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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冲用一种极为难得的语气说道:“这是你第一次一个人来到紫竹林。”
以前,祁黄每一次都是在一众剑奴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地来到这里,然后打人,放火,破口大骂。
那一幕似乎还在眼前,但是世道已经改变。
祁黄也笑了,他笑得很残忍,“现在,哪还有人愿意跟在我身后,更没有人愿意得罪你这个长老弟子,那些往日里为我摇旗助威,帮我出手打人的剑奴,现在恐怕都各个想要抢走我父亲留下的资源。”
然后他的声音再次冷厉起来,如同冬日的风雪,裹挟着冰雹狠狠地砸向地面,“我承认现在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但是,倘若我今日不能亲自手刃你,我恐怕会疯了!”
这数月以来,折磨着他的,不仅仅有仇恨,还有自责,自责自己牵累了父亲。所以他最终明白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但是祁贤明的遭遇,已经成了他的一个心魔,除非斩杀了叶冲,否则即便他走出剑冢,也摆脱不了这个心魔。
所以他不再废话,提剑指向叶冲道:“来吧,今日,要么生,要么死!”
叶冲也冷静地点了点头,“好,那我就跟你单打独斗。”
第160章 立一座坟()
叶冲憎恨以前的祁黄,因为那时的他嚣张跋扈,对七玄宗进行了一次又一次地残忍打压,给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留下了伤痕,以及心头的阴影。
所以他们之间,只能成为仇敌。
但是叶冲现在尊重现在这个祁黄,虽然为时已晚,但这个家伙至少有了改变,那就是他对他父亲遇难的自责,敛去了他之前跋扈气焰,也让他真正成长了起来。
实际上他父亲也是咎由自取,只不过终究还是因为祁黄,才导致这一切提前发生。
叶冲理解他的自责,并且尊重眼前这个,想要为父报仇的祁黄。
作为不分出生死,就无法让另一方心安的敌人,叶冲选择了与祁黄单打独斗。
当然有更好的方法,就像祁黄从前带着一众剑奴来殴打他们一样,这个时候优势明显是在七玄宗众人的身上。
即便他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更会应了那一句话,善恶终有报,因果常循环。
那也会让这一场生死对决,更早更安稳地落幕。
但是叶冲最终没有那么选择,他之前想好了各种手段,以应对祁黄,因为他不确定祁黄会使出什么手段。而现在,祁黄一个人一把剑干净利落地就出现了,他也想还给对方一个干净利落。
于是他给七玄宗众人一个眼神,让他们散去。
这种时候,没有人会质疑他的决定,只是也难免升起一丝担忧,但最终,还是珍重地看着他,然后各自退到了一旁。
有一个细节就是,在向后退去的过程中,李辉和鲁山都不约而同地护在了水珠儿的身前。
这一切落在祁黄的眼里,却又是截然不同了,因为他没有这样贴心的朋友,也没有这样关心自己的人了。
以前,至少还有来自父亲的关心。
这一刻,他那一双鹰隼般阴鹜的眼睛,再一次释放出残忍的意味来。
然后这一场生死对决,就此拉开了帷幕。
祁黄浑身的修为,在这一刻提升到了极致,然后不遗余力地释放出来。
紫竹林内,阴风乍起!
风声和着远处药峰之上传来的厮杀声,像是奏响了一曲血腥残酷的挽歌。
挽歌响,就有人死。
祁黄长剑高扬,一步踏出,嘭!的一声,地面似乎都发生了一丝颤动,他脚下的落叶被震得四起,然后被他脚尖升腾的剑意,绞为粉碎。
他不仅仅是修为达到了地宫境三重天,连剑意,都变得更加运用自如起来。
黝黑的剑意,如同黑色的烈火,从他的脚尖升起,而后迅速布满了他的周身。
而在剑意缭绕之中的祁黄,此刻就如同从九幽地狱爬出来的恶魔,浑身上下充满了嗜血的气息。
与此同时,叶冲身上的剑意,也开始升腾,纯净无瑕的白玉底子,布满了炽烈得如同凤凰涅槃的图腾,像是铠甲一般,如有实质地附着在他的身上。
日月双玄两柄短剑,在他面前震颤嗡鸣,散发着凌厉的气势。
他如同站立在阴风怒涛之中的定海神针,衣衫未动,长发未扬,又如同一颗钉子一般,死死地楔在了原地。
同样是地宫境三重天,叶冲这一刻,也将自己的所有修为,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
至于祁黄和七玄宗的那些伙伴们会不会感到惊讶,这在此时此刻都无关紧要了。
只见祁黄手持长剑,划出一道凌厉的光弧,大踏步地向叶冲刺去!
气势猛如虎!
叶冲面前的日月双玄在这一刻瞬间消失,似乎凭空变成了虚无,隐没了踪迹。
但是在他全力施展的状况下,还是隐约能够听到,空中响起了类似箭矢划破长空,与空气摩擦的声音。
叶冲的身后,刮起了阵阵烈风。
两道同样截然不同的气机,迎面冲撞,人未至,剑未交,但是风已经乱了。
人在乱风之中。
祁黄在距离叶冲身前七步之时,忽然身形一顿,在原地左摇右晃,幻化出数道残影,那残影的形状扭曲,肉眼难以辨清虚实!
这一刻,剑影首先发出惊呼“云狄!”
