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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当初,为了耕种淹没线以内的数百亩沙地,却与当地的回疆群众发生了严重的矛盾。特别是在大坝建成,而水还没有蓄满的那年春天,已经到“团场”担任了副团长的老董,要求我们分场一定要寸土必争,把水库上游那数百亩属于坝内库区的沙地也都统统种上。按理说,这种见缝插针的作法虽然可以多打点粮食,却又是很不科学的。因为那一带既然属于库区范围,夏天涨水时就会被淹没,有多少好庄稼也得白扔。更重要的是,把那些沙地犁起来,大水一到,又会把泥沙冲荡到库底,长此以往,也会使水库淤塞,甚至动摇大坝的基础。因此,作为分场的负责人,老时从一开始就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无奈顶头上司老董一意孤行,并且把由于顾芳梅而引起的忌恨、怀疑和妒嫉等等,也都掺合到了正常的工作当中去,几次在全场电话会上点名批评时运福这是目无组织、反对领导,所以指令分场必须完成他下达的任务。
老时陷入了困惑和忧虑,但也只得服从命令,亲自带上两个连队,赶着骡马,拉着犁杖,到库区里那片沙地上一垄一垄地耕种起来,可是,尽管他对执行这项命令是迫不得已,也完全没有料到,一场由此而引起的祸事,却已来到眼前了!
灾难啊,也许并不都是人们的有意制造才会降临;然而有时虽属无心,却又不难发现它必不可免的种种根源!
--原来,水库附近的那些被征用了土地的回疆社员,早就对我们的过火作法有些怨气了。这也难怪,虽然那只是一些产量很低的沙地,毕竟也是祖祖辈辈靠它活过来的,谁能没有感情?修起水库后,把那些地划进了淹没区,假如从此谁也不去动它,原来的主人们自然也不会看着眼红。可是如今猛丁看见我们又大张旗鼓地在过去是属于他们的土地上播种,这怎么能不使有些人以为是受了欺侮?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也可以看成是回疆弟兄的民族性格的一个组成部分,特别是那些对于先辈被清朝统治者从陕西、青海、甘肃、宁夏驱赶到这天山南北的回疆弟兄们来说,在这个问题上往往有着更大的敏感。那时也正是这样,他们看到你不让人家种而自己倒来种那些地,便也一传十,十传百地扛着家什、带着种子纷纷赶来,于是你抢一块,我种一条,各不相让地混战起来。
面对这种意想不到的局面,老时一面派遣人回去用电话请示老董,一面向连队下令停止耕种,并且极力向那些前来争地抢种的回疆社员作着解释。可是,老董传回来的指示却是“架不能打,地不能扔”!这一下又把时运福置于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架,的确不能打。老时自从跟上了进疆的骡马大队,特别是后来又立功受奖并成为生产建设兵团的一个成员,就牢牢记住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已
同原先根本不同,因此不要说同老百姓动武,就是由于稍有不慎造成的团场的声誉受到影响也是自己所不能容许的。可是今天在这种复杂局面
下,只要你执行“地不能扔”的指示,实际上不就是非打不可吗?如果他此刻能跑到几十里外的团场面对面站在老董跟前,说不定也会甘愿冒
着种种压力而据理陈述的;可是不行,他没有时间,出没有机会,甚至也没藏个心眼设法离开现场。连队的垦荒战士们和怒不可遏的回疆社员
们相互对峙着,形势严重到了一触即发的可怕程度。时运福思索再三,也想不出万全之策。最后,也许是军人的天职,也许又加上他对回疆民
族群众中残存的狭隘意识的反感,终于使他作出了同样体现着民族性格的抉择,只见他把上衣的钮扣哗地一把扯开,一面指示连队“地在继续
种好,但是不能碰群众一指头”,一面转过身来对那些被激怒了的回疆群众大声喊道:“这库区里的沙地是被我们征用,也给了你们钱的!该
不该种它是我们团场内部的事情,你们能不能讲道理!我也是回疆的。。。。。。”
“你说什么?你也是回疆的?!”
“你算个什么?回疆人有不向着回疆说话的么?!”
“这地兴你们种就兴我们种。。。。。。”
于是,连队战士们与回疆社员们你争我夺地干了起来,犁铧碰着犁铧,砍土镘碰着砍土镘,刚刚犁起的垄台又被重新破成新垄,刚刚埋下的种子也被勾出来又重新撒下别的种子。老时喊破的嗓子也难以控制局面,混乱中又不知是谁先动了手,把雪亮的铁锨朝他拍来,他一个躲闪不及,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鲜血立时浸湿了身下那块沙地。连队的战士们看到此情此景再好无法忍耐,一声呼啸冲了上来,双方扭打成一团!那种劈劈砰砰、呼爹叫娘的惨状和令人痛心的情景,我不再细说你也可以想像得到。说不一定我前面这些已经尽力简化的叙述,也早都进入了你们文学的禁区,会被一些理论家们看成是对军民关系的歪曲。他们从来不肯去认真研究现实生活中到底有哪些东西是真正影响军民关系和有损民族团结的,在一篇篇大块文章中只知引经据典,发些千篇一律的泛泛空论,却对反映和分析这种社会现象的文艺作品横挑鼻子竖挑眼,好象谁一偶尔写到了这个东西就是意在重新挑起骚乱。
--喔唷!我说走了嘴!还是拉回来吧:那场造成了一些人员伤残的严重祸事发生之后,当然不能不引起上级的极端重视。调查起因,董副团长的责任应该说是明显的。但是回去过头来说,他那个“架不能打,地不能扔”的指示却又既非完全出自他个人,又有很大的回旋余地。是啊,我告诉你“架不能打”嘛,所以那直接的责任,自然就落在了时运福的头上!召开军民大会那天,气氛严肃而又令人沉痛,吴政委--就是原先的那位吴副参谋长站在台上,没等开口,眼泪就刷刷流了下来。静立了好长时间,他才对那些心里同样又气又悔、又不托底的回疆社员们说:“乡亲们!我是来给各位陪罪的。。。。。。”
刚刚说了这一句话,就引得了场子上的人们发出了一片唏嘘啜泣之声。但更加令人心酸难忍的是,肩膀上带着伤口的时运福,主动承担了罪责,被当场宣判押进监狱!
