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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句话似乎引起了她的兴致。金发的女孩向前靠在方桌之上,双手抓着两边尖角,由下及上地凝望着他,目光之中不无笑意。从路迦的高度看去,这个角度实在巧妙得让人进退两难,他第一个反应是转开视线,却又觉得这样做的话服软得太过直白。
就在他踌躇之间,塞拉菲娜又已开口。
“诺堤先生是不是对自己的观察力太有自信了?”女孩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似的,笑眯眯地继续往下说,“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七──”
她蓦然停下来,侧耳听了听,脸色霎然变得严肃。
“先不说这个,有人要来了。”
木门被人撞开。
挂在仓库一角的布帘动了动,瞬即又归于平静。
塞拉菲娜。多拉蒂以脚尖挪开提灯,里面尚有一缕未散尽的烟雾,灯罩上的余温烘得她脚背生痒。右边掌心的刀柄硬得硌手,女孩下意识把匕首转过一圈,若有所思地看向路迦。
明明知道她的底细,明明见识过她的能力,对方仍然把防身之器让出来。
女孩无法理解这种风度……或者善意。
黑发的法师站在她身前,两人靠得太近,是再近一步便能交换呼吸的距离,但站在原处也足以让他们好好看一眼对方的轮廓。外面还下着大雪,而他在这个没暖炉的仓库里面,只穿着一件细麻制的衬衫,卷至及肘的双袖此刻滑到小臂上,马上就要跌至手腕。
女孩向他稍作示意,然后咬着刀柄空出双手来,为他重新理好。路迦的手比她想像的还要健壮一些,左臂内侧有一根浮脉,然而五指又修长得像个乐师。
除他之外,大陆上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使剑的法师来。
少年指尖之上还沾着一点血污,混合著仓库陈朽的气味,还有他身上旧书卷的墨香,几种毫不相干的东西放到一起,于是连嗅觉都好像在诉说着故事。
鲜血与书典的气息同时出现于一个人身上,竟然不显得突兀或者不协调。
直至现在,塞拉菲娜。多拉蒂才认真打量过他脸上每一寸细节。
要不是她知道以对方的实力或者脾气,不可能甘愿屈就自己的话,女孩都要以为外表是他用来让人松懈的一种手段。少年额前的浏海有几分凌乱,从侧边看去,与发同色的睫毛也被染上一点月色。光线暗淡,他眼角之下的泪痣变得更不起眼了一些,然而苍蓝色的双眸深邃得好像极地里终年不化的寒冰。
通用语里的“眼里藏了一个宇宙”,莫过于此。
察觉到身前的人在看自己,路迦垂下睫去,木无表情地与她对视片刻,然后伸出手去扶她的肩头,以尽量不引人注意的动作把她整个人扳过身去,背对自己。桌上的狼尸仅以黑布遮盖,房间里的血腥气依然浓烈,幸而擅闯者已醉得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不至于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
窗外一点月光白得发蓝,凭借这微弱的光芒,路迦不难看出那双男女想要做什么──不得不说,如此组合,在深夜闯进空仓库,想要做什么其实已昭然若揭。
身前的女孩以两指夹着薄刃,把匕首重新放到手里。
门边传来响动,男人已返身把女人压在墙上,后者相当识趣地将双腿盘起来勾上他腰间,一阵窸窸窣窣之后,最后一件内衣已落到地上的衣服堆里。
视力再差,她也不是小孩子,不至于对当下的情况一无所知。
那边厢已打得火热,而她身后的少年一贯寡言,看起来并不是能解决问题的人选。
塞拉菲娜伸指搭上布帘,努力回想起酒馆员工应有的腔调是什么,又张着嘴唇默念了两句北境人惯说的俚语,迈步一瞬却为路迦。诺堤所制止。他低下头去,把嘴唇凑近她颊边,低声说话时语句里每一个音节都被连贯起来,分明有彻尔特曼语特有的悱恻,但又如平常一般缺乏起伏。“让我来吧。”
温热的吐息拂过耳廓。她想要摸一摸耳朵,却又怕不小心唐突对方,只好半侧过脸去看他。路迦没有再浪费时间于她身上,一边摸索着从她五指之间抽回匕首,一边便踏出布帘之外。他在她面前从来都说不上跋扈,下起命令来却有永昼口里“路迦少爷”的模样。“……滚。”
被他打断的两人停下动作。女人贴着男人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后者便放开了扶在她背后的双手,让前者得以双足着地。塞拉菲娜躲在帘后偷偷看着她,从脸到身形都无法判断出年纪来,唯独说话时声线会将她出卖,显然是个老烟枪。“好年轻的声音……小男生,你成年了吗?”
塞拉菲娜眨了眨眼睛。
如果她没误会的话,这是在……跟路迦*?
