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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里急报!成王反叛,已克鄂州!兵锋东向,意在曹安!”
克拉德的押运司队伍便是被这一惊变困在曹安城。他们到达曹安的时候,这里的战事已经进行了数日。
曹安城位于千里大运河的正中央,以精美绝伦的瓷器、运河上最大的清江浦船坞和全国第四大的漕仓出名。平日里,南来北往的漕运船和商船必定都要在此过闸停靠,停靠便要上岸歇息。这些上岸歇息的客商和漕丁把曹安变成了一个奇特的长条形都市,它的城区沿河向南北各自延伸出数十里之长,两岸都是店家和商铺。
曹安府城坐落在河东岸中央,方圆不到十里,以华朝的标准来看只是一座小小的城市。在它的对岸,叛军营寨水陆连绵,占领了那些被百姓抛弃的客栈和住家,以及清江浦上最大的造船厂,正日夜不停赶造渡船。一面面赤黄色的飘扬在营寨上空,写着不同将军的姓氏。
“河对岸的水路连寨,应该就是成王军的前锋吧?”望着河对岸飘扬的“成”字大旗,克拉德喃喃自语道,“以木质营寨而论,这水路要塞造的相当坚实了,领兵者看来也是很有能力的将军。”
“只是大罢了,大而无当。为了容纳三万人建造的要塞,竟然绵延十里,不是等着被人各个击破吗?”那金发碧眼的柯曼人冷哼一声道,“如果我有一支六磅炮兵,就能在三天内轰平这个寨子。如果是我来造这营寨,就算有十五门十二磅炮外加三十个工程法师也要砸半个月。”
“沃邦,我知道你是学要塞工程的,但这个国家不太需要那么好的筑城技术。你有办法筑出一座可以防护住整个曹安城区的要塞吗?”
沃邦站起身来,眺望了一下曹安城的长度,才不情愿地回答:“能,但需要五年时间和八百万两银子。”
“这就是了。也许成王军并不是没有能力建造严密的营寨,只是他们不愿建造而已。相比之下,我更看重能够守住这座曹安城的守将。”克拉德摸着短髯,微笑起来,“在我看来,这曹安城易攻难守。能够以一万兵力守住三万人的攻击,守将更非泛泛之辈。我们该去拜见一下了。”
“你是上司,你说了算。”沃邦回答,“睿德百户大人。反正来东方的人,不都是为了钱么?”
“在谈钱之前,先把我们自己的东方姓名记住吧,万旗总!东方名字的姓氏在前面,是罗百户!”克拉德纠正道,“还有,睿德是字。东方人是不会称呼我们的名字的,请牢记这一点。”
高城墙,厚城墙。
城头上,战旗扬。
城门外,百姓慌。
城门内,官兵防。
曹安府城确实有城墙,但城墙只能掩护河东的府衙附近不算大的几里范围。克拉德带着自己两百人的押运兵丁队伍,靠着腰牌很勉强地通过了城门处卫兵的盘问。守将是名游击,他让押运司人马在驿站驻下,自己带着克拉德和沃邦前往府衙通报知府大人。
那府衙门口两面大旗赫然在目。克拉德认得其中一面是“权知曹安府朱”,另一面是“权参曹州军州事朱”。他眉头微皱,拉住身边军官问道:“请问,这座城里的两位大人都姓朱吗?”
“罗百户说笑了,这座城市现在只有一位朱知府朱大人。”见克拉德面有讶色,那名游击补充道,“原本的知府和参军打算投降成王。朱大人闻讯后,以一介七品监察御史之身,孤身携圣人书夜入曹安军说服几位千户,提兵诛除二人,自己权领曹安防务。如果不是有朱大人在,这曹安城十天前恐怕就陷落了。”
“这样啊这朱知府真是一名奇才。”克拉德附和着,心中暗自担忧。这样杀伐决断的人,会不会怀疑这支部队是成王奸细?那游击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没再接话,把他直接带到了知府面前。
克拉德进入府衙大堂之时,知府大人正在批阅公文。不知为何,他周围竟全是全副武装的侍卫,克拉德一眼便能看出他们是身经百战的精兵。整个公堂内萧杀之气环绕,只有那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知府身边环绕着宽柔的气氛。
“下官押运司百户罗睿德,参见知府大人。”
那朱知府抬起头来,见到面前男子的外表便是一愣。“你是色目人?能懂我问话否?”
“下官到贵国已经五年了。”克拉德以流利的官话回应,“下官受命押运今年的列国贡物和租金上京,却遇成王造反,被困在此。听闻知府大人为防御发愁,下官觉得自己所学可能还有用,愿为您效劳。另外,下官的副手万旗总出身自极西大国,尤善炮术,大约对您守城也有所帮助。”
“哦?请问罗百户师从何门?”
“上清山门下。”克拉德说着运起飞剑。他没敢用太久,只是让自己的“碎梦”浮在右手边。几名近卫见状都反射性地手按刀柄,紧张地提防着,只有朱知府的表情还是十分平静。
“成王不会做出用色目人当奸细这么愚蠢的事情。我相信你们确实是押运司的队伍,能帮我守住这座城池吗?”
