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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煜转头朝玉门关的方向望去,轻声道:“西凉走廊,东起乌鞘岭,西至玉门关。”
此时不过破晓时分,敦煌城宵禁结束,此时刚刚打开城门,比不得直隶州的应天府,但在戈壁众多的西凉州中绝对是最繁华的所在。
萧煜一行三人不起眼的排在入城队伍中,萧煜对紫水阳道:“即便见不着秦权,去玉门关走一趟也是不虚此次西凉之行了。”
黄汉吉曾对萧煜说过,若是由西路出兵西凉州,必须经过的地方的有两处,河西平原和西凉走廊,其中河西平原为西凉州的粮仓重地,一州粮食尽在河西平原。虽然布有重兵把守,但是平原之地,易攻难守。真正阻碍草原骑兵东进南下的还是这西凉走廊一线,而西凉走廊一线中又以玉门关为重中之重。
萧煜驻足观望了一会儿,与身前排队的人拉开了极大的一块空子,今天天气又不怎么好,大早上的,老天爷就沉着个脸,呼啸的朔风刮在身上,生冷。排在萧煜身后的一个汉子已经等得不耐烦,开始不断催促萧煜。
“走不走啊你?不走别挡着爷们的道。”
紫水阳只是佝偻着腰,一个劲的抽着手里旱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一直站在萧煜身旁的女子轻哼了一声,刚要说话。
萧煜一笑置之,轻声道:“走吧。”
汉子早就看到了萧煜身旁的女子,单看个侧影就让汉子有些失了魂魄,刚才一个劲催促萧煜无非就是想引来佳人侧目罢了,此时萧煜不理他,汉子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小声骂道:“真是个没卵子的,屁也不敢放一个。”
声音不大,却刚好能传到萧煜一行人的耳朵里。
萧煜置若罔闻,脚步没有半分停顿。
让汉子遗憾的是,那男子身旁的女子从头至尾没正眼瞅他一眼。
这时萧煜三人已经走过门禁,女子忽然回头看了汉子一眼。
啪!
汉子左脸上平白无故出现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与此同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打你是因为你不长眼。”
汉子大惊,捂着被打的那半边脸四下打量,似乎想要找出那个说话的人,“是谁打老子的?给老子滚出来?格老子的,瞎了你的”
话没说完,又是啪的一声,汉子右脸上又被打了一个鲜红掌印,这下两边对称,看起来倒是比刚才顺眼多了。
“这下打你是因为你嘴臭。”
片刻间,汉子两侧脸颊红肿起来,几乎把整个脸庞挤得变形。
这下汉子醒过神来,知道厉害,再也不敢乱吠。
萧煜一行人,看起来像家道中落的小两口带着一个老仆,走过城门洞,走在最前头的萧煜忽然侧了侧头,对身边慢了他一个身子的女子道:“秋思,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一脸冷淡神情的秋思只是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一直冷眼旁观的紫水阳终于主动开口道:“咱们直接去西凉总督官邸?”
萧煜摇了摇头,“先在城中走走看看再说。”
早先的敦煌城早已被风沙埋葬,这所敦煌城还是东主西征时,作为粮仓建造的。东主西征之后,在河西平原划地建州为西凉州,这唯一的一座敦煌城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西凉州的首府。
经过这些年的不断扩建,敦煌也由曾经七八万人规模的小城变为如今几十万人的雄城。由于是敦煌是不断扩建才有了今日的规模,所以城中构造不是传统的纵横棋盘格式,而是以总督府为中心,大圈套着小圈,总督府附近除去总督衙门,就是各大族姓的府邸,守卫极为严密。
从昨晚起,整个天空就阴沉沉的,好像一场大雪将至,萧煜等人走入城中没有多久,鹅毛般的雪花骤然飘落。
看这情景,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了,萧煜也不想太过特立独行,只好先找一家客栈落脚,好在不远处就有一家三层高的酒楼兼客栈。
大雪越来越密,几乎看不清道路,不一会儿路就积下了不少积雪,萧煜脚下皮靴踩在雪上发出嘎吱的声音,他忽然停下脚步,苦笑道:“我们的运气不太好啊。”
紫水阳同样停下脚步,透过风雪,抬头向上看去。
在这座足有三层高的客栈屋顶上立有一人,着黑袍,腰悬剑,低头俯瞰,与刚好抬头的紫水阳对视。
紫水阳呵呵笑道:“大公子,这就是老朽与你所说的那位手段不俗剑士。”
萧煜轻声道:“剑宗第四剑奴吗?”
第六剑奴,剑五剑奴先后毙命于秋叶手中,第三剑奴在祁山山巅死于萧烈之手,除去未出剑宗的两尊剑奴,还剩下一位第四剑奴未死。
说话间再抬头时,楼顶上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随风飞舞的漫天雪花,刚才仿佛只是错觉。
紫水阳眼神稍稍阴沉,冷笑道:“大公子,要不要老朽去追上一追?”
萧煜皱了皱眉,“算了,初到敦煌不好闹出太大动静,先不要节外生枝。”
紫水阳冷哼一声。
萧煜无奈叹息一声道:“我与剑宗之人势不两立,自然也想除掉他,只是在这里闹出了动静,难免不会多生变数。等到出了城,他敢来找麻烦,你我三人就让他永远留下。”
紫水阳脸上这才挤出一丝笑容,“大公子英明。”
第一百三十六章 雪后初晴()
萧煜几人进了客栈,此时客栈外的街上已是没了行人,只有一片飘洒大雪。
萧煜在二楼要了个雅间,跟着伙计径直上楼。
三人一起进了雅间,屋里冷如冰窖,萧煜让伙计看着上几样酒菜,又给了他一块碎银子,告诉他酒菜不急,先端个火盆过来。待到伙计把火盆端来后,萧煜又把门窗关好,不一会儿屋内便升起一股暖意。
秋思解下披风,问道:“早已是不惧寒暑,何必做这个样子?”
