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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409 要拿历史开抡()
新年快乐!提前给大家拜个年!祝朋友们新春快乐,大吉大利!
农黎精神大振。陪同他一起来的几位学者也是一下子摩拳擦掌兴奋起来,就好像眼看着追了大半宿的香獐子越跑越快,如离弦之箭……却自己一头扎进了篱笆里。
容茂实严格意义上跟他们本不是一路,但今天这场合立场相同,勉强称得上“同党”。座位也是紧紧相邻。
他听邓铮的课正越听越奇,越听越惊,突然留意到农黎的异样神色,心中一动,忍不住问:“农主席,怎么,金梁他这样讲不对?”
农黎嗯了一声,只笑不语。
旁边立马有人替他解释道:“这样讲自然不错。但是想要以此来替武侠追本溯源,争取‘历史’上的,却是从根上就歪了。”
容茂实‘哦’了声,不解道:“从根上就歪了?”
那人摇头晃脑卖弄道:“史学界有个说法——中国之武道,起于孔子而迄于郭解。汉文、景、武三代,以直接间接之力,以明摧之,而暗锄之,以绝其将衰者于现在,而刈其欲萌者于方来。武道之销亡,夫岂徒哉?”
容茂实听的直翻白眼,麻痹能不能讲中文?!
那人留意到农黎也在皱眉,赶紧停下卖弄,细细解释:“主流历史学家早已断言,因为汉文、景、武三朝的高压打击,东汉以后的游侠一蹶不振。司马迁为《史记》著,班固追随司马迁,为《汉书》作〈游侠传〉,其中除照录朱家等人事迹外,又增加了萭章、楼护、陈遵、原涉等人的任侠行为,不过叙事观点已有所变化。此后便无以为继,历代史家不再专门为游侠立传了。自《后汉书》迄《明史》都无游侠列传,这正可看出自东汉以后游侠已经没落,不再为史家所重视。于是形成了这么一个特殊局面:讨论汉以后的侠客。不能再借助于‘历史’的了。也就是说,很难再言之凿凿有理有据了。”
容茂实眼睛大亮:“这么说,他想要选择从这方面入手……其实是在自曝软肋,而他自己却不自知?”
那人道:“正解。”
农黎也笑了笑。滋遛滋遛抿着茶水。
“……然则,史学界有种说法,东汉之后,史书无侠。”
这厢众人正志得意满地盘算着,待会儿怎么狠狠抓着这一点攻讦邓铮时。台上的邓铮梳理完前边历史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噗。农黎抿的一口茶水差点喷到了旁边人的脸上,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脸皮子都在哆嗦,干什么你这是?!我们今天还要找茬的啊,你就不能偶尔按常理出一次牌?!
容茂实也是一脸活见鬼的表情,卧槽,这么狠?!但后面……你要怎么圆回来?
至于旁边那位卖弄帝已经完全懵逼了——不是他不明白,是一切变化太快啊!
邓铮接下来讲的,跟那位卖弄帝讲的大同小异。末了,却话锋一转,道:
“……是的,从《后汉书》起,史家不再为游侠作传,可这不等于社会上不再存在游侠。魏晋南北朝诗篇、唐代传奇,以至宋元话本,其中的侠客形象,不少带有其创作时代生活的印记。作家之所以将侠客搁在兵荒马乱、藩镇割据或者王朝更替的时代,自然不是偶然的。当然。文学不等于生活,这里掺入许多作家想像的成分。但史书不也不能直接等同于生活,不也掺入史家主观评价的因素?而很少考虑‘已经消失了的、短暂的时间与一份证实那一事件的、保存下来的材料之间的差距’。因而很容易产生一种‘史信’,以为‘史书’就是‘历史’本身。”
“大胆!”
“胡说什么!”
“要尊重客历史。不要信口雌黄!”
邓铮话音未落,农黎等好几人便争先恐后地出言呵斥,仿佛他刚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一样。
倒是在座不少专业搞历史的或若有所思,或暗自点头。
同学们一看有大争议,精神齐齐一紧。
媒体记者则是极为兴奋激动,噼噼啪啪。咔嚓咔嚓,键盘声与快门声齐飞,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邓铮不理农黎他们,自顾自道:
“……尽管司马迁‘有良史之材’,所著《史记》‘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但司马迁照样有自己**的视野以及阐释眼光。选择‘不轨于正义’并为当朝所诛死的游侠作传,不就隐含着不同于当代主潮意识型态的价值取向?明人柯维骐称司马迁的〈游侠列传〉乃自伤身世有感而作:
迁遭李陵之祸,平昔交游,缄默自保,其视不爱其躯,赴士之阨困者何如!其言曰:诚使乡曲之侠,与季次、原宪比权量力,效功于当世,不同日而论矣。盖有激也,此与〈货殖传〉同意。
此前的秦观、晁公武,此后李慈铭、蒋智由,都有类似的说法,都强调遭李陵之难这一事件对司马迁写作〈游侠列传〉的潜在影响。
当然,也有相当不同意者,譬如班固的;就认为《史记》确是实录。”
容茂实听得心里直卧槽,特么怎么好话赖话正话反话全让你给说完了?你到底想要怎样……我们还要找茬啊!
而台上,邓铮顿了顿,又道:
“其实这两种说法并没有根本矛盾,‘实录’并非有闻必录,‘有激而作’也不是发洩私愤。一部历史著作都不能不包含史实与评价两大部份,只不过评价往往隐含在事件的叙述中因而不易觉察而已。回头再看何以从《后汉书》起,史家不再为游侠列传,就很好理解了。班固虽袭《史记》体例作〈游侠传〉,可在中已批评其‘序游侠则退处士而进奸雄’;后世文人也有讲得更不客气的,如《史记辨惑》中就称司马迁为游侠作传‘几于无谓矣’,既非‘以善恶示劝诫’,也非‘以技能备见闻’。可见史家之以为无可述,不等于就不存在,东汉以后游侠未必就真的魂消魄散,只不过不再正统史家的视野而已。”(。)
章410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传奇()
“你,你这也太武断了吧?”
