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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从前却从未想得如此深,想得如此远,想得如此明白过!
也从未有人,对他如此当头棒喝过!
这个天下,这个乱世,这个国家,当真已经到了即将要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吗?
自己当了整整二十四年的丞相,对自己的祖国,对举国的子民,究竟是功是过?
窗格外的光线越发地明亮,照在田单的脸上,让他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刺眼。
灼热的骄阳,亦是无法融化,那颗已然坠入万载寒冰的心!
陆云舟的声音,随着光线的升起,轻缓响起:
“田相不必心忧,齐雨有策献上!”
田单缓缓抬头,深深地注视着陆云舟那年轻的脸庞,渐渐地,田单挺起厚实的胸膛,端坐了起来,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和镇定,熟悉的强大气场,又出现在了这位齐国实际上的掌舵人身上。
田单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终于沉声道:“齐雨,此事事关重大,你且先回去,本相改日会宣召你!”
陆云舟微微一愣,随即理解地一点头,拱手行礼道:“是,齐雨明白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天意()
日上三竿。
稷下学宫。
易山别院。
暖融融的阳光,绵绵软软地盖住了别院,令人忍不住地想要打瞌睡。
邹衍显然没打算在这早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里晒晒太阳,而是躲在了阴凉的树下,盘腿坐在席上,正慵懒地煮着一锅香茶。
看着锅中茶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邹衍很是认真地在思考一个问题。
今日是去访友,来一场论战,磨磨嘴皮子呢?还是留在这院中,晒晒太阳,读读书,品品茶呢?
就在邹衍神游物外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弟子慌慌张张的脚步声。
邹衍心中“哎哟”一声,心想看来目前这两个好选择,都得暂时泡汤!
准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来了,否则也不会把那小弟子慌成这样,唉,到底是年纪还小,经不住事儿,如果是师闻启那臭小子还在,可不会如此毛毛躁躁!
果然,那弟子老远就喊道:“师父,师父,田相来访,已经到山脚下了!”
山脚下?
邹衍看了一眼好不容易跑到自己面前的弟子,只见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胖脸跑得通红,鞋上蹭满了泥土,一准是从山脚下跑上来的!
唉,孺子不可教也,田相是行伍出身,千里奔袭若等闲,脚程可不会慢,你这跑上来的,也不见得会比人家走上来快一两步!
邹衍摇了摇头,也懒得去点醒这个资质平庸的弟子,整了整衣衫,便缓缓站了起来,准备去迎接田单。
那弟子见状,连忙去搀扶自己的师父,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宽厚的声音:
“上大夫别来无恙?本相要来叨扰了!”
那弟子吃了一惊,忙不迭地低下头、矮下身,紧张地退到邹衍身后,不敢打扰自己的师父同田单说话,正愣神间,自己的师父,却已经招呼了田单,进了主屋中。
房门合上,随田单一同前来的刘中石、刘中夏两兄弟,一左一右、寸步不离地守在了房门外。
那弟子见状,心中有些害怕这两名看起来矮壮强悍、凶神恶煞的保镖,但还是战战兢兢地从这两名铁塔一般的壮汉中间,小心翼翼地侧身滑进了屋中,替邹衍和田单,上了茶,方才退出房中,候在门外。
房中,田单放下茶杯,沉声道:“上大夫,本相来此,是有一事相询,希望上大夫能替本相解惑!”
邹衍伸出两根手指,捋了捋长须,看了一眼状似镇定,眉眼间却隐有焦虑之色的田单,笑道:“田相乃齐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老夫岂敢怠慢?田相但请吩咐,老夫洗耳恭听!”
田单微一颔首,毫不浪费时间,单刀直入,直接进入主题道:“本相想请上大夫,帮本相测算一下,我齐国……究竟还剩多少年的国运?”
田单原是不信这些方士之言的,但不知为何,听了陆云舟的一番话之后,心神不定的他,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邹衍这里,来请教齐国往后的国运了。
邹衍的脸上,出现了意外之色,捻须沉吟片刻,却是不答反问:“这……老夫可否多嘴问一句,这个问题,是田相自己想到才问的,还是有人影响了你,你才会想到来问?”
田单的脸上,隐隐闪过了不耐烦的神色,但考虑到测算之事,他也不了解,便对邹衍这行家坦言道:“没错,的确是有一个人影响了本相的想法!”
邹衍“哦”了一声,不自觉地心中便闪过了陆云舟的身影,以及那枚神秘莫测的天外来物小玉船,眼中不由得出现了一丝深意。
“田相可否告知老夫,此人是谁?”
田单将面色一沉,这次却没有再予以配合,盖因陆云舟眼下已是他最重视之人,为了齐国,他不容许陆云舟出现任何意外闪失!
田单将脸拉了下来,沉声道:“上大夫不必理会是何人,只需告知本相测算的结果便可!”
邹衍也不生气,其实田单不说,他也知道,此刻能够扰乱天机的人,当世除了齐雨,也再无他人了。
邹衍捋须而笑道:“田相不必焦虑,关于此事,老夫此前早有测算,已有现成的结果,就看田相想不想知道了!”
田单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紧张之色,但还是按捺住激动和紧张,迅速地镇定下来,沉声道:“上大夫请明示!”
邹衍微笑着地伸出了三根手指,也不吊田单的胃口,干脆地回答道:“三十五年,齐国的国运,仅剩最后三十五年!”
