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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烈持部曲精兵数千,围守宫阙,外托宿卫,内实拘执。惧其篡逆之萌,因斯而作。此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可不勖哉烈又矫命称制,遣使发兵。恐边远州府,过听给与,违众旅叛,举以丧名,为天下笑,则明哲不取也。
本王与烈虽为父子,但愿效先贤之德,大义灭亲,奉东主威灵,以清君侧宵小奸佞,折冲宇宙;长戟百万,胡骑千群;奋中黄育获之士,骋良弓劲弩之势;并州越白山,陕州涉济漯;大军泛青河而角其前,西凉下宛叶而掎其后:雷震虎步,若举炎火以焫飞蓬,覆沧海以沃票炭,有何不灭者哉?
即日西凉、河内、陕、西河、蜀、湖六州并进。州府各整义兵,罗落境界,举武扬威,并匡社稷:则非常之功于是乎著。
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如律令”
前后两篇檄文,分别出自萧烈和萧煜之手,可谓是文采飞扬,乃难得之文章,天下士子纷纷传抄。更有人将萧煜的小丘岭校兵称王诏、《讨萧逆檄》、《讨萧烈檄》以及数百年前东主的《奉天北伐檄文》并称为四大檄文。
众多读人忽然发现,那位被他们骂作让西北陆沉的萧逆,竟然不是他们想象中只知道杀人饮血的赳赳武夫,而是四大檄文中独占其二的才子,一时间在文坛之中,萧煜的名声大盛。
与此同时,文坛士林之中分为两派,一派人不相信这两篇檄文是出自萧煜之手,必然有另外人代笔。而另一派则相信有其父则有其子,萧煜本就出自香世家,其外祖更是当年的士林执牛耳者,萧煜有此等文采并不足为奇,更有甚者称赞萧煜本有匡扶之贤才,惜乎为乱世之枭雄也。
恐怕萧煜都没有想到,因为一篇与萧烈针锋相对的檄文竟然会让他的名字再一次传遍大江南北,一时间竟是让萧煜有了“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顶尖文人气象。若不是萧煜先前的名声实在太坏,单凭这两篇檄文就可让他成为士林中的“風流人物”。
不过父子两人彻底撕破脸面,也让天下人开了眼界,当老子的说儿子不忠不孝,罔顾朝廷,当儿子的反过头来就说老子把持朝政,意图篡位。江南一位大儒就此事讥讽萧氏父子,“父不慈,子不孝,萧氏一门果真都是王八蛋。”
北地一位硕儒则在私下里对好友道:“这天下之争,归根究底还是父子之争,兄弟之争,一家一姓之争。”
家天下。
——
东都,大丞相府。
萧烈将手中的檄文放下,问道;“立功兄,这檄文你可看过?”
站在萧烈面前的孙立功点头道:“已经看过了,西北王的文采不错。”
孙立功犹豫了一下,道:“不过西北王言辞不留余地,难免对丞相名望不利。”
萧烈看了眼窗外阴沉的天色,不以为意道:“我们父子二人哪里还有名望二字可言。若论名望,我等五人之中,以最不识时务的秦政名望最高,可惜他已经一败涂地,其次是江南陆谦,再次是东北牧人起,最后才是我和萧煜。若以实力而论,则要颠倒过来,秦政最弱,萧煜最强,可惜萧煜锋芒太露,成为众矢之的,也怪不得我不留情面。”
孙立功默然不语。
萧烈挥了挥手道:“告诉牧人起,我该做的都做了,怎么打西北,就是他的事情了。”
“诺。”孙立功沉声应下。
就在坐而论道的士子们还在为该如何评价萧煜争吵不休的时候,西北已经起狼烟。
陕中行营,闽行行辕所在。
此时的闽行全身披甲,手扶腰间佩刀,环视一周帐中诸将,沉声道:“本督已经接到西北王的均旨,陕州事关蜀州和湖州大军之退路,若是陕州有失,则蜀州、湖州之军尽成孤师,故而陕州绝不能有半分差池,我军当死守陕州”
帐内众将纷纷单膝跪地,轰然应诺道:”请都督训令“
闽行将头盔托举在自己的胸前,平静道:“我闽行自从进入西北军,跟随大都督南征北战已有十五载,从一个小小的校尉到今日从一的左都督,这已经是我在西北的第十六个年头。虽然我不是生在西北,但我已经与西北人别无二样。”
闽行将头盔戴到自己的头上,沉声道:此时“查莽的大军已经距离我军不足百里,说起查莽大家想必也不会陌生,北都左都督,而且东都大都督秦政便是败在他的手中,他想要借大胜秦权之威一股气打进西北去,我闽行绝不答应。传我军令,召集所有骑兵先行,步卒跟在后面徐徐跟进,这一次,本督要战于西北之外。”
说罢,闽行抽出佩刀,当先走出大帐。
简文二年正月,中都左都督闽行欲与北都左都督查莽决战于陕州。
查莽却是攻其不备,绕过闽行,突袭兵力空虚的陕中行营。
留守行营的布政使李宸死于乱军之中。
陕中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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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新老()
正月里鞭炮的声响似乎还没有完全散去,就已经被肃杀的马蹄声所代替,士林清流们还在争论分别出自萧烈和萧煜之手的檄文孰优孰劣时,西北和东北这两支大郑最为精锐的军队已然交手。 w w w 。 。 c o m
陕中的失陷,使得查莽的东北军在陕州有了立足之地,就像是一颗钉子钉进了陕州,让闽行如鲠在喉,进退不得。若不是西凉军都督魏禁及时率军赶到,闽行恐怕要吃一个大亏。不过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陕中乃是陕州门户所在,地势险要,査莽拿下了陕中也就是意味着打开了陕州的大门,随后牧人起的大军就可以长驱直入。魏禁与闽行回合之后,力排众议,趁着査莽立足未稳,直接攻打陕中。
