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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夜-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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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信走到永昼身旁,和后者并肩看向城外的景色,还很细心地为两人之间留下一点缝隙。凡比诺是西部最大的城市,骤雨不能使旅客与商人停下脚步,此刻还有不少人在城门外排着队,等候守卫放人进城。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看向两人的方向,站在这个角度,简直像是俯瞰人间。

    “说吧。说完就给我滚开,我还忙着打草稿呢。”永昼的语气与动作都无比慵懒,好像除了他在想的事情之外,没有什么值得他一顾。“别告诉我他们出一趟海还能搞出什么事来……等等,你在笑什么?你孙子不是写信告诉你快要升格当曾祖父了吧?”

    比信略略收敛脸上的笑意。“这个我可无从得知。说不定就在我们说话的期间──”

    永昼一脸厌恶地打断他,“别试图把那个画面塞进我脑袋里。”

    “……我想说的是,说不定现在路迦就在写那封信。你想得太多了,大人。”比信眯着眼睛看了眼铅色的天空,似乎有点感慨,“路迦在信中提到,最迟一个月后便会回到凡比诺。我们可以着手筹办承爵仪式了。”

    这个消息未为永昼带来什么冲击,对他来说路迦成为侯爵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当初会愿意与诺堤缔结契约也是因为这能为龙族带来好处。“哦。你终于能让位了,难怪这样高兴。”

    “我希望那位小姐会喜欢这座城市。”比信没介意永昼的讽刺,“从和暖的百花之城到凡比诺,跨越的可不止两个阵营,还有整整两个季节。我希望她有厚一点的裙子,你知道的,比东边流行的款式更费衣料一些的衣服。”

    永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瞬间生出了转身就走的想法。

    “你知道她是在北部长大的吧?”

    “唔,或许我应该叫裁缝先为她做几条礼裙,承爵的时候路迦会希望她在身边的。”比信继续自说自话,永昼已经不知道对方找他说话的原因是什么了。“但这样就得向路迦要她的身量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给……”

    “喂。”永昼的视线突兀地定在城下某个檐篷下,双眸迅速由黑色变成暗金,瞳孔缩小得几乎看不见。他站直了身体,向比信示意,“那个人有点眼熟,你有没有见过?”

    老人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檐篷是唯一可以避雨的位置,此刻自然有人挤拥在那一片小小的空间之下。他很快便找到了永昼所说的人:看年纪应该是少年,穿着破烂的灰色长袍,袖子里明显藏着两把匕首,黑色的发丝短得摸上去会觉得扎手。他的眼眸绿得像潭湖水,轮廓里带一点中性的柔和,身形远远说不上魁梧,而是更偏向精瘦。撇开那张让人不由自主一看再看的脸之外,应该是个优秀的刺客。

    比信看了那个人一眼,人老了,看远方的事物便有点吃力。“……不认识。”

    “你应该没与他碰过面,那小子的地位没高到这个地步。”永昼哼了一声,语气笃定,“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的头发还是金色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凡比诺的城门也向多拉蒂打开了?还是个半疯不癫的二流法师?”

    比信正想向城门守卫招手,却被永昼拦下来:“别张扬。”

    老人明白了永昼的意思。一般来说,在城门抓到逃犯的话是应该立即处斩的,但奥戈哲。多拉蒂既然能够混进来,肯定是借了其他人的身份。一场大雨分去了少年的思绪,让他忽视了城墙上的人,要是守卫贸然出手,除了惹来一场冲突之外没有别的结果。奥戈哲的确会死,但他们也不知道他为何前来血族的腹地。

    他问永昼,“你想亲自动手吗,大人?”

    浑身湿透的人骇笑一笑,摇了摇头。“他有份杀害安洁丽卡。拿高。我可没蠢到跟塞拉菲娜抢夺猎物,更何况这个家伙跑过半个大陆来这里,肯定不是想来看凡比诺的风景。先派人跟着他,我去跟路迦交代这个消息。”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话。”比信欣然答允。永昼在这里虚度时日太久,难得找到与其他人会合的理由,他没理由拦住对方不让走。撑伞的老人旋身走向楼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向炎龙说:“忘掉草稿吧,真的到那时候你大概不会记得里面任何一个字。真诚的道歉是不需要腹稿的,大人。”

第98章 雾雨之城(一)() 
桑吉雅扔下手里的长柄勺,深深呼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汗。

    地牢里昏暗而且闷热,魔药材料的味道经久不散,即使只有桑吉雅一个人在这里,她也觉得自己正与什么抢夺空气。暗金色的火焰在药锅下安静地燃烧,光是为了得到这一小口龙息,便已付出了七条人命,而它甚至不在药剂的材料清单上面。

    她垂眸看向锅里半透明的液体,它的份量足以溺死某种小动物,但她知道在萃取之后这里的份量只等于一滴的成品。也就是说,它仅能被使用一次。

    这锅药足以让大陆上任何一名对毒/药有所研究的人发狂,而她离完成这道传说中的药剂只差了一道工序。想到这里,她又好像能从脱力的身躯之中压榨出最后一点力气。或好或坏,这都是个能被载入神纪之册的壮举,她只遗憾无法与那人一起见证它的诞生一刻。

    吸血鬼叫它蛛吻水,精灵叫它女神之泪。

    它无香无色无味,据说尝起来与清水无异。桑吉雅不敢尝试,但她不觉得有人能够仅凭肉眼将它从饮料之中分辨开来。老实说,她也没有尝试的胆量,对她来说有前人的寥寥描述便已经足够了,毕竟她还有太多心愿未曾圆满,要是在第一步便死去的话,未免太过可惜。