这句话不容拒绝,克拉德几乎是反射性地答应道:“下官明白。”
“你刚才说你们的人精擅炮术?可惜曹安城小,只有西门有铜胎大炮,那里防御就拜托你们了。我们已经守了十三日,讨伐军也快到成王的封地成阳了吧。决战看似就是这两天了,希望贵司官兵好好休息。”
克拉德应诺,弓着腰退出门去,额头上早已渗出细密的冷汗。不知为何,那温厚的中年人竟然是给他压力最大的人。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君子’吧。”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面,两军各出奇谋,斗得不亦乐乎,让克拉德充分见识了什么叫做“东方式”的战争。
这里没有写写算算的参谋部,也没有堆满房间的沙盘。双方将军每日拿着竹筹计算不休,当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白天成王军能烧杀三个河岸哨所,晚上官军就以袭营回报。白天成王军试图蓄水灌城,晚上官军就能决堤引流。成王军集中船队强渡运河,官军就以火船和大炮将它们烧成灰烬。
双方此消彼长,决战的日子来得比预想的还早。到了第四天正午,成王军终于承认自己再也没有能力靠船和竹筏渡河了。从西门上望去,所有曾经是渡船的东西,现在只是一堆被烧焦的木板而已。
“都已经这样了,总该死心了吧?按照朱大人所说,叛王封地应该已经受到讨伐军的攻击了。”
听到克拉德的观点,朱大人只是抚髯摇头:“不,才刚刚开始呢。成王还有秘密的支持者,他们现在肯定按捺不住要走上台面了。无论发生什么,还望罗百户和万旗总能率军坚守北门。”
“属下明白。”
朱知府刚刚离开,河对岸的敌寨营门突然同时洞开,无数士兵从中列阵杀出,奔向河岸。
“喂喂,还真的来了。见鬼,这些连船都没有的家伙打算怎么渡河啊?”沃邦咋舌道,“总不会是游泳过来吧?”
“谁知道,八成是想把河面结冻、用工程法术造桥或者给士兵散发避水符吧。”克拉德随口说出了东方和西方常用的非正规渡河法。
“调炮!对准河面!”负责指挥炮兵的沃邦忙下令道,“就算他们敢冻结运河,也要让他们过得来回不去!”
成王的士兵们在运河西岸河堤上停下脚步。许多长袍飘飘之人从这些队列中走出,他们都留着长髯或络腮胡子,头顶上都包裹着厚厚的黄色头巾。悠长整齐的吟诵声从他们口中响起,笼罩着整个曹安城。
“苍天已死,黄天已立,世现贤良,天下大吉!”
“成”字大旗的旁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面更大的旗帜;上面书写着两个难懂的古字,克拉德只能认出那是篆书。这面旗帜他还依稀有些印象,总觉得好像在那里见过。
“变昼为夜,撒豆成兵!挥剑成河,呼风唤雨!”
一瞬间,风仿佛停了下来,不知从何而来的云层遮住了太阳。包裹着黄色头巾的长袍男子们拔出了剑,在空气中挥舞着。
克拉德终于想起他们是什么人了。“天啊。成王居然勾结了黄巾道!”
黄巾道。这是一个沉重的名字,他们离开家乡流浪已逾千年。
但它绝对不是一个无力的名字。崇拜“黄天”的黄巾道,是穆雷曼帝国的国教。而穆雷曼帝国,是沟通东西方的伟大航路上最庞大的国家。穆雷曼帝国的每艘帆船上,都飘扬着帝国的国旗和黄巾术士的“黄天”旗帜。这些留着胡须、包着黄色头巾、身着长袍的信徒被他们的母国镇压驱逐,但他们以实力赢得了每年到祖国的圣城广宗和巨鹿朝圣的权利。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分水为陆,黄天赐土!”
他们向运河伸剑。东风突然吹起,使河水刹那间停留。水便分开,河变成了干地。
土地向上浮起,构成平缓的坡道,足够三万大军从此冲锋。
“前进!为了我们的圣地,前进!”
那些黄巾术士冲在最前面,他们奔跑的速度快逾奔马。天地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成王大军的喊杀声。
沃邦的炮兵都停下了动作,双腿颤抖着望着天际。
克拉德擦了擦额头的汗,双拳紧攥。这种战斗,要怎么打?“不可能的就以我们这点兵力,守不住的。”
眼看着那些黄巾术士已经踏上了东岸的河堤
“列位道友,汝等可知疏浚此河需几多民力?汝等可知这漕运事务耗费几多税银?子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朱知府的声音突然在所有人的耳中响起。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声音却异常响亮,竟然压过了对面成王阵营中的喊杀声。不知何时,他已经骑上了马,在河东岸率领着七八千大军列好了阵势。
“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颜曾孟,荀贾董杨!郑周张邵,程朱陆王!”
刚刚踏上东岸的黄巾术士们都停下了脚步,聆听着面前文士的声音。
一瞬间,克拉德竟然觉得自己看到了无数白胡子飘飘的老儒士站在那朱知府的背后。他相信那些黄巾术士也看到了。
“列圣在前,道统不绝!请恕学生逾越,今日以文乱法!诸将接令,随吾破敌!”
所有的曹安守军都拔出了腰刀,那些厚背砍刀反射着光芒。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
随着朱知府的吟诵声,风吹了起来,河流也重新开始蠢蠢欲动,似乎随时都会重新开始流动。一切都显得很奇怪,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它们后面隐藏着;一切又都显得很正常,似乎万物本来就应该如此运转。
“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士兵们冲锋了,竟是人人快于奔马!
这七八千人就如怒涛一般,席卷过那些黄巾术士,竟从那些叛军士兵头顶上奔了过去!眨眼间,七八千人已在河之西岸,他们面前便是叛军的主力和大营!
“泰州心学,正气如涛!格物七日,破竹万顷!”
良知即是天理,本心皆是正气。正气激起如风,营寨崩裂如竹!运河再次流动,万军挣扎呼救。阳光重新投下,乌云为之一空!
“阳明先生门下朱之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