田单猛地一怔,脸色蓦然一白,随即变得铁青!放在案几下的手掌,骤然间攥紧成拳,他不敢置信地死死瞪着邹衍,冷汗终于从额角涔涔溢出。
陆云舟的话,只是让田单心有忧惧,担心将来的某一天,秦国也许当真能够做到一一攻克各国,统一天下,但他没想到,这件可怕的事情,会来的如此之快!
留给所有齐国人的时间,当真就只剩下最后的区区三十五年了吗?
齐国位于整个天下的最东边,距离秦国最远,都将在三十五年之后灭亡,那么其他的国家,岂不是会灭亡地更早?
也许当真会如齐雨所言,十年过后,秦国带来的可怕噩梦,就将要笼罩在整片华夏大地上了!
在短短二十五年的时间内,诸侯一一沦亡,天下一片哀嚎,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山东六国相继被驱赶下历史的舞台!
陆云舟是凭分析得出的,田单听完后,还难免会心存侥幸,觉得陆云舟也许是忧虑过甚了,世事未必就一定会如他推测的那般发展。但他没有想到,这件耸人听闻事情,竟当真会在邹衍这里,得到验证!
邹衍是凭借测算而得的,却与陆云舟分析的结果,不谋而合!
天下岂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难道天意当真已经注定?
秦国统一天下之大势,当真已经到了不可违逆,不可更改的地步了?
邹衍神秘地笑了笑,眼中颇有深意。
“田相莫要焦虑,这并非已经成为了定数。”
听闻此言,田单的眼中猛地爆发出一团精芒,死死盯着邹衍,追问道:“上大夫此言何意?”
邹衍高深莫测地笑了,风淡云清地道:“这天下的运势,最终能否做出改变,要看一个人!”
“何人?”田单立即追问。
“就是那个深深地影响了你,让你迫不及待地向老夫提出问题的那个人!”
“什么?”
田单猛地怔住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暗鬼()
一辆马车自北往南,飞奔在稷下学宫南门外的大道上。
马蹄嗒嗒嗒地落下,车轮轱辘轱辘地滚动,带起大道上的泥土四散飞溅。
马车窗帘被狂风吹得向内翻起,大道两旁的景物,飞速掠过--
田单坐在车厢里,身体随着马车抖动,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握紧成拳,胸膛起伏不定,面色阴晴不定,脸上时有怀疑之色闪过,时有困惑之情驻留!
邹衍若是不提最后一句话,或许现在田单还深陷在家国即将破灭的担忧恐惧中。
但邹衍最后的那句话,却让田单不得不怀疑,这一切,会否是齐雨同邹衍一起谋划好了的?
若非如此,邹衍为何要提到最后那一句话,为何要告诉自己,那个能够扭转乾坤、改变天下大势的人,就是那个影响自己的人?
邹衍又如何会知道,那个影响自己的念头的人是谁?
田单自问不是个傻子,如何会相信这等鬼话?
就凭齐雨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少年,哪怕他再怎么聪明,难道就能够以一己之力,左右天下大势,逆转天意了?
何其可笑也!
疑心生暗鬼,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如无边无尽的浪潮一般,不停的拍打在田单的心头,无法释怀!
田单想到了陆云舟之前在自己面前所有的表现,小小年纪,心思却是难测,表面上风淡云清,温润如玉,暗地里却是智深似海,极具手腕,仿佛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在他的运筹帷幄当中!
甚至连自己,每一次和他交谈的时候,都难免不被他牵着鼻子走!
难道,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齐雨设下的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唬住我,然后从此让我对他言听计从?他就能以此在暗中操纵齐国的政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再难根除!
田单想到了图先的阴谋,也是陆云舟特意跑来告诉自己的,莫非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就是为了得出秦国即将要攻打韩、赵的推测,然后顺水推舟,凭借这一点,向自己灌输秦国威胁论?
甚至,田单的脑海中,竟闪现过了春祭那一日,稷下剑会上的一幕--
那时齐雨差一点就成为连晋的剑下亡魂,但他却好似一点也不在意,在占上风之后,却并不对连晋进行打击报复,反倒以德报怨,得胜后主动饶过了连晋这条小命!
难道……难道那一次剑会过后,连晋感念齐雨的不杀之恩,就已经开始为他效命了?
田单想起连晋那惟妙惟肖的表演,就发生在自己和齐雨的眼皮子底下,心底骤然间窜起一阵彻骨寒意!
难道……难道当时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懵然不知、被蒙在鼓里,其实齐雨和连晋这两个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根本就是在唱双簧,目的就是为了蒙住自己!
甚至……田单都开始怀疑起了齐霆,连晋正是齐霆抓获的,为何他没有抓住另外两个人,就这么巧合地只带回了连晋一个?
田单想起齐霆在抓捕连晋归案的那天,向自己打报告,说觉得连晋此人有问题,背后可能还有别的势力在控制他!
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齐霆就已经刻意在给我营造出一种连晋的背后有阴谋的印象,让后来齐雨的计谋,可以更加顺利地进行下去?
齐霆也是齐雨的哥哥,他也很有可能,成为齐雨所有谋划当中的一环!
田单的脑海中疑云密布,怀疑的念头,仿佛大海中的浪花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升起,指向的全部都是--齐雨此人有问题!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