    如果编攥史书的学者没有出错的话,它上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已是数百年前,魔药学发展得比任何一门学科更迅速的时期。它曾杀死过血族的王与精灵先知,曾掀起过战争与内斗的序幕。

    桑吉雅将还在冒热气的药剂倒进萃取器中。

    她无意对盘踞于东西两方的非人族群出手。

    ──但她的确打算挑起战争。

    塞拉菲娜喝了一口柠檬水,看向码头上的行人。

    即使是从这个距离望去,帕勒依索号仍旧像个漂亮的女勇士,从船首的海女雕像到船尾的波浪浮雕,没有一处称不上完美。当一切都结束之后,或许他们可以再出一趟海,这次要带上极夜和永昼。她想要不带任何烦忧地享受海上的风光,活一下雷沙口中很适合她的生活。

    似乎是觉察到她的视线,站在甲板上的男人作势摘了摘帽子,遥遥向她致敬。她一扬手里的杯子回礼,里面的冰块互相碰击,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旁边的路迦以报纸当作扇子朝自己的领口狂拨,难以置信,海上竟然比陆地还凉快一点,“极夜说的‘中午到’具体是在什么时间?”

    “把衬衫脱下来不就好了。”塞拉菲娜把柠檬水塞到他手里权充安抚,“我怀疑整个马勒城的男人衣柜里都没有一件上衣。不,从我短暂的观察里,或许女人都没有。这座城市太疯狂了。”

    “我不可能在认识的人面前这样做。”路迦挑出最大的一块冰,放进嘴里含化,咬字有点模糊,“再说了,又不是船员,没有必要跟随他们的规则行事。那次是被迫的。”

    “我倒是觉得有人在里面得益不少啊?”塞拉菲娜如此调侃,然后又想起了她还有一件事没搞清楚,“说起来,那天你到底为什么要跟莫琳她们起冲突?她们的作风是露骨了点,但我以为你会忍得住的。”

    说到这件事,路迦的表情终于变了。他看了一眼塞拉菲娜,“小事而已。妳不会想知道的。”

    “我觉得,那一点还是留给我自己判断比较好。”

    路迦沉默片刻。他必须承认,他没想到塞拉菲娜还记得那件事。说谎的话她有可能看得出来,到时候事态便可能不受他控制了;坦白交代的话无疑尴尬到不行,无论怎么选都好像一口冲进死胡同里。他想了一想,语气很凝重,“听到之后马上给我忘掉。”

    塞拉菲娜乖乖竖起两根手指朝天发誓。

    路迦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她高高挑起眉来,不无意外地望向身边的人。那真是个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答案。路迦说完之后便偏头躲开了她的目光,但这只能让她将耳朵尖看得更清楚。安静下来的女孩移眸看向码头上的纯白钟楼,暗自数算着剩下来的时间。很好,连时机都有利于她。

    秒针直指太阳的一瞬间,朗朗钟声响起,整个海港都被它的声音淹没,除此之外,谁都没发出一点声音。特别是处于钟楼附近的他们,更加是被这阵钟声震得几乎听不见别的东西。

    她拉过路迦的上臂,附到他耳边,同样也说了一句话。

    “──妳说什么?”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路迦便问出这句话。

    塞拉菲娜摇了摇头示意没事,便扭过头继续望着帕勒依索号发呆,但也没有阻断他不加掩饰的打量。带着匿藏在眼底的一点笑意,路迦将手背搁到她的肩头上,伸出手指将她的下巴勾回与自己对望的角度,指尖上的微凉让塞拉菲娜像只猫一样眯起眼睛。“我刚才什么都听不见,请再说一遍,我的小姐。”

    从他的表现看来,这个人分明就听清了每一个音节。塞拉菲娜朝他做了个鬼脸,嘴角却是翘起来的,“听不见就算了,有些条件不会被开出第二次。我撤回方才的提议。”

    “哪有人给了别人东西之后还想收回去的?”

    “哪有人装作没收过然后还要别人多给一次的?”

    路迦的虎牙咬了咬下唇,终于真诚地笑了起来,这是他为数不多显得孩子气的小动作。深蓝色的眼眸漂亮得像是被月光直照的深海,再多的情绪都被无限稀释,于是浮于表面的一点笑意便变得尤为可贵。“看来妳头不疼了,嗯?”

    塞拉菲娜作势咬上他的手指。

    “……这时候我是不是该逛一个圈,等你们完事之后再回来?”

    两人循着声源望去,站在不远处的却不是他们在等的人。黑发金眸的少年将双手放进裤袋里面,看起来仍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语气却温和了不少。看见是他,塞拉菲娜脸上的笑意随即消失,她没想到他们一着陆就令极夜和永昼碰面。路迦看来不太想开口,于是她清了清喉咙,“……你或许没注意到,这里是个热闹的码头,不可能真的发生你所指的‘事’。”

    “哦?”永昼佯装惊讶,“我以为你们不知道这一点呢。”

    “玩笑开够了。”路迦打断两人的对话,顺便将手臂搁上塞拉菲娜身后的椅背。“如果我的消息准确,你一天前该还在凡比诺,按路程不可能到得那么快,你是连夜飞来的──家里出事了?”

    永昼的表情严肃起来,“我为妳带来了消息,神佑者。”

    塞拉菲娜脸上的讶然遮都遮不住。她根本没想过永昼为她而来,毕竟在四人之中,他与路迦或者极夜的关系要密切得多。她有点不安地与路迦对望一眼,将跷起来的腿放下,恢复到端坐的姿势。“我在听。”

    “奥戈哲。多拉蒂昨天黄昏出现在凡比诺城,”听见那个名字时,塞拉菲娜的背脊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变得僵直,“我最后一次收到消息时,他已经向着彻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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