她从未到过比法塔更南的城市,此前也未曾与西方人打过交道,路迦。诺堤到底会怎样接过这根带着香水味的橄榄枝,她完全无法想像。
北境民风一向悍野,从来都只讲求双方情愿,场合和形式则完全不在他们的考量之内。正因为这个原因,她在搞清楚那两个人打算做什么的时候,脑里第一个想法是“我得出去把他们赶走”,而不是“我得让其他人出去把他们赶走”。
十年时光,尚且不足以让她成为一个地道的北方人,却让她理解这种做法。
少年的反应远远超乎她的预料。
银光一闪,在伸光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路迦半句话都没有说就把匕首飞掷出去,刃尖所指,正是那两个人所在的方向。塞拉菲娜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但这个尝试注定徒劳──
自从左眼视力转差之后,她连夜视能力都大减,已有一段时间无法在夜间自如行动。
可有雄鹿前车为鉴,女孩很清楚他能做到何等地步,只要路迦。诺堤愿意,这件事以见血收场她一点都不会意外。
匕首插中硬物的声音响起。没有人痛呼。
“我再说一遍,”少年的话音清冽得像把冰雪所铸的刀片,带着彻骨寒气刮过双耳,让人不由自主、全神听令,“给我滚。”
人在太过惊讶的时候,往往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尤其是谁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少年会二话不说,贸然出手。当中的关键甚至不在于这一刀会不会、又有没有伤到人,而是他敢在这个环境之下攻击,本身便是一种张狂。
塞拉菲娜看着女人改容,然后被刃尖擦身而过的男人便走上前来,拥过她的肩头,匆匆忙忙地离开仓库。女孩看了看地上,他们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捡走。
木门被关上的一瞬,她再也忍不住,抱着腰便笑出声来。
路迦重新点亮了灯,又把黑布掀开,今次却多做了一步,推过一个与他腰腹齐高的小柜子堵住了门。金发的女孩又在原地笑了好一阵子,直至眼角处迸出泪水来,才开口评价他之前的举动。
“嗯,不愧是个诺堤,像头雄鹰一般凶悍。”她先是拿对方的家徽来调侃一句,盛载于双眸里的笑意比水光还要亮眼几分。接下来的话却走到奇怪的方向,“那个男人好像、好像被吓得……连……哈哈哈……”
他当然知道女孩想说的不是“衣服都没有拿”。
收到少年半是警告半是催促的眼神,塞拉菲娜扶着墙站直身来,抬指擦擦眼角,开口为自己打了个圆场,“在出游完结之后我也不会忘记这件事的……行,我们继续、继续……”
既然脏器被她所毁,研究方向很自然地转往血液。
“──找到了。”路迦。诺堤指尖上放着一小块血块,捏碎了之后很明显能看见它的特别之处。塞拉菲娜以指节叩了叩灯罩让光亮更盛,凑近一看,便明白为什么少年能如此笃定地说自己找到了答案,而不是找到了疑点。
任何一头正常的魔兽,都不可能流着这种血。
随着角度变换、光线折射,紫蓝色的血液里面,会反射出一点点极微小的、细砂一般的结晶物。她自己也拿了一点擦在手背上,仔细辨认良久,才敢肯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那种异物呈紫红色,混在血液里面很难被察觉,却会在某些角度之下反射出金属色泽。它看起来不像是魔药残渣或者是她所认知的矿石,大陆上面尚且没有一种已知的物质,可以让雷鸣兽这样血统纯正的魔兽发生异变。
这是他们得到的首个线索。
想求证,就要进行第二步。
塞拉菲娜抬头,“我可以──”
窗户边传来了硬物敲击玻璃的声响。两人对视一眼,此时正值寒冬,那双男女没穿衣服就走在外面,说他们会冷死实在没有夸张。
厚着脸皮回来取衣服也是情理之中。
一晚之内被人打断两次,眉眼间已浮出几分不耐的少年皱了皱眉头,却仍然往着窗口的方向走去。他拉开小帘,雪地上只有一行小字,还有落在旁边、署名一般的两个三爪足印。
字写得不算工整,观其形状,应该是用鸟喙逐笔勾勒而成。路迦花了一点时间来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字母串连起来的一刹,他倏然抬头,看向天际。
一头血鸦正朝南方飞走。
【卡莲。诺堤已于昨夜被桑吉雅。多拉蒂所击杀】
第24章 绝不插手()
芬里极地的清晨,有一分别处再找不到的万籁具寂。
金发的法师迎着晨光走进房间时,床上的极夜尚在熟睡。这头酩酊大醉的小猫身上穿着新买来的睡裙,银灰色的卷发散满在整个枕头上面,略显稚气的脸容没什么表情,呼吸声轻得像是头真正的稚猫,胸口随着一吐一纳而起伏。
极夜浑身上下都被厚被所覆盖着,露出来的就只有脚尖和头颈。她似乎还未摆脱兽形的习惯,此刻也抱着比她整个人还长的尾巴,把脸埋进皮毛里面保暖。
塞拉菲娜。多拉蒂看了看被对方踢到地上的独角兽玩偶,弯腰将之拾起,然后拂干净上面的尘埃。她正想要把它重新塞回被窝里面去,一抬眸,却对上了那双深紫色的双眸。
极夜眯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两边的犬齿尖利得像把迷你的小刀。“……头……头疼。”
“这就是宿醉。”塞拉菲娜还没忘记昨天的小插曲,“今天没事可做,妳可以再睡一会。”
“嗯……”极夜抱着尾巴滚了两个圈,用力嗅了嗅,开口时语气浑然像个抓到丈夫外遇证据的妻子,“有血味……那个法师的味道……花香?”
塞拉菲娜沉默片刻,她已经洗过澡了,想不到极夜还是能够闻出来。“那不是花香,是香水味。女人喷在身上让味道更好闻的液体。那是别人的,我没有用。”
“哦?可是妳、妳身上……。”
愈来愈像出轨被抓了。极夜就像是头习惯了新居的幼猫,刚来的时候战战竞竞得连水都不敢多喝一口,一旦过了适应期──容她补充,那个适应期也不过是一个晚上的酒谈而已──便变得异常地活泼。
正换睡袍的塞拉菲娜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极夜一眼,干脆转过身来,慢悠悠地在报白面前拉好衣襟,腰间的系带则是垂垮在两边。她在以动作澄清极夜的指控。“妳明知道我昨天晚上的去向。如果还没清醒过来的话,我不介意把妳扔出去,感受一下今天的气温。”
极夜乖乖闭上嘴,滚了两个圈,又回到自己的半边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