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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奢香。”这是一个陈述,也是一句慨叹。以释然的情绪发出的慨叹。
没有预料中的惊疑,奢香只是凝立在云霞深处,问:“你知道我的名字?”
“不,一开始,我不知道这是一个名字。”他淡淡笑了笑,“你想问我,为何知道这个名字?”
奢香皱着眉,微微沉下颌。
“你是我天命注定的劫。在我出生之前,就被刻在星盘之上。”他轻轻合上双目,示意奢香停住脚步,好似这场劫数与他无关。
“那你为何不杀了我?”奢香心中一悸。不知为何,嘴中有说不出的涩意。
“杀了你……劫数就不存在了吗?”
“真讨厌你的反问。”
“没有看见你时,我无需去考虑它的存在,看见你时,我便知道躲不过。云大人说得对。人不可能在寂静中寻求寂静,一旦他心底存了‘寻求’的念头,便再也不可能获得‘寂静’。我明白这句话,却无法求证,今日看见你,才知该来的终究会来。”
奢香心底突然生出一丝烦躁:“是,我就是来杀你的!”
曲时言澹然含笑,问得行云流水:“为何要杀我?”
“这是战争!”奢香终于冷静了下来,仿佛血与火的洗礼,令这一把名刀耀出闪亮的锋芒。
曲时言的神情没有一丝动容,那双眼睛就像初见时一样明净无波:“这是一场持续了千年的战争,直到这座城市,只剩下我一个人。”
奢香冷笑:“是啊,杀了你,我们就能赢得这座帝都!”
“是么?”曲时言反问里一句:“你现在站在哪里?”
奢香悚然一惊,方才一念顿生,她居然没有注意到,身畔已是一片虚无!脚下,目光无法穷尽的天梯蔓延到视线之外。
她已经退出了帝都,而西天边的霞光似乎还是当初的模样,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夕阳在慢慢坠入地平线。
难道——方才所经历的漫长时光,只是弹指一瞬?
曲时言依然站在只离她一阶之遥的地方,却仿佛隔着整片天空。
“哪怕帝都无一人戍守。魔,也不可能真正攻占它。当年,云大人与归墟的王定下了第二个约定。帝都就永远存在于所有人的灵台里,不生不灭,随时等待最终的选择。你们,真的能攻占这座城市吗?”
曲时言淡淡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她身后千百万魔族的影子。
“那我为何……我为何……为何能进去!”奢香忽然明白过来,声音里居然透着几分惊惧。那是——忽然看见镜子中的“我”,居然不是“我”的惊惧。
曲时言的眼眸中真正流露出怜悯,他轻轻叹了口气,迎上了奢香不敢置信的目光,以从容不迫的语气,一步步印入她的神识:“从今日起,你还愿意自称‘奢香’吗?”
一直以来支撑自我的支柱轰然崩塌,她心底剧烈的呼啸,带动躯体的颤抖,一个个巨大的疑问,在她心底横冲直撞:
为什么魔能进入帝都?
我做了什么选择?
我什么时候做出了选择?
我是谁?
我是谁?
“我是谁?”她忽然脱口,一手攥住了曲时言的衣袖。却看到了那双明镜般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丝难以辨别的歉意。
“你是柳如。垂柳的柳,如意的如。”
第98章 白骨哀()
“不!”那个字在她心中忽然腾起。
那是当年,她还是人类时的名字,那是早已被她抛弃的名字。此时,丰润的唇,却仿佛被漫天云霞笼住,竟不能蠕动分毫。
曲时言平静的目光中似乎有深不可及的叹息:
“何为魔?究其缘起,不过是一种源于自我的偏执。方才你并未走动一步,我引你入帝都,仅仅是引出了你心中的渴望。帝都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任何地方,只存在于每一个人心底。不论你叫奢香,还是柳如,不论你是魔,是人,都有选择的权利。第二条约定,我不需再重复。如果魔族真的能攻下帝之下都,这或许是一件幸事。也是云大人愿意看到的事情。”
“你说什么……”奢香喃喃。
仿佛忽然间洞悉了一个巨大而不可思议的秘密。
通过一个约定,在所有生灵心中留下一座城池的影子,这是怎样的力量?他又为何要这么做?将来又会发生什么?有哪些事情,是他早已预见的?
奢香已经顾不得曲时言为何能知晓自己的本名。此刻,她甚至也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认定自己是“柳如”,而非“奢香”。
“所以……这是一个阴谋?”她轻轻道,语气里满是惊骇。
“你认为这是阴谋吗?真正走进帝都,代表了超脱轮回,得证永恒之道,这是你心底的渴望,也是所有生灵的追求。不论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帝都’,这一点都不会改变。”曲时言微微苦笑:“至于魔族如何攻打帝都……呵……就算他们拥有相当于阳神化身的力量,能踏上这条天梯,也根本不可能踏上帝都一步。”
“何为修真?修之于身,其德乃真。我只听说,这世上有普通人,能达到仙家心境,却从未见过,哪位超脱轮回的仙家,行止还像世俗中人。没有超脱的心境,哪怕法力再强,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谈何踏上‘心中’的帝都?”
——言下之意,奢香在踏入帝都的刹那,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不……”意识到这一点,她忽然像被火焰灼伤一般后退。
却骇然发现,曲时言依然站在距离她一阶之遥的前方。
“是你困住了我?”她脱口道。
“是你自己困住了自己。”曲时言的眼眸里,忽然又闪过了一丝令人难以理解的愧意:“我引你进入你心中的帝都,也进入了你的识海。柳如,你眼前所见之境,皆在你定境之中,放下手中的剑,也放下心中的魔。”
——放下吧……
仿佛这是一句咒语,忽然定住了她的身形。
有某种奇异的韵律在心底最黑暗的泥沼中滋生……
——杀了他!
