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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吴连长!”
不是客气寒暄的时候,许岩问耿俊:“团部怎么回事?撤退这么大的事,怎么来得这么突然?仅仅半个小时,一点准备时间都没有。”
“团部也是刚知道日本军撤退的消息,对方故意对咱们隐瞒了消息,用心很歹毒,他们存心是让我们垫底啊!小日本真是狼心狗肺,恩将仇报。。。”
许岩听得心烦,他摇头道:“别骂了,骂也骂不死日本人!那么,撤退的车辆够吗?”
“如果按正常,座位肯定是不够的,但现在是紧急情况,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安排部分战士坐车顶上,能运走人就行了。许团长,我刚和吴连长商量了,让您领着吴连长的二连在前面开路,我带着一连掩护和断后,您觉得这个方案行不行?”
耿俊说是请示“行不行”,其实却是根本没打算听许岩的。还没等许岩表态呢,耿俊已经一挥手:“来人,送许团长上车!”
当下,几名战士过来,将许岩抬上了一辆装甲运兵车里,把他扶稳坐好。许岩全身虚脱,也只能苦笑着被他们摆布了。好在他也知道轻重:现在时间就是生命,自己职务虽然高,但论起紧急撤退时的组织和调度能力,耿俊这种久经历练的基层军官能把自己甩下九条街。自己乖乖服从安排不挑事就是对他们的最大帮助了。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雪白的探照灯光柱穿透雪幕,在阵地上地梭巡着,十几辆汽车——运兵卡车、战地越野车、装甲车——在空地上排成了长长一队,汽车声、哨声和远处的炮弹爆炸声混成了一片,到处都是奔走的人影,到处都有人在呼喊,场面十分混乱。
远处的阵地上,不时闪过步枪开火的亮光,传来了枪声,显示阵地上依然有士兵在坚守和断后,掩护着大部队的撤退。最后几名士兵是一边回头开枪一边跑,在他们身后,已能看见魔物绿幽幽发光的眼睛了,凄厉的咆哮一阵接着一阵。
“哒哒哒哒哒!”车队里所有战车的机枪一起开火,将追得最近的几头魔物给扫倒了,掩护断后的几名士兵上车。
大雪的夜晚,满载着士兵的车辆一辆接一辆地出发,消失在纷纷的雪幕中。
许岩安静地坐在靠椅上,身体随着车子的前进而有节奏的晃动着。他打量着同车的士兵们:士兵们跟自己差不多,也是同样精疲力竭了。他们很放松地瘫坐在座位上,枪支随意地搁在椅子边上。
好像顾忌着许岩这个军官在场,士兵们没有大声说话,只是在低声地聊着天。忽然,有人“咦”了一声:““哎?咱们班的刘子上来了吗?怎么没看到他?”
“刘子是不是上其他车了?谁见到他了?”
“糟糕,咱们该不会是把刘子拉下了吧?”
发现少了个同伴,士兵们都慌乱起来了。这时,角落里有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不用找了,刘子。。。他没了。”
“啊?大钢,你说什么?刘子怎么了?”
“刚刚撤退时候,我看到有人在二号屋旁边那边摔倒了。。。他一下就倒下了,几头怪物立即就扑过来了。当时我看那身影,那人。。。有点像刘子。”
没人说话,士兵们的表情都变得十分沉重。寂静中,外面的机枪射击声显得十分清晰:“哒哒哒。。。哒哒。。。哒哒。。。”那是车顶上的警戒枪手在射击追近的魔物,拽光弹闪烁着,照耀着外面的漆黑。
沉寂中,有人从口袋里拿出了香烟,分发给同伴们,士兵们一个接一个拿过烟。在轮到许岩的时候,散烟的那个兵迟疑了下:许岩是军官,还是大领导,他有点不敢冒昧。
许岩明白他的顾虑,主动伸手接过了香烟:“不要小气,也给我一根嘛。”
看到许岩主动接过烟,那士兵顿时笑了:“许团长说笑了。您这样的领导,肯抽我这低档烟,您这是赏我脸呢!”
他凑过来帮许岩点烟,周围的士兵也显得松了口气,看许岩的眼神显得亲近不少。闭塞的车厢里,众人共同吸着烟,空气中充满了枪油味、火药味、香烟味和男人的汗酸味,都感觉彼此亲密了起来,这是一种属于战地同袍才能体会的特有氛围。
“许团长,”一名士兵望着许岩:“能跟您说句心里话吗?这一仗,咱们打得真憋气,我真的不服气!咱们打的好好的,偏偏却给印度人给连累了,被弄得这么狼狈地逃跑!”
顿时,车厢里响起一片痛骂的声音:“是啊,这帮人太可恶了!”
“干这种缺德事真是生儿子没**的!让老子碰到那帮龟儿子,非得一枪崩了他们不可!”
许岩并没有出声和士兵们一同痛骂,他只是默默地坐在座位上,安静地抽着烟,平静地凝视着烟头上红亮的亮光,默默地想着心事。
比起周围的士兵,许岩心里其实更为愤怒,他付出了更多的努力:自己竭尽全力地守卫一个营级阵地,斩杀魔物过千,单枪匹马地足足坚持了一个多钟头。
这样孤胆英雄的奇迹壮举,如果今晚会战的结局是人类胜利,那自己肯定会变成力挽狂澜的英雄,功勋满身,载誉而归。
许岩不是虚荣的人,但他毕竟还是青年,也有青年人该有的荣誉心,希望自己的努力得到世人的承认和赞誉。可是,就因为几支印度部队的溃逃,导致了这场全军大崩溃,自己的努力变得毫无意义了——在这种近十万人规模的大溃败中,谁会在意许岩一个人斩杀了多少魔物,或者坚守了某个阵地多久?