萧煜同样脱下身上的貂裘露出其下的玄色袍服,坐在桌前,淡笑道:“修行者就是站在云端上太久了,忘了自己是人,真把自己当成了神,归根结底,又有什么两样,一个脑袋两只手,该死还得死。如今咱们在俗世,就按俗世的规矩来,天寒生火,天热吃冰。再者说,若是太过特立独行,难免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秋思点点头,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伙计把酒菜也端了上来,四菜一汤,汤是热汤,菜也是热菜,酒是西凉本地特产的烈酒,总得来说是冬天的吃食。
坐在一旁的紫水阳放下一直未曾离手的旱烟,取过酒壶自顾倒了一杯,开口道:“大公子所言倒是不错,老朽年轻时也是自认高人一等,最是看不起俗世之人,只是临老了,才算看明白,没了这一身修为,还不就是个自己看不起的俗世人?”
萧煜分别给自己和秋思各盛了碗汤,端起碗呷了一口,轻笑道:“紫老说的是。”
风雪弥漫了小半个上午,到了将近午时时分才算是逐渐停歇,萧煜推开窗户望去,雪后初晴,天色果然明亮起来。萧煜重新披上貂裘,下楼走出客栈,准备在敦煌城中四下逛逛。
三人漫无目的的走在敦煌城中,左右无事,萧煜便向紫水阳和秋思询问一些修行界轶事,从老一辈的上官仙尘一直说到新一辈的秋叶。期间有紫水阳这位天人高手护持,也不惧被旁人偷听了去。
说到这两人时,紫水阳不免有些感慨道:“秋叶虽说在你们这一辈中一骑绝尘,但比起上官仙尘还是略有不如。据传闻说,上代剑宗宗主李许麟,也就是上官仙尘的师尊,对上官仙尘有过一个评价,说他的剑道天赋前后五百年无人可比,但一身戾气太重,所以李许麟一直压制着上官仙尘不许他出山,这一压制就是压了二十年,一直压到上官仙尘成就逍遥境界,李许麟再也压制不住为止。随后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二十年的戾气,上官仙尘一出山便是腥风血雨,天人逍遥殒命无数,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煞星。”
萧煜问道:“我听说当初道宗位列第三的无尘真人联手佛门一位首座,还有一名逍遥境界的散人一同追杀上官仙尘,结果却是两死一废,只有无尘真人逃过一劫,不过自身境界也是一坠再坠。上官仙尘一战功成,被誉为独步天下第一人。恰逢上代剑宗宗主坐化,他才不得已回宗继承剑宗宗主之位。紫老,我说的可对?”
紫水阳摇了摇头。
萧煜纳闷道:“哪里不对?”
紫水阳渭然长叹:“我是东南巫教出身,距离道宗最近,可以说对道宗认识最深。道宗一直自诩修行界执牛耳者,一位峰主被废,道宗却没有任何表示,你觉得合乎情理?”
萧煜问道:“紫老是说道宗有人出手逼得上官仙尘回宗?”
紫水阳摇摇头,缓缓道:“具体过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在无尘真人被废后不久,道宗掌教真人数十年来唯一一次下了都天峰,随后就是还算春秋鼎盛的剑宗宗主李许麟骤然暴毙,然后是上官仙尘莫名消失了一段时间后,才如大公子所说的那般返回剑宗继任宗主之位,从此再也没有踏出过碧游岛一步。”
萧煜眯起眼,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紫水阳笑了笑,“既然说到这里,那老朽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索性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省的吊大公子胃口。老朽平生怕很多人,但唯一让老朽说得上敬畏二字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道宗的掌教真人。”
萧煜轻声道:“愿闻其详。”
紫水阳平静道:“道宗掌教真人这多年来可以说得上不显山不露水,远没有上官仙尘那么波澜壮阔的事迹,甚至几十年没有下山,可就是这唯一一次下山,让整个修行界都变了模样。”
萧煜回想起在太虚幻境中看到秋叶记忆中的那位紫袍老道,没有说话。
紫水阳叹息道:“那次下山,对外只是宣称拜访了佛门主持,可实际上呢?就在道宗掌教下山的那段时间,剑宗上代宗主李许麟无故暴毙,接着摩轮寺寺主和魔教教主同时失踪,二十几年不见踪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八成也是死了。”
萧煜瞪大了眼睛。
没有八成,是十成。在大雪山下的菩萨居处中,他亲眼看到了魔教教主所化的一堆灰烬,魔教的教主令牌和天魔册还在他的身上。至于摩轮寺寺主,不就是他送与林银屏的菩萨金身么?
菩萨居处是秋叶领他进去的,那岂不是说道宗掌教真人早就知道两人已死在此地?退一步说,即便不是道宗掌教真人出手,但若说其中没有干系,谁信?
萧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紫老,慎言。”
秦权出身天潢贵胄,深受郑帝信赖,郑帝对这位亲弟弟也着实不小气,正如紫水阳所说的那般,东都皇宫中的天人老王八绝对不少,这次秦权来西北,身边就带了一位天人大高手。
雪停时,秦权披了一件没有半根杂毛的黑色狐裘,站在廊下,捧着一个紫砂壶,看着院中雪景,对身后的华服老者道:“好一个雪后初晴呐。”
站在秦权身后的是一个满头霜白的无须老者,与郑帝的贴身宦官孙士林在大内可以说得上是并肩齐名,就辈分而言,老者还要比正值中年的孙士林高上一辈,只是这些年已经处于半养老的状态,很少露面罢了。此次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