而后所有人都想到了,此时祁黄所展露的,正是云狄那日在擂台上使出的身法。
这让他们震惊之余,又百思不得其解,也来不及去认真求解。
摆在眼前的就是,祁黄靠着那梭影身法,躲过了叶冲隐没的日月双玄的攻击。
这是祁贤明,费了好大的劲,才从云狄祖辈哪里得到的身法武技,也是他留给自己儿子极为珍贵的财富之一。
而祁黄显然已经略有小成,作为天赋公认最佳的少年剑奴,此时使将出来,丝毫不亚于当日擂台之上的云狄。
这也出乎了叶冲的意料,日月双玄隐没剑身,只能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行,而面对使出梭影身法的祁黄,这么个致胜法宝显得一无是处。
因为他也无法辨别祁黄的真身。
而日月双玄又无法在隐没的状态下,改变轨迹。
于是叶冲只能被迫放弃这种手段,下一刻,日月双玄便带着阴森和炽烈的光芒,在祁黄不停变化的残影周围显露出来。
这一刻,祁黄的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笑意,他在见识过日月双玄隐没的技能之后,早就想到了可以凭借父亲留下的梭影身法来应对。
只不过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看来这种可以出奇制胜的手段,也有其短板。
世上并无万全法。
这一刻的叶冲,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日月双玄可以出其不意,更适合暗杀,尤其是在面对知晓自己这种手段的对手面前,并不适合这种面对面的较量。
但当下,他来不及去计较这个短板,来不及去想什么应对之策,因为对面的祁黄,已经再一次裹挟着狂暴的剑气,黝黑的剑意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乌云一般,扑面而来。
叶冲当即运转惊龙步,嗖嗖嗖带起一道道残影,避开了那狂暴席卷而来的剑意,而后他向空中一跃,如云鹤冲霄。
祁黄紧追不舍,手中长剑过些的剑意,在这一瞬间都凝聚起来,化作一道黑色的剑气,从剑身上冲袭而出,射向空中的叶冲。
叶冲凭借惊龙跃身法,在空中稳住了身形,而后飘然转身,狂风吹起了他的衣衫,吹动了他的长发,他的眼神,却犹如雷电一般,精光四射。
只见他迎面对着那射来的黑色剑气,伸出右手在虚空中做了一个“抓”的手势,而后手腕滑出一个轻微的弧度。
日月双玄刹那间浮现在他的眼前,而后化作两道气势无匹的流星,成双玄剑阵,向着那黑色的剑意横压过去!
日月双玄的光芒,与那黑色的剑意,此消彼长,在这一上一下的二人之间,犹如一座杀机四伏的桥梁。
这一番较量二人彼此都是尽了全力,可谓危机重重,稍有不慎,就有一方立马坠入失败的悬崖。
悬崖的下面是死亡!
这一刻,叶冲猛然爆喝一声,他双手我在胸前,手中顿时光芒暴涨,一道剑意凝成的长剑,浮现于胸前。
而后叶冲俯身,如离弦之箭,向那双玄剑阵之中倏然袭去。
当叶冲手中的“长剑”碰上那被双玄剑阵压制着的黑色剑意之时,就如同一团火苗,点燃了一挂炮仗。
嘭!嘭!嘭!嘭!嘭!
气爆之声不断炸响,黑色剑意如同一株紫竹一般,被叶冲从上头一剑劈开。
然后势如破竹,一路直下!
嘭!嘭!嘭!嘭!
祁黄的剑意节节败退,他的脸色已经泛起一坨病态的红晕,目光犹如陷入了疯魔。
叶冲手中剑意凝成的长剑,也在这不断的冲撞之中,一点点消耗着。
直到他来到祁黄面前,双脚终于落地的时候,那一柄长剑,依然只剩下一小团光芒,但那光芒依然炽烈地跳动着,犹如一颗鲜活的心脏。
而祁黄,,这一路的溃败重创了他的剑意,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成了猩红色,眼角下正滴着淋漓的鲜血。
如同两行血泪。
而后他颤抖着抬起手臂,举剑要向叶冲直劈下去。
叶冲只是伸出手,将手掌中心的那一团剑意光芒,摁进了祁黄的胸膛。
停留在叶冲头顶的长剑倏然静止,而后祁黄举剑的双臂不停地颤抖,面部扭曲,浑身战栗不止。
那一团剑意光芒,依然穿透他的胸膛,进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这一刻,叶冲倏然后退一丈有余。
这一刻,七玄宗那些在守候着的伙伴们,都瞪大了眼睛。
这一刻,祁黄手中的长剑,哐啷一声落地。
而后,“噗!”得一声,祁黄的胸口突然爆开,猩红的血液向四周飙射而出,如同一朵扎根于他胸口的雪莲,绽放了开来。
祁黄仰面倒在了地上,气息在此刻静止。
在血莲绽放中死去。
他那扭曲的面孔,缓缓恢复原状,嘴角却紧紧地抿着,鲜血模糊的眼睛,还兀自睁着,瞳孔已经变得血红,直愣愣地对视着天空。
像是在彰显着他的不甘。
叶冲深呼了一口气,缓缓走上前去,伸手将他的双眼闭合。
然后他转身,看向那被这一幕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的七玄宗众人,平静开口道:“给他立座坟吧。”
第161章 麟都有佳人()
当药峰附近的厮杀声终于消泯,当那些杀红了眼的剑奴拿着丹药,或心有不甘、或心满意足地散去,当刑堂中人,开始清理身上山下的尸体和血迹,夺丹终于结束了的时候,七玄宗的众人在洗剑池畔的一座丘陵上立了一座坟。
丘陵之上,立着无数剑冢先烈的墓碑,而祁黄这座坟墓的方向,正遥对着洗剑池的方向。
他们将祁黄埋葬在其中,也埋葬了他们彼此的恩怨。
而后众人沉默地散去,一路上见到许多伤残的剑奴,见到很多人身上淋漓的血迹,以及正在被刑堂清理的那些尸体,没有参加战斗的他们,却像是比亲自经历了夺丹的残酷杀戮更加惊心动魄,难以忘怀。
祁黄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