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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修之家,四书五经想来是读过了,不知道你读懂了几分?”
道士静笃甫一开口,不仅是苏乞年愣住了,杂役道人也微微错愕,同时隐于袖中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四书五经学生自幼熟读,不说融会贯通,自认也能理解三分。”
苏乞年愣神之后,微微放松下来,恭敬作答,却不明白,这道士静笃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错。”静笃道士点头,又扬了扬手中的《礼记》,道,“我近日读《礼记》,揣摩儒家真意,我且问你,什么是八目?”
几乎不假思索,苏乞年道:“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六证是什么?”
“止、定、静、安、虑、得。”
“《大学》中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那么,读书人要如何明德,如何亲民,再臻至至善之道?”
苏乞年有些诧异,这道士静笃绝对不是初读《礼记》,字里行间绝对有了很深的体悟,不过他也没有迟疑,略一思索,就开口道:“所谓明德,我辈读书人要心存光明,也只有革故鼎新,才能亲民意,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可至至善之境。”
“不坏,不坏。”
静笃道士挑眉,眸子湛亮,又扫了扫墙角的一座座小山,道:“今日你收获的十年以上的冬莲根不少,等同于寻常两人入山的收获,这样,明日辰时之前半个时辰,练武中如有什么困惑,可来此处请益。”
“多谢执事!”
苏乞年闻言就是心中一震,连忙施礼道谢,有人指点和没人指点,完全就是两种境况,就算在京城长安,侯门大户人家,也供奉有专门的武林门客,各房子嗣筋骨长成之后,就有专门的人负责引路,传道授业,进行启蒙,解除困惑。
哪怕是孕育了精神力,见微知著,但若有道士静笃这样练出内家真气的高手指点,苏乞年相信,他悟透《龟蛇功》第四层全部精义的时间,绝对要更快一倍。
“去吧。”
摆摆手,道士静笃就重新转过身去,将《礼记》放回书架,又取了一本雕版《周易》翻阅起来。
……
回到茅草屋中,将空药篓放下,盛满了妖虎肉和汤水的陶碗取出来,苏乞年肚子里不断传出咕咕的声响,这是肉身在督促他进食,尽快补充血气,来恢复消耗的精神。
苏乞年抓起陶碗,又轻轻放下,眸子微凛:“不对,太古怪了!这道士静笃无缘无故,为何要考校我的学识,采摘的草药质量超出定制,直接奖赏就是,又为什么要详细点出来,不对,到底哪里有问题!”
祖窍神庭中,精神力运转,苏乞年仔细回忆在竹楼中的每一处细节。
“询问我《礼记》,为什么偏偏问八目这样看似浅显,却历代都有不同解释,释义极多的问题,通常而言,说君子要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应内外一致,不自欺欺人,诚意在心……等等!诚意!”
倏尔,苏乞年眸子浮现出锐利之色:“《礼记·大学》中说,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八目,君子慎独!”
这正是静笃道士真正想要告诉他的!
这时,苏乞年再看向桌上陶碗中的妖虎肉汤,目光就变得无比凝重:“为什么君子要谨慎独处,《大学》中紧接着也有解释,说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异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是他!”
苏乞年浑身筋肉绷紧,脸上就显露出来愤怒之色,再回忆此前的种种细微之处,他心中愈发笃定。
再次抓起陶碗,苏乞年放到鼻子前轻嗅,精神力笼罩,数息后,他果然捕捉到了丝丝缕缕极细微的异味。
“居然连武当逍遥谷都渗透了进来,让轮值的杂役道人甘冒奇险,真是好大一张网,好大的手笔!想要斩草除根吗?”
苏乞年浑身溢杀气,眸子变得前所未有的凌厉,不过很快,他又恢复镇定,冷笑道:“既然如此,我自然要你们如愿以偿,看这一盘棋局,最后到底是谁满盘皆输。”(求每天推荐票冲榜,求收藏!谢谢各位的厚爱。关于书评区提问,十步会看,但不一定有空回答,因为新书开端最难写,十步得琢磨,当然,一些问题大家看下去,文中自然会有道理解释。)
第十三章 练筋如弦动,圆满连珠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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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摇曳,刺鼻的灯油味与劣质木炭的气味混合,苏乞年看向窗外冰冷的月光,忽然笑了。
“看来与前世官场的尔虞我诈相比,在这方世界,混杂了武道的力量,各种判断,甚至是天地自然的规律,都不能够遵循前世记忆了,每个世界都有它独特的轨迹,并非是重生就能够更进一步,高人一等的。”
此刻,苏乞年感到一身轻松,此时此景,他终于放下了很多,不再执着于过去,现在的他,就是苏乞年,大汉天朝正八品武库编修次子,武当逍遥谷服役的一百余缓刑死囚中,出身最卑微的一个。
“冬莲根,生于寒冬,初夏睡莲异生种,生食可固本培元,洗练气血……”
苏乞年看向桌上的妖虎肉汤,道士静笃特意提到这冬莲根,想来这碗妖虎肉汤中的毒素,就是破坏根基,污染气血之物,这杂役道人敢冒险,却肯定不敢将我一下毒死,这种毒,多半是一种依靠时月积累才能够逐渐显化的慢性毒素。”
苏乞年洞察入微,心中就有了定计,这一夜,他没有打坐入定,而是如常人一般睡去,依靠休眠来恢复精神力。
辰时未至,天微亮,早寒入心,苏乞年就睁眼起身,他略一感应,一夜下来,精神力虽然恢复了一些,但并不多,却也有了全盛时候的七成,且在苏乞年感来,这七成的精神力,比之昨日,似乎更加凝练了一分。
“看来精神力不断运用,也是一种淬炼的过程,就和《龟蛇功》摆拳架子,站龟蛇桩一般,皮筋骨髓层层淬炼,是一种需要打熬的功夫。”
……
来到竹楼前,道士静笃早已起了身,正在长明灯前站桩。
在苏乞年的精神感应中,此刻的静笃道士仿佛要消失了一般,气息变得若有若无,好像风中摇曳的灯火,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龟蛇桩!
