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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焱一伸手,将公羊刁刁推出裂缝,然后取过他的医药箱,背在身上,这才继续向里走去,口中道:“小磕巴,你可跟住了。”
肖劲也要进入裂缝,却被孟家兄弟抢了先,他只能屈居第五。
望东对其他人道:“前路未知,进去太多人,若想退,可就难了。你们守在外面,我跟去看看。”
众人应下,原地守候。
裂缝里,端木焱避开锋利的石头尖,一路向前,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他听见了哗哗的声音,感觉到了一股子湿气。他提醒大家,道:“前面可能通河。”继续前行,好似拐了个弯,眼前突然一花,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紧接着,他脚下一滑,差点儿没跌出去。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了端木焱背着的医药箱带,也随着他想前一蹿。
幸好,孟天青身手灵活,一把保住了公羊刁刁的腰肢,孟水蓝又扯住了孟天青的腰带,这才将人稳住,一点点拉了回来。
虚惊一场。
公羊刁刁从端木焱的身边钻过去,探头一看,发现他们站的位置很高,而下面并不是瀑布和水溏,而是一个泥潭。泥潭里,爬着二十余只鳄鱼,正在分食着不只是谁的残肢断臂。
那场面,血腥到令人呕吐!
至于刚才听见的水声,则是因为距离泥潭有一段距离的位置,确实有条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长长的瀑布下,才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
若遇水潭,尚有五分得活的希望。
而在众人的下方,却是一个实实在在存在的泥潭。泥潭上,鳄鱼们因为抢食扑起了大片的泥点子。那泥点子并非都是黑灰色的,有的,甚至是…… 血红色!
那是人血染出的颜色。
公羊刁刁看得忘记了呼吸,一张脸变成了惨白色。
端木焱问:“看见了什么?快,说给我听听。”
公羊刁刁仿佛听不见端木焱的问话,只是望着那些散落在泥巴上的肉块和心肝脾牌。
他本没抱任何希望,所以才要跳下来,和佳人在一起。不想她路上太寂寞。他知道,那个人不是唐不休,而是华粉墨。佳人不会原谅华粉墨的,无论是人间还是地府,佳人都不会再于华粉墨为伍。
这样一想,公羊刁刁就觉得,佳人一定是需要他的。所以,他要陪着她,不让她寂寞。
下到黑崖下,他一路摸着尸体,一点点凝聚起了希望,却…… 被这些鳄鱼撕咬得血肉模糊,吞噬得一干二净!
何其残忍!
他容不得它们,绝对容不得它们!
除此之外,他也容不得自己。
他与华粉墨从小相识,算是彼此为数不多的朋友。所以,是他亲手教会华粉墨如何易容。而他,回报给他的,便是借用易容术,要佳人给他陪葬!
万事皆有因果,他是因,成了今日的果。
他爱的人死了,他唯一的朋友也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公羊刁刁开始去扯被端木焱背在身上的医药箱。
裂缝本就不宽敞,端木焱被他扯得直难受,十分粗暴地喊道:“你到底看见了什么?要干什么?!”
孟天青急道:“再不说话,就滚一边去!让我看看!闪开,都给我闪开!”
公羊刁刁的唇颤了颤,却没有说出一个字。他继续抢药箱,终是被他硬扯了过来。
他将药箱往腿上一放,打开,开始翻找毒药,口中嘀咕道:“毒死它们…… 堵死它们…… ”
端木焱心知不妙,苦于自己看不清,唯有和孟天青快速换了个位置。
孟天青向下探头一看,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
终于,他明白了,为何公羊刁刁要寻毒药。
孟水蓝心急地问:“到底看见了什么?”说着话,向后拉扯着端木焱,并紧贴着他的身体向前挤去。
孟天青回头,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的心陡然一颤。
这时,公羊刁刁终是寻到了一瓶毒药,他扒开盖子,一扬头,就要往嘴里灌。
孟水蓝用余光看到,当即一扫孟天青,同时飞出一枚藏在袖口的小巧暗器,将公羊刁刁手中的毒药击落下泥潭里。
一只鳄鱼以为上面再次跌落食物,竟是一张嘴,将药品吞入口中。眨眼间倒入泥潭,没了呼吸。
孟天青一回手,再次打昏了公羊刁刁。
第三百九十一章:正主儿情殇()
佳人死不见尸,生不见人。
望东将黑崖下所发生的一切禀告给秋月白后,他静坐良久,才动了动手指,示意起轿。
软轿被平稳缓慢的抬起,直接回了秋风渡。
原本就空旷的宅院,如今显得更加萧索。
秋江滟去求赫大夫诊治自己的鼻子,得到的答案却是只要调养得当,并不大爱。至于裂开的部分,只要保护好,别再碰撞,自然可以自愈。
秋江滟不信, 总觉得赫大夫在敷衍她。毕竟,因她之故,小赫大夫被打断了腿。她揽镜自照,总觉得鼻子是歪的。这是心病,已经作下,真不好调整呢。
为了让赫大夫好好儿给自己看病,也为了秋月白,秋江滟将赫大夫请进了秋风渡,让给他秋月白看看伤口。
秋月白一直昏昏沉沉。偶尔在半梦半醒间,手指会动一动,似乎要摸什么,却又很快变得僵硬,然后慢慢松开,无力地垂在身侧。
赫大夫看后,称:“救治之人一定是位神医,才会处理得如此得当。若非如此,秋城主很难有恢复的希望。”
秋江滟一听这话,心就凉了半截,当即质问道:“何谓难有恢复的希望?我哥是不是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起身了?”