修真者很强,但终究还是无法逆转天命和大势啊。
这次撤退,要撤到哪里呢?又经受了一场大惨败,日本人还有力量建立起保卫东京的第二道防线吗?这第二道防线,要在哪里建立呢?
士兵们正骂得起劲,突然,他们齐齐停了口:刚刚一直轰隆的炮声,突然停止了。在这突如其来的安静中,众人都是脸色变色。
“咱们的炮兵,怕是也撤退了。”
有人轻声说,众人都是脸色凝重。大家都明白:刚刚的撤退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完全是因为后方的炮火阻拦和消灭了大部分魔物。
现在,掩护的炮火已经没有了,撤退的车队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海一般的怪物浪潮面前了。
第四百九十三 战友()
车厢里静悄悄的,气氛很沉闷。许岩在密封的车厢颠来簸去的,在有节奏的摇晃中,他昏沉欲眠。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突然停下来了,凛冽的风雪和清新的空气从外面陡然冲了进来,许岩霍然惊醒。
“我们到哪里了?”
外面黑乎乎的,影影绰绰站着不少军人。有人拿着手电筒照进来:“许副团长是在里面吗?”
许岩听出了,这是熊侠武的声音:“熊团长吗?我是许岩,我在车里头。”
看到许岩瘫在位上,熊侠武问道:“许副,你受伤了?”
“没受伤,只是脱力了,一时动不了。”
“来,大伙搭把手,把许团长给抱出来——小心点!”
士兵们合力,把许岩从装甲车里抱出来,搬到了外面的担架上。熊侠武趴在担架边上,握住了许岩的手,他匆匆说道:“许副,咱们得暂时告别了。你保重身体,将来,咱们再好好跟魔物较量了!”握手时候,熊侠武很用力,许岩的手都在生疼。
不等许岩说话,他把一件军大衣盖在了许岩的身上:“风雪很大,路上会很冷的。”他站起身,喊道:“快,把许副送过去!快!”
在凛烈的风雪中,许岩躺在担架里,被一群军人簇拥着跑步前进。许岩躺在摇晃的担架里,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能听到匆忙的脚步声和周围士兵急促的喘气声。一名陌生的军官带队,他边跑边催促:“快,快!担架扶好,抓紧了!”
许岩觉得,这帮军官和士兵也好,刚刚分手的熊侠武也好,他们的语气和举动都透着一股迫在眉睫的焦虑。
“许团长!”身后传来了清脆的声音,黄夕追了上来,嚷道:“许团长,我一直在找您,刚刚三号车里不见您,问了人才知道你被接下车了。。。许团长,您要去哪?车队马上就要出发了,再不上车就来不及了!”
看到黄夕,许岩心中感动:这不是平常时候,这是争分夺秒的撤退时候,是最慌乱的时刻。这时候下车离开车队,是有被抛下危险的。
看到黄夕,那陌生军官问道:“你是谁?”
“我是许团长的助理黄夕!”
“是黄助理?那也不是外人!跟我们一起走吧!”
这名军官是命令的语气,黄夕应了一声,跟着前进。但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群军官和士兵,自己竟然一个都没见过!顾问团上上下下,自己就算叫不出名字也有几分面熟的,哪儿突然冒出一群完全陌生的军官和士兵来?
心中警惕,黄夕不动声色地把背上的自动步枪解下握在手上,问道:“哎,对了,你们是顾问团哪个部队的?有点面生啊!”
“我们不是顾问团的,我们是许办的。”
“许办的?怎么没见过你们?”
“我们上周才从国内过来,你们一直在前沿实习锻炼,所以没跟你们见过。。。没时间啰嗦了,赶紧走!”
一行人转过指挥部,来到后面的空地上,一架直升机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时,直升机已经发动了,乘坐舱的侧门已经打开了,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许岩的担架抬上了机舱。
那领头军官对黄夕招手:“黄助理,车队都出发了,你不如跟咱们一起走吧!”
黄夕松了口气:“谢谢首长!”
时间赶得很急,机舱门还没关稳呢,直升机就已经起飞了,在起飞的倾侧摇晃中,黄夕跌跌碰碰地找到了座位上,旁边有人帮她绑上了安全带,她绑上了安全带,说了声“谢谢”,才注意到,帮她绑安全带的是坐在旁边的一名年轻的士兵。
听到黄夕说“谢谢”,那名士兵轻轻点头,但他并没有望过来,而是专注地看着舷窗外——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在望着舷窗外,目光专注又焦虑,舷窗里的气氛压抑而紧张。
黄夕跟着对方一样,把目光投向舷窗外。
螺旋桨和发动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直升机已经升空。黄夕穿过舷窗往地上望去,在风雪的大地上,撤退的军队正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数目惊人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又一片地散布在整个平原上,步行的人群和一辆又一辆装甲车、汽车洒满了平原,在白色的大地上碾出了密集的漆黑印迹。人群和车辆又纷纷汇集到公路上,成千上万的车灯亮光刺破了雪幕,化身为一条庞大的巨龙。道路被人群和车辆积得水泄不通,蜿蜒在白雪皑皑的关东平原上,缓慢地前进着。
在高空上看着成千上万的士兵在漫天风雪中艰难地逃生,在场人都是心情复杂。
这时候,机舱壁上的通话器响了起来,那名领头的军人拿起话筒凑到耳边听了一阵,然后答道:“明白了。”
他放下通话器,对机舱里的众人说:“已经报告指挥部了,咱们已经接到了许上校,正在向东南方向移动,时速约为300公里。。。大概需要三十分钟,我们就能脱离战场,抵达安全区域。”
“能给我们多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