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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晓知道,又一个问题来了。
“离开这里后,我们也许再会无期,你对此会很高兴吧?”
“当然。”
这个答案必须是肯定的。
变|态垂下眼眸,不知想了些什么,然后,露出个不在意的笑容——
“我的问题到此为止了。”
凌晓一听顿觉不好,这家伙居然还自带“烂尾”技能?重要的坑完全不交代就“完结”,简直不能愉快地继续玩耍下去了好么?!……虽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愉快玩耍过……虽说这个槽她似乎是第n次吐,但还是不吐不快!这简直是放弃治疗!……好吧,他从来都是放弃的!
“之后呢?”
“什么之后?”
“她怎么样了?”
“被我杀了。”
“……”
“她苍老的很快,我也成长地很快。某一天,我找到了离开|房间的方法,”他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就轻而易举地捏断了她的脖子。”
也许她还想很多很多事情,但最终还是就这样干净利落地死了。
“再之后,我一把火烧掉了那个实验室。”
烧掉了那个他从出生起就一直居住的地方。或者并不能这么说,因为他从记事起,就生活在那个窄小的房间中。还很小时,他以为“门外面”就是全世界,之后才知道,真正的世界比门外的实验室要大得多。
尾声,到此为止。
一切看似已经叙述完毕,然而凌晓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获得答案。这个问题已经在她心中盘旋许久,此刻呼之欲出。
他却看出了这一点,摇头说:“上一个游戏已经结束了。”
“……再换一个!”
“很可惜,我已经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了。”
凌晓:“……”这种“你已经被我用完,再没有价值”的可恶口气是怎么回事?
她眉梢抽搐了两下,强行抑制住暴走的冲动,说道:“你想怎么样?”她才不信这家伙无欲无求呢,八成立即就要提条件了。
果不其然——
“要求我之前已经提过了。”
提过了?
凌晓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家伙还是没放弃“吃东西”的要求。的确,重要的事情大多已经说完,剩下的问题对于大局来说无关紧要,只是她个人的一点执念而已。
“什么?”她啧了声,没好气地问道。
然后,他说出了一个让她惊讶又不惊讶的词。
“玛丽安拉。”
她从小就跟着妈妈学会的、最为擅长的点心。
又是这样。
故意用“隐隐若现”的答案来勾|引她,还真是不知羞耻。
但在这时,她其实也隐约间猜测到了答案,也正因此,她在思考了下后,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因为今天的他……其实非常奇怪,甚至可以说是异常。
而最终的答案和她所猜的其实没有多大区别。
他……
302|9。06发|表()
从小时候起,变|态……或者说苏玉衡就经常会做一个梦。
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从小就被禁锢在一个窄小房间、所接触事物除了冰冷的仪器还是冰冷的仪器的孩童,能做出的梦,想必内容也是有限的。
然而,在那个梦境中,一切都超出了限制。
梦中的他过着与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在那里,他有一个叫做“苏天星”的父亲,长得和现实中的他很像,大约是因为这一点,从他梦到对方的那一刻起,他就无端地觉得——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父亲,绝不会错。
梦中的他住在一座两层独居房中,房前有个不大但也绝不算小的花园,父亲带着他在里面种满了各种花草。刚开始时很不熟练,一不小心摔倒就是一身土,现实中的“经验”告诉他,这会招致惩罚。然而,这并非现实,而梦境中那个有着和他相似脸孔的男子——那个叫苏天星的男子——他的父亲只是温和地笑着,鼓励地看着他,直到他自己从地上爬起。
梦中的父亲一把将他拉过去,蹲下|身拍打掉他身上的尘土,又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擦拭去他脸上的泥痕,捏着他的鼻子,语调温柔地笑言:“看,你都变成小花猫了。”
然后,身材高大的男子站起身,握着他的手将他朝屋内领去:“走,洗澡去。”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过程中一直仰头注视着梦中才有的父亲,直到梦境破碎……
再次醒来时,又是孤独一人。
什么都没有。
没有父亲。
没有房屋。
没有花园。
没有花草。
……
什么都没有。
这个梦的奇异之处还在于,它是连续的。
虽说并非每晚都会梦见,但出现的频率也的确是极高的,且每次的情形都不一致。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也没有将它说出口,这大约是因为在那段堪称凄惨的岁月中,这是他唯一能保有的、只属于自己的“秘密”。
在堪称美好的梦中,他有着现实中所不能拥有的一切。
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直到有一天,他发现……
自己只是个窃贼。
因为他在梦中照到了镜子。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的确,不能说完全陌生,因为某些细节方面十分相似,但那又怎么样?那的·的·确·确不是他的脸!
他仓皇失措,他想要退后,却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出这样的动作。梦中的他还是站在原地,站在镜子边抿着唇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不,这不是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瞬间,推门声响起。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一见到这幅情景,笑了:“怎么了?”