自从偷越阴平一战之后,魏禁的名声就彻底传扬开来,被人盛赞为鬼才,若不是因为重伤而不得不返回西北,恐怕在湖州战场上大放光彩的就是魏禁了。
如果说一场出其不意的入蜀战事让魏禁迅速跻身名将之列,那么查莽就是靠着一场场正面战场的胜利铸就起了自己的赫赫凶名。
西北军守草原,东北军御后建,在与后建铁骑的一次次交锋中,查莽从一个底层校尉做起,一路厮杀累功至正三都统官职,由此才真正进入北都大都督牧人起的视野范围。在十年前东北与后建最大的一场交锋中,查莽亲率五千重骑从正面突破了后建五王之一康王完颜固安的军阵,险些生擒完颜固安,这一战不但让查莽名声大振,而且还让他官升至北都右都督。虽然在五年后的交手中,查莽被当时还是后建左卫将军的慕容燕联手李诩狠狠阴了一把,险些全军覆没,但死里逃生的查莽很快也还以颜色,借着五王不合而互相扯后腿的时机,集中兵力奇袭五王中实力最强的完颜德,其余四王果真如查莽所料那般作壁上观,以至于完颜德大败,这次后建五王联手的声势浩大叩关也就不了了之。
此战之后,査莽官升至北都左都督,仅次于大都督牧人起,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同时,这个胖将军也在此次大战中将自己的狠厉展现得淋漓尽致,动辄便是坑杀降卒,甚至屠城也不在话下,更因为将一名后建宗室子弟生生剥皮,而得了一个剥皮将军的称号。
魏禁和查莽的成名时间相差了十年,差不多是一代人的差距,对于魏禁来说,查莽可以算自己的前辈。在如今,老一辈如张清、徐林、秦政、牧人起等人都渐渐老去,正值壮年的查莽、闽行、杜明玉等人已经成为新的中流砥柱,更有魏禁这样的年轻一辈登上舞台,这次陕中之战,也可以看成是新老之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陕州,甚至萧煜和萧烈也熄了声音,一人中都,一人东都,静观陕州战事如何。
同时关注这场战事的,还有已经是败军之将的秦政和秦权,两人现在退守至宣化府,麾下只剩下两万残军,当年威名赫赫的二十万天子亲军如今已经是名存实亡。
原宣化府守将的官邸,如今已经变成了秦政的行辕。这次北地大败,在秦政看来,不是败在了兵事上,而是败在了底蕴上,萧烈把持东都后,秦政的二十万天子亲军就等于是孤悬北地,粮食军需缺乏,面对萧烈和牧人起的联合大军,能够坚守一年实属不易。而在粮尽之后又没有别的希望所在,全军士气低迷,不战而溃甚至是投降献城,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在宣化的北城有一座七层宝塔,这座宝塔本应算是一座佛塔,但在历经数次宣化之围后,这座塔就稀里糊涂的变成了望塔,因为站在顶楼可以观看城外敌情的缘故,宣化的历代守将都曾登塔,甚至许多战事的军令也是从这座塔上发下,以至于宝塔的本名已经被人遗忘,取而代之的是将军塔。
今日,秦政和秦权就登上了这座将军塔的最顶层,塔内的空间并不宽敞,顶多容纳六七人而已,不过此时只有秦权和秦政两人,倒是绰绰有余了。两人并肩站在狭小的窗口前,俯瞰这座府城,继而望向更远方。
秦政缓缓开口道:“如今,西北军的主力还停留在蜀州和湖州,尤其是湖州的西北军被杜明玉拖住,一时半会儿恐怕是脱身不得,再加上陕中这个重中之重易手,萧明光的日子不好过啊。”
秦权淡淡道:“能有我们的日子不好过?”
秦政笑了笑,“比起我们,自然是要好上许多的。”
秦权收回视线望着秦政,道:“如果把先帝比作萧煜,我就相当于萧瑾,而你则是类似林寒的角色,大郑存亡之际,你我走到了一起,现在西北也到了这一步,你说林寒和萧瑾会不会联手?”
秦政没什么思量,直接摇头道:“时至今日,你我已经无路可退,故而才会联手抗敌。而萧瑾和林寒则不然,萧煜倒了还有萧烈,萧瑾大可以回东都去,林寒那边也可以去草原,此二人远未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退无可退啊。”秦权轻声自语一句,重新望向西北方向,轻声道:“人就是这样,只有身后是万丈深渊时才会殊死一搏,却发现早已为时已晚,正如你我当下之处境。”
秦政平淡道:“每个人都要死,死得晚一些总要好过死得早一些。”
秦权问道:“萧烈大军陈兵宣化城三十里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我们投降?”
秦政点头道:“萧烈在信中提过此事。”
秦权嗤笑一声:“封官许愿?”
秦政轻叹一声道:“萧烈在信中说,我本就不是秦家的人,没必要为了大政去陪葬,若是我肯归降,枢密院和中省随便挑。”
秦权道:“我听说萧煜那边也派人过来了?”
秦政嗯了一声。
秦权笑道:“看来这父子两人是要较劲到底了,令公秦政,字令仁,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这位被许多大郑宗室视为最后柱石的东都大都督沉默许久,长叹一声,“声妓晚景从良,一世之姻花无碍,贞妇白发失守,半生之清苦俱非。我为大郑朝廷守了半辈子的天下,不想在临死之前再事二主,让我前半辈子的辛劳付诸东流。”
秦政望向秦权,沉声道:“晋王,你以后的路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