“咋不上天呢,你丫这才第二节课,就连司马迁连《史记》都质疑上了?!”
“貌似片面,实则扯淡。…≦,”
“偷换概念,哗众取宠,简直不可理喻!!!”
台下一部分的记者老师文人骚客们哄然起声,质疑邓铮。
然则他们的声音越喊越不自信,因为大家嚷着嚷着发现,在座的那些教历史的,或者说懂历史的专家学者,包括早前做过历史系教授的马副校长,脸上呈现的并非是踩到大便的神情,而竟像是便上生着一丛繁茂芬芳的鲜花……
“天啦撸,真的假的?真有那么多学者史家质疑过《史记》司马迁的公允持中?”
“当然真的,几个教历史的教授的表情就知道。这要是假的,还不扑上去把金梁给撕吃了?”
“真是越来越佩服金梁了,怪不得能写出《射雕》《神雕》《倚天》!”
“哎呀讨厌,酱紫酷炫狂霸骚包不留情面,真的好吗?”
礼堂内同学们的议论惊呼此起彼伏,多是兴奋雀跃和善意。
这个年纪最喜离经叛道挑战权威,最乐见不走寻常路,所以尽管今天邓铮所讲的实则过于学术,略显沉闷,但大家的热情却是半点不减,相反,场那么多平日里老神在在不可一世的教授老师们被弄得一惊一乍,胡子一跳一跳的,别提有多酸爽了。
而对于众多武侠迷和金甲卫士来说。除了亲见偶像再次大发神威外,还能黎容茂实那一撮人瞪眼喷气惊诧无语的吃瘪表情秀。简直比吃了珍馐美味还要过瘾!
邓铮这会儿已经完全了自己的节奏和状态,基本可以做到不受外界侵扰。照着重新修改完善过的《千古文人侠客梦》,结合自己的语言和表达方式,讲述起来。
“……单是严刑,未必就能灭绝游侠。司马迁述汉景帝诛杀若干游侠后,各地行侠之士不但没销声匿迹,反而‘纷纷复出’;班固则称‘自哀平间,郡国处处有豪杰’,可见侠士远未被汉景帝赶尽杀绝。游侠的衰亡就像其兴起一样,很难给定确切时间。司马迁称‘古布衣之侠。靡得而闻之’,原因是侠客的行为不见称于世,故其事迹湮没无闻;班固则认为侠客只能产生于‘周室既微’以后,在此之前‘上下相顺’,没有侠客活动的余地,故可以司马迁述及的战国四公子为游侠之祖。汉人荀悦也在《汉纪》卷十中称游侠‘生于季世,周秦之末尤甚。上不明,下不正,制度不立。纲纪废弛’。实际上,谁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侠客,这一点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以‘制度不立,纲纪废弛’的时代为侠客的活动舞台。原有的阶层划分和道德规范失落。秩序混乱,尊卑贵贱不再是铁板一块,个人游离于社会组织与社会结构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这就是游侠之得以驰骋的特定时空……倘如此,实际上。中国历史上得以产生侠客的时代只怕远不止春秋至秦汉。”
我日,绕来绕去忽悠来忽悠去原来你是要往之前追溯?!
远不止春秋至秦汉?啊呸。要脸不!
特么有完没完?再整下去,你这武侠敢情就成中国历史上最古老最正统的样式了?
农黎容茂实等人听得一脸黑气,脸皮子直哆嗦,前者像是瘾君子毒瘾发作,后者像是出门大保健结果选的失足女长得鬼斧神工鬼神莫测……
这节课讲到这会儿,端木巍然等院的“反对派”已经基本收起了轻视傲慢,改凝重肃然。起码目前是这样,是真正听进去了。
“当然。考据历史上游侠的升降沉浮,不是我们这门课的主要目的,说这么多只想证明一点:即使在记载或不记载游侠的史书中,也都融合了历史事实与史家的主观视野。而当表现侠客的任务由史家转移到诗人家戏剧家肩上时,这种侠客形象的主观色彩更是大大强化。而且,随着时代的推移,‘侠’的观念越来越脱离其初创阶段的历史具体性,而演变成一种精神气质,比如‘侠骨’‘侠情’‘侠节’‘侠气’‘侠烈’‘侠行’等等。只有到这时候,才能说‘侠’与人的社会或家庭背景无关,不属于阶层,而只是一种富有魅力的精神风度及行为方式。”
从追本溯源开始,以‘史’起,开篇慑人,然后却又迅速切题‘文人侠客梦’,思路之清晰让人咂舌。
因此邓铮以上这番话一出,在座很多还沉浸在他方才关于“历史事实”“主观视野”论点中的人幡然一惊,包括竺学林都不禁暗自咂舌:……有备而来,这真不简单啊!!!
更不简单的还在后面。
邓铮最佩服陈平原教授的,就是这部学术专著里呈现出的超卓的文史涵养和客观睿智。当然,也有他所不能苟同,一定要删除取消的,比如那句很著名的评述:
“如此来说,一个民族过于沉溺于侠客梦,不是什么好兆头,要不就是时代过于混乱,秩序没有真正建立;要不就是个人愿望无法得到实现,只能靠心理补偿;要不就是的独立人格没有很好健全,存在着过多的依赖心理。”
邓铮还是觉得,这说法略显上纲了,这其实就只是一个东方式的对自由的争取,并不是真要当侠客,要仗剑天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