顾芳梅哭得死去活来。她是党员,她知道这次事件给党造成的损失有多么的严重,因此明明有一肚子话要说也没法吐出一个字;她又是时运福贤惠的妻子,几年的共同生活,使她深知丈夫是个胸怀坦荡的硬汉子,因此即使满心委屈,也无法阻挡他把全部罪责集于一身!夫妻洒泪而别之际,老时嘱咐她说:
“闹出这么大的事,我就是陪上性命,也没法把罪赎回来。俺的罪是双份的,一对不起上级党,二对不起我们回疆的父老乡亲,枪毙了我也不为过!我走以后,你不能去找领导找麻烦,也不能去跟那些回疆社员闹对立。实在有难处,你--就再另嫁个人吧。。。。。。”
临了,他捧起带镣铐的双手,轻轻给妻子擦擦眼窝里的泪水,然后竟用完全哑得没了声音的嗓子,悄悄给她念叨了一首“花儿”:
牡丹花叶儿一条筋,
枝枝叶叶一条根;
花儿连根一条藤,
咱们和党一条心。
第二十五章 老鹰翱翔--博格达雪峰()
驹龙:
我是在兵团党校里学习时听到家里出了这件大事的。当时的情况相当复杂,多亏领导上处理得迅速、稳妥,诚心诚意向群众承认了错误,以后又采取了一系列具体措施,才逐渐挽回了影响,再没有酿成大祸。但是反过来一想到时运福,这个在戈壁滩上结识、又在戈壁滩共同战斗了多少年的回疆战友,我又总不能为他感到惋惜、痛心,甚至暗暗地不平!老时!多么好可靠的一个好同志啊。。。。。。质朴、真诚、勇敢,正直!
学习结束,回到团场以后,我发现老董好象变了一个人!几个月之间,他人消瘦了,苍老了,精神也好象变得悒郁而恍惚。他爱人哭着向我反映,说他每晚都要喝很多酒,一劝就要打架。我想跟他好好谈谈,可是每次不等话题涉及到那个领域,他就有意把话支开了。后来我才了解到,他这变化的根本原因,归根结蒂还在老时身上。由于老时的服刑,他虽然没追究什么责任,可那内心越来越大的痛苦却使他渐渐无力自拔;同时,场内外同志们对他明里暗里的谴责和鄙视,也使他越来越感到抬不起头来。。。。。。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吴政委每个星期天都要赶很远的路,带着警卫员,来到我们团场附近的那个回疆生产队走访和参加劳动。春天插秧、播种,夏天拔草、锄地;秋天收割、打场。。。。。。他都认认真真,诚心诚意。队里缺了化肥、农药、机械或者运输上有什么困难,他都指示团场全力帮助解决。对那个在打架中落下了残疾,整年瘫在了炕上的社员,也总是送这送那,百般关照。
所有这些,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叫作“赔罪”的具体行动。这不仅深深地感动了那些回疆社员,而且也教育了全体垦莣的官兵。是啊,我们
过去流血牺牲地打击敌人也好,不怕吃大苦、流大汗地搞屯垦和建设也好,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什么?说到底不是为了开发和保卫边疆,造
福于人民和后代吗?那又怎么会仅仅因为库区里那百十亩沙地,就与当地少数民族群众发生那种流血冲突呢?
也许正是在吴政委这些行动的感召之下吧,有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陪着他刚从附近的回疆村回到团场,正在去食堂吃饭,忽然发现了董平走了进来。他眼里网满血丝,瘦削的脸上现出无比痛悔的神情,泪珠无声地向下滴落着,半晌才没头没脑地说:“吴政委!。。。。。。让我去把时运福同志换出来吧,我再也受不了啦!”说着就呜呜地恸哭起来。
吴政委定定地望着他问:“怎么?”
“我。。。。。。不够朋友!不够同志!。。。。。。”
“说具体点!”
“当初,那个‘架不能打,地不能扔’的提法,是我为了。。。。。。整整老时,才想出来的!没想到执行当中造成那么大的乱子!可事后,我又用这个提法已经过上级批准作为口实,推卸了自己的责任。。。。。。”
“也许不光是你推卸!--你知道他第二天带着伤去找我的时候,说的是什么?”
“我。。。。。。当时还担心他去咬我。。。。。。”
“同志!你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吴政委激愤而又沉痛地跺了下脚,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又说:
“我何尝不知道时运福同志蒙受了冤枉?可在当时的情况下,不抓起来一个,就难以平息群众的气愤,就可能酿成更大的乱子!对这些,时运福同志考虑得比你全面,他一再讲事情的直接原因在自己身上,原先的身份又跟我们这些担任了领导干部的老同志不同,本身又是回疆人,因此只能由他出来承担,才既能使团场的威信少受损失,又能让那些回疆群众心里解气!所以就是为此而。。。。。。需要他死,只要今后能引以为戒,真正团结起来,他也心甘情愿!”
“可是我,却忘了他给我们当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