢了,何需以势压人——都说武功李氏,乃当世第一武门,一族上下俱是英雄豪杰!可今日奚某观之,也不过如此!李仪同亦无胆之辈,名过其实!”
这语声不甚雄壮,可却灌注真元,中气十足,哪怕是远隔着十丈距离的这间小楼内,亦可清晰听闻。
这楼中的众多贵女,闻言都是一阵愕然,纷纷停止了议论。
不过此间只寂静了刹那,就又喧闹了起来。
“李仪同,是那李世民吗?观音婢的未婚夫婿?”
“他们的‘热闹’,就是指此事?”
“有意思!不知这位,会否应战?如今都传说这位,武道造诣超绝同侪,才能克定乱匪。这区区奚良,应该不是他的对手吧?”
“那可未必!如今洛阳城内,对这位李仪同的风评,可是分化两级。有人说他豺狼之性,不学无术,之所以能够救驾,只是仰赖左右备身府众将之功;可有人说这位是德才兼备,兵法超绝,日后必为朝中良将的。”
第一百零八章 无耻之徒()
听着周围众女的议论,长孙无垢不禁用贝齿咬住了下唇:“无耻之徒!”
“以武功李家的武名相挟,确是无耻!”
薛素亦微微颔首:“我看此人身后,必是有人指使。”
她已猜到这奚良的身后,定是韩王无疑。而此时薛素更好奇的是,李世民会如何应对?
此时换作武功李氏的任何人,都不会陷入困局。其余武功李氏的支脉如避战,其他人顶多也就嘲笑一两句,并不会损及李氏的威名。大族子弟,有一二不肖祖宗者,再正常不过。
至于唐国公李渊与世子李建成,众人皆知这二位,都已弃武从文,并不专研武事。
只有这位唐国府的次子,恰是武功李氏嫡脉中,武名最盛之人。作为如今李氏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一位,李世民无疑代表着李氏的脸面。偏偏那偏厅之内,还有无数的勋贵子弟,在推波助澜。
而此时这阁楼之内,还有更多的议论声,传入到二人的耳中。
“我想这位李仪同,武力应该不会太差吧?不是传说这人,曾硬接超品强者一击而不死么?”
“谁知这传言是真是假?我倒是听说这家伙,不修李氏家传的落日神诀与天外飞星法,却去转修了五轮神气诀。这样的人,又能有多少能耐?且别看他现在活蹦乱跳,意气风发,以后说不定就会瘫痪在床。”
“长孙妹妹的长辈,怎么就给她选了这么个夫婿?”
“对啊,原以为,可仔细听你们一说,这岂非是跳入火坑?”
“还有一事,有确切的消息,李家这位次子,最近才被洛阳黑市,悬赏五十万贯呢!只要将他人头拿下,立时就可从黑市那边领取五十万贯的银钱。”
大隋上承魏周之遗风,尚武崇军,故而楼上这群贵女,此时非但不觉,反而兴奋不已的议论。
可长孙无垢听在耳中,却是心神微惊,娇俏的脸上,不禁血色褪尽。她倒不在意这些所谓‘姐妹’的风言风语,只关心李世民的处境。
李世民曾与超品强者交手,还有被悬赏一事,她还是首次知晓,以前从未听闻。
很快她就意识到,这多半是她的舅父与兄长,不欲她担心,所以瞒住了这两件事。
“观音婢你勿需担心,黑市悬赏,早已取消了。据说皇后为此,雷霆震怒呢!黑市那边,也因此停了好几天。至于李二郎的伤势——”
因虞世南之故,薛素对当日的情形,也算是了如指掌:“他确是接了超品强者一击,却只是受了些内伤。事后皇后殿下,还授了他一颗八炼大还丹,想必你这未婚夫,如今已伤势大好。以他的能为,胜这奚良不难。”
只是她的语声,却并不坚定。那韩王明显是的有备而来,可想而至,这奚良的武力,也必是超绝同辈的。
倒是长孙无垢,对李世民信心十足:“素姐你误会了,观音婢其实不担心胜负。毗卢遮哥哥的能耐,我最清楚不过。无论如何,都不会输给这个奚良!”
她的语声坚定,面上却愁眉不展:“可这一战,毗卢遮哥哥他固然输不起,可也同样胜不得。”
“胜不得?这又是什么说法?”薛素顿时眯起了眼,心中若有所悟。
“得意忘形,不知收敛,以仪同三司之身,与一介江湖人士争锋,不成体统,行事轻狂!”
长孙无垢心想若是天子与皇后殿下得知此事,不知会作何感想?
她的毗卢遮哥哥,固然是出于无奈。可同一件事,在不同人的嘴里道出,用不同的说法,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效果。
所谓积毁销骨,不外如是——
她更不打算说近日京城中,有关‘十八子,坐天下’,‘李氏将兴、刘氏当王’的谶言,只是苦笑:“又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观音婢如是这奚良的身后之人,只需稍稍传风搧火,推涛作浪,便可使二郎哥哥的处境,更为险恶。”
此时的李世民,正需镇之以静,稳固根基,坐稳这千牛备身之位。可那幕后的主谋,却偏要将她的毗卢遮哥哥,推到风尖浪口,火山之巅。其心性之险恶,让她愤恨之至。
“观音婢——”
薛素则万分诧异的,看了自己这位少小之交一眼,似乎头一次认识一般,面上满是惊奇错愕之色。
随后她就摇了摇头,再次紧盯着偏厅里的李世民,目光闪动。这位新晋的仪同三司,已经在座位上沉默许久了——
※※※※
此时在偏厅之内,李世民一边看着奚良,一边淡然自若的为自己斟着酒,哪怕周围都是喧哗鼓噪之声,都不为所动。
一直到奚良眼现不耐之色,周围众多的勋贵子弟,也因他们的叫嚣挑拨毫无成果而觉气沮之时。李世民才冷冷的问道:“你当这是什么所在?河南窦府的寿宴,也敢擅动刀兵?我不知你们洛河剑派,究竟是怎么教弟子的,可李某一介后进晚辈,万不敢对窦府老夫人不敬。”
正当周围诸人都眼现讥讽之意,神情万分不屑,而那奚良,则面色剧变时,李世民却又语声一转,道出了一声‘不过’出来。
“——不过,阁下既已辱及我武功李氏的家声,那么这件事情,就不能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