他的心中燃起希望,希望父亲能发现自己的异常,然而,父亲却并没有。他只是微笑着走到镜中男孩的身边,弯下|身揉了揉他的脑袋:“璇玑,怎么了?”
“衣服小了。”
“咦?真的小了。唔,这周末爸爸带你去买衣服怎么样?”
“好。”
……
这是别人的梦境。
是一个叫“苏璇玑”的男孩的梦境。
最初的确是如此认为的。
之后才发现,这对于他来说才是梦境,对于“苏璇玑”来说,是正常的生活。
也就是说,他能在梦中看到对方的日常生活。
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
只是,苏璇玑的父亲为什么和他长得那么像呢?为什么他会觉得对方有亲切感呢?他们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
许久之后,他才知道了真实的答案——原来,他们是亲兄弟。
只是因为一个女人的执念,才过上了截然不同对方生活。
他什么都有。
他却什么都没有。
羡慕。
嫉妒。
渴望。
想要……
取而代之。
却不能。
直到某一天,他们终于变成了一样的。
他因为又一次开始的实验而痛得死去活来,而苏璇玑也在许久未见到苏天星后,遭遇了战火袭击。曾经美好的房屋倒塌,花园燃烧,被困在废墟中的他饿了很多天,奄奄一息。
那身体与心灵的疼痛感,他在梦境中都充分地感受到了。
很凄惨。
但是,也很公平不是吗?
甚至于,他的心中有着一个隐秘的渴望,希望那个一直掌控着他的老妖婆会去把废墟中的男孩接来,从此,他们会过上完全一样的生活。
既然他们是亲兄弟,当然应该这样。
苏璇玑从来没向他伸出过手,他却主动伸出了自己的。
但终究,事与愿违。
苏璇玑被救了,被一个叫凌渊的男人,这个男人有着极为凛冽的气场,好像只是靠近就会被刺伤。但是,他也是苏天星的好友,过去的若干年里,曾经多次拜访那间已经成为废墟的屋子。
理所当然的,苏璇玑被救走了。
理所当然的,苏璇玑再一次踏上了和他截然不同的道路——他成为了凌家的养子,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他还有了一个……妹妹。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或者说通过苏璇玑见到她时,她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漆黑而柔|软的发丝披散在肩头,与细瓷般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极为鲜明的对比,看起来简直不像真人,倒像是个刚刚出产的高档洋娃|娃,昂贵却脆弱——只要轻轻一推,就会摔倒在地碎裂满地。
这是一个与他截然相反的存在。
完全相反的生活决定了这一点。
与在黑暗中挣扎求生的他不同,她简直就像是光明的宠儿,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就像一眼就能看穿的溪水,注满了正午的阳光,看来温暖又清澈,有着最纯粹的善意。即便太阳落下,月亮或者群星也会出现在夜空,并将光芒照入其中,让它永远不会有黑暗的时刻。
污秽的事物,是不应该出现在这双眼睛里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知道了什么叫做“自惭形秽”。
明明已经知道“我不是苏璇玑”这件事很久了,在被她注视着时,他却下意识地把自己当成了这从未蒙面的亲兄弟。
她怯生生地看着他,像是用揉碎花瓣制就的汁水涂抹过的浅樱色唇|瓣微微抿起,好奇……又有一点害怕。
“佑晨,这就是晓晓。”
“晓晓,这是哥哥。”
这两句话后,小小的女孩朝他露出了一个干净到了极致的笑容,而在这个笑中,她似乎也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了一只手:“哥哥。”
她的声音很清亮,却又软绵绵的,很无害,就像是一颗包装华美的软糖,还未打开就香气四溢。而说话时,她的尾调会无意识地微微上扬,这让那话语听起来有些许撒娇的味道——十分可爱又极其适合她的说话方法。
他抬起手,接住那只手,捧在手心。
太过娇|嫩也太过脆弱了,想要毁掉,又更想握紧。
于是他这么做了。
然而……
却又一次发现,这并不是他的生活,因为梦中的他自始至终选择的都是——小心地握着,好像只要稍微用力,就会给她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
他们的人生就像是两条线。
属于他的那条线很平,很直,一直处于对底端,升无可升,降无可降。
而属于苏璇玑的那条线,一直高高在上,直到某一天陡然坠底,却又在即将解除到属于他的那条线时,一路回升,再次回到了他只能仰望的位置。
太不公平了。
是吧?
想要拿走。
想要夺走。
这种想法的产生,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你在想什么?”
这样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沉思。
回过神时,他再次回到了现实中,依旧被束缚在窄小的金属床上。而俘虏了他的少女正双手抱臂站在床边,微皱着眉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
他只是说自己能梦到苏璇玑的生活,而显然,她似乎联想到了许多事情。
一开始想要夺走的的确是苏璇玑的全部生活,究竟是什么时候起,目标就变更了呢?大约是因为越是身处泥沼中,就越是想抓住那纯净的造物吧。
只是,现在的她大约也不符合“纯净”的标准了。
她变了很多。
无论是性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