赫大夫面露难色,思忖着道:“这个……恐怕不能。恕老夫无能,不能为城主分忧。城主若想站起来,怕是…… 还得经过几番寒彻骨。不过,老夫一定竭尽所能,帮助城主恢复双腿知觉。”
秋江滟跌坐到床边,两眼空洞无神。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好似两条奔涌的河流。
赫大夫劝慰道:“小姐切莫再哭,眼泪不利于伤口长合。”
秋江滟掏出手帕,轻轻擦拭掉眼泪,就此关闭了水闸。她望向赫大夫,道:“赫大夫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无论如何,都要让我哥站起来。”略一沉吟,“不过,我哥的真实病情绝对不能宣言出去。还请赫大夫暂住秋风渡,直到我哥有所好转。对外就说……说我哥被那个吃里扒外的唐佳人偷袭,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才好。”她已经想好,此事不能往自己身上揽。若说赫大夫留下,是为了给她看鼻子,那么全江湖的人不都得盯着她的鼻子看。届时,只歪了一分的鼻子,也会被看得歪成三分。一想到江湖中的人都盯着她的鼻子看,她那颗心啊,就如同被猫挠了一般,鲜血淋淋。此事,本就是唐佳人亲手为之。即便她死了,也得让她背负骂名才能解自己心头之恨!
赫大夫不敢有异议,只能点头同意,道:“如此也好。只是老夫需要回去交代一番,唯恐家人担心。”
秋江滟道:“望东,你派人护送赫大夫回去。速去速回,不克耽误。”
望东应道:“诺。”
赫大夫走到门口,停下脚步,道:“恕老夫直言。如是小姐能请最开始为城主诊治的大夫,城主恢复起来,胜算会多两分。”
秋江滟一想到公羊刁刁要挖她的鼻骨给秋月白治病,就恨得牙痒痒,又怎会让他来秋风渡祸害自己?!她将脸一沉,道:“你且去安排即可,休要多管闲事。”
赫大夫应道:“诺。”转身,迈着有些不利索的腿脚,渐行渐远。
秋江滟垂眸看向秋夜白,哽咽着道:“哥,你一定要好起来。秋城,不能没有你。”若没有秋月白,她秋江滟又是什么人?恐怕,整个秋风渡都会树倒猢狲散吧。一想到这里,她就更恨唐佳人。她死了则罢,若不死,定要她不得好死!
这世间活着的每一个人,都会和另一个人产生交集。好与坏,是与非,苦与辣,甜与酸,相思与厌恶,纠缠与疏远,欢喜与负累,相生相克相矛盾,有人喜欢你,自然有人要记恨你,唯有这样,才全了阴阳之说,才算完整了这一生,没有往生这一世。
秋江滟的恨是那么毒辣,与之相反,自然有人爱佳人爱得想要同生共死。
三日小筑里,公羊刁刁悠悠转醒。他的衣裳已经被换过,被烫伤的双手也都包扎妥当,唯有缺失的那颗心,别人无法帮他补上。
黄莲守在床边,见他醒来,立刻送上一记温厚的笑容,极尽所能温柔地道:“公子,醒了,可要喝碗甜粥?”说这话,端起粥碗。
公羊刁刁慢慢坐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发出一阵骨头碰撞的吱嘎声,然后趿拉上鞋子,向外走去。
黄莲忙放下粥碗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道:“公子,这里是三日小筑,您这是要干什么去?”
公羊刁刁不答,直接出了屋子。
外面的阳光十足,端木焱坐在石凳上,睁着一双漂亮美眸,呆愣愣地坐着。他的双眼空洞失神,整个人就像失去了精气神的完美人偶,尽管美得举世无双,却并不鲜货。
公羊刁刁一出屋子,便被阳光晃得一阵眩晕。他的身体晃了晃,眼瞧着就要摔倒。
黄莲忙搀扶住公羊刁刁,道:“公子,您坐下休息一会儿。您要去哪儿,您和黄莲说,好不好?若不是孟阁主派人通知我,我都不知要去哪儿寻你!哎…… 老爷将您教给我,我却…… ”
公羊刁刁从黄莲的胳膊中慢慢抽出手,继续向前走。
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的孟天青退开房门,大步走到公羊刁刁的面前,突然用力推了他一把,怒声道:“你想死是不是?!佳人生死不知,你就不想活了?!”伸手一指前面的树,“看见没,那颗树可以一头碰死!再救你,我是你儿子!”
公羊刁刁不搭理孟天青,继续走。
孟天青猛地一推公羊刁刁,害得他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黄莲忙去搀扶,却被公羊刁刁推开了。他自己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孟天青上前两步,一把扯住公羊刁刁的衣领,红着眼睛吼道:“你到底想怎样啊?!你说话行不行?!你想怎样都行,就是不准去死!”
公羊刁刁的睫毛轻轻一颤,看向孟天青,问:“为何不死?”
孟天青道:“若寻到佳人,你死了,我如何和她说?若寻不到佳人,自有唐不休陪她,你去凑什么热闹?!我不去,你便不能去!”
公羊刁刁道:“我活不久。你与我,不同。”
孟天青一惊,问:“你说得是什么话?”
公羊刁刁回道:“人话。”
孟天青一把推开公羊刁刁,骂道:“你个小磕巴,从来不会好好儿说话!我告诉你,你别逼我动手。”
公羊刁刁道:“再砍重点…… ”
孟天青气结。
公羊刁刁继续道:“直接死。”
孟天青撸起袖子,准备好好儿揍他一顿,出出气。
黄莲立刻拦下,好言相劝道:“息怒、息怒,二阁主对公子用心良苦,我们岐黄馆记得这个恩情。”
孟天青眼眶一红,一扭身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用力一捶,怒声道:“谁稀罕你们还恩?!都给我滚!”他本就够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