苏乞年看得眼睛发亮,显然之前每日岸边演武,这个道士还有所保留,在此时的苏乞年看来,眼前的道士静笃虽然是个人,却好像是一头老龟幻化而成,举手投足之间,每一个动作,都好像沉睡了千万年,甚至那眼睛睁开的一瞬间,苏乞年仿佛看到了无尽沧桑,沉埋了久远的岁月。
半个时辰后。
苏乞年心满意足地离开,他向道士静笃请教《龟蛇功》第三层和第四层的精义,虽然只是短短的半个时辰,但是苏乞年不仅彻底巩固了第三层的境界,第四层《龟蛇功》的领悟,也已经完成了大半,相信过不了两三天,就可尽全功。
辰时。
苏乞年照旧来到岸边,不过今天,就没有什么人再关注他,就算是目光时而扫过,也都是显露出来毫不掩饰的厌恶与不屑,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个失去了血性与锐气,看上去懦弱,且气息奄奄,如病入膏肓的废物。
当然,这也是苏乞年现在营造出来的一种形象,他以精神力笼罩周身,与迷惑,给他人缔造幻象不同,这样适当改变自身的气息,让他人的感应主动进入自己的精神力笼罩范围,从而被蛊惑,就容易了许多倍,不需要渗透,破入他人的祖窍神庭之内。
道士静笃照例演武,七层拳架子下来,苏乞年再次印证己身,不过只稍稍站桩,摆了几个动作就停了下来,他现在肉身亏空,不能够剧烈练功,否则消耗的就是己身本源,随后入山,就要面对更多的危险。
其他人不知道,昨夜收割的几个少年只以为他真的自暴自弃了,连晨练都不重视,这是将缓刑提前,半个脑袋已经放到了虎头铡下。
看着苏乞年病秧子一样来领取早膳,那杂役道人脸上带着微笑,甚至给苏乞年的那块妖虎肉,都要比其他人大上一些。
众目睽睽之下,唯一的一顿早膳,并没有被继续下毒,苏乞年分辨过后,就开始进补。
咕嘟!咕嘟!
随着妖虎肉汤下肚,甚至苏乞年都能够听到肉身吞咽的声响,好像沙漠里干渴了数天的迷途者,久逢甘霖,容光焕发。
自然,这一切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唯有道士静笃看着苏乞年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赞叹之色。
一炷香后。
茅草屋中,苏乞年自入定中醒来,他眸光熠熠,面色红润,浑身气血充盈,精神力也恢复到巅峰之境,果然,比之前更精纯了一分,心念一动,如臂使指,甚至在这朝阳初升之时,破体而出感到的阻碍与燥热感也小了一分。
背起药篓,还有一个包裹,里面是昨夜那碗两顿分量的妖虎肉汤。
……
再次进山,苏乞年就熟门熟路,哪里有荆棘,哪里毒虫蛇蚁常出没,哪里有猛虎野狼,昨天经历种种,都历历在目。
不过也只有十里范围,山中采药,不是走马观花,很多时候需要悉心观摩,以苏乞年敏锐的精神力,一天也只能推进十里,甚至肯定还有缺漏,换做其他人,即便比他早入谷多年,也未必就能够比他快上多少。
今天再进山,苏乞年就比之前快了许多,昨天走过的十里之地很快被跨越,他的药篓中只多了薄薄的一层,出了十里之地,他的速度再次慢下来,走的也是少有足迹的老林,若是足迹过多,肯定都已经被搜刮过,他再走一次,未必能有什么收获。
半天后。
一座能有三丈方圆的水潭前,苏乞年下水,小心采摘下一株冬莲根,这种根茎处于水底,只有一小节能入药,十分脆弱,若是力道把握不当,极可能破损外皮,而外皮一破,半个时辰之内就会彻底腐化,失去所有的药性。
看着手中比白雪还要纯净的莲根,苏乞年不得不赞叹造化玄奇,这是前世不可能看到的睡莲异种,而这些年来,苏乞年也发现,这方天地物种之丰富,远远不是他所能想象的,且就算是已知的,各种特征都或多或少有一些不同。
将背后的包裹打开,煨了一夜的妖虎肉汤还有些温热,苏乞年不再迟疑,雪白晶莹的冬莲根入口即化,成为一股甘甜的汁水落入腹中。
妖虎肉再入口,两顿的分量在苏乞年两排牙齿几下一磨后就全部成为碎末,混着浓香的虎骨汤下肚,须臾之后,一股强劲的热流就开始在内腑迸发。
呼!
苏乞年长吸气,就站起了龟蛇桩,同时开始演练《龟蛇功》第一层的拳架子。
《迷魂大法》运转,精神力凝聚,苏乞年见微知著,不断调整每一寸筋骨的发力,全身的力量拧成一股,他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得上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