——夺走他的力量!
——你就能真正的……
心中杀念一起,眼前就是一蓬温热而鲜红的血液。
一枚骨刺正中曲时言心口,鲜红色仿佛一条蜿蜒的河流,顺着地心的重力,汩汩流淌。而那个人的面容居然丝毫不变,还保留着生动的笑意。
柳如忽然警觉——曲时言的躯体,早已与万化冥合,怎么可能如同血肉之躯一般受伤流血。帝都之上,空间与时间规律都不存在,怎么会有重力?
清醒只是一霎,立刻被含混的迷蒙覆盖。
她心底忽然被不知从何而起的巨大悲伤击中。
——她亲手杀了那个人!
——她……居然亲手杀了那个人!
浓烈的悔恨几乎吞噬了她的神识,天边的彤云,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折叠扭曲成一团潋滟的红,得就像曲时言此刻心口流出的血。
“不!”她惊呼一声,合身扑上,居然毫不避忌溃散的空间力量,毫不顾忌全身血肉瞬间化作白骨,护着曲时言兀自微笑的躯体,从无限的高空中坠落向大地。
“奢香!”遥远到令人无法捉摸的时空之外,仿佛有某个又急又怒的声音,透过重重屏障传来。
可惜,她已经什么都不想听见了。
耳边呼啸的风云水雾,仿佛都被时光轻掷在不可名说的当年。淙淙的水意透过金色的光线,那样的画面,仿佛坐在海底幽深瑰艳的珊瑚边,凝望着海面上变化莫测的云天。
“时言……”
柳如在心底默念起了这个名字,耳边却响起了接天的战鼓。那狂风从归墟之上,万顷高空,无尽虚无中疯狂逼来。就像是云神擂起了名为苍穹的战鼓。
无尽的坠落中,光线被速度拉的纤长而透明,眼角仿佛能看见脚下星空中一望无际的星辰——
那是亡者的眼睛,也是生者的灵魂。
在吞噬一切的纯黑色上,闪烁着钻石一般璀璨的光芒。
“时言……”
重力的束缚豁然消失,飞速的坠落,将永远没有终点。头顶幽深诡静的漩涡,就是一片寂静的死亡之海。
她从不曾想过,从如此高的天空中回望,归墟这个代表着死亡的地方,也生出一种寂静的绝美。
“奢香!”怒喝声穿透无尽的时空,传抵她的耳畔。
柳如忽然一惊,睁开眼睛。
一切幻象如烟散去。
眼前是一盏孤独而惨白的灯。白瓷一般的质地,光滑精致的灯颈,被握在谈音苍白细长的手指间,在昏暗的天宇下闪烁着诡谲的光。
“你居然……宁愿和他一起死……”不知是愤怒还是惊诧,那个温醇的声音,带起着颤抖。
陷入幻阵也只是一瞬间,苏妍、叶观止与韩子和戒备的姿势并未移动一分。而柳如的身形却彻底显现在潮湿而咸腥的海风中。
“是又如何?”柳如的声音里有一点倦意,众人不知她到底在幻境中看见了什么,先前的愤怒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面对谈音出手,身处下风,也毫无波澜,“你窃取了我的回忆,也应该看清楚了你想要的答案。”
谈音的怒火,陡然被浇了滚油。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你带回来如此重要的信息,王会奖赏你。是你让我们避开了最危险的陷阱,不是么?”他咬牙切齿,似乎柳如越是平静,他就越愤怒。
“为什么要临时收手,唤醒我?”柳如对所谓奖赏不屑一顾,似乎再次看见曲时言,令她彻底恢复了理智与冷静。
“当然是我要与你做一个交易。”谈音隐匿在黑暗里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什么交易?”
“我知道你在试图修复曲时言的法身。当年他负伤坠落于归墟之中,你带走了他的魂魄,我们收走了他的法身……”
话未说完,柳如忽然截断。
“你们收走了他的法身!果然!”柳如嗤笑,“失去了躯体,重塑一个就是,不过一具皮囊。你想要什么?”
谈音对于被打断毫不介意,款款道:“还有附送的一小部分灵魂。”
看着柳如错愕而戒备的神色,谈音四只细长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得色。
“你知道,这世上除了自行温养。只有三种灵物,可借外力修复灵魂。归墟海眼中孕育的镜花之灵,可结圣胎镜像,借此修复灵魂。天梯建木的心晶之髓,聚天地生发之气,可催动万物复苏。封存于帝都之上的太初之莲,这个自然不必多说。这三样灵物,分别来自三界。只可惜天梯建木,早在洪荒的时代,就化形而去,不显于人间。帝都又不是你我能去的地方。只有我手中的镜花之灵,才能助你修复曲时言的灵魂。柳如,我知道你一直把他的灵魂带在身边,我诚心助你,不希望你拒绝。”
柳如的声音毫无波动,只问了一句:“你想要什么回报?”
“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我们想要什么。奢香……我们被困在归墟数千年,你难道不想回到这片大地上来么?”谈音一提及此,神色便激动异常。
“我早已回到了这片大地上,谈音,只要你愿意,没有人会阻拦你。”
“哼!难道那三只蝼蚁,不是来阻拦我的人?”谈音轻蔑地看向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