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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此地修者再多一倍,这般进了御尸阵也是有去无回。”那老道盯着墨风冷冷一笑:“绝非贫道危言耸听,因为这阵法本就是我檀家所创,二爷,难道您已经忘了吗?”
第263章()
御尸一脉素来行事低调,宗门所在都是荒山野岭。但三十年前尚存于五玄的炼魂阁实属异类,不仅堂而皇之居于城镇与寻常百姓为邻,实力更可与玄土域几大世家比肩。
炼魂阁与阴灵洞天傀门这班同宗还有个最大的区别,便是长老弟子俱出自檀家本族,数百年来任由族内子弟与普通平民成亲开枝散叶,因此人丁十分兴旺。
几十年前那场变故让炼魂阁从五玄上被彻底抹掉,墨家老六墨易先以邪术灭了檀家满门,再御尸屠戮周遭村镇,所到之处人畜不留,附近十几个门派全被他连根拔起。
那时正值成无尚闭关修行,初掌大权的文无惘调集五玄修者匆忙来援,不料竟落得全军尽没,不仅搭上数百名精锐护卫,与他同师学艺的李无愁陆无忧连同各派数十名长老都未能回返。
连番血战后墨易被五玄修者称为符魔,玄土域诸城望风而逃无人敢挡。危难时刻剑尊侯兆天孤身闯阵,斩尸无数百里追杀终将墨易诛于绝崖下,方才平息了这场腥风血雨。
此后玄土域各派均以为耻绝口不提,符魔墨易渐渐被五玄淡忘,可是对经历过那场劫难的人们来说,那个名字依然令他们时常从噩梦中惊醒。
听到那句话的一瞬间,墨风脸上凶恶神情尽变惶恐,他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清晨,眼前重新出现遍地伏尸的凄惨景象。
踉跄退了两步,墨风无法自控全身颤抖,目光在对面那老道身上来回扫视,殷切中又带着浓浓愧意:“你……,你真是檀家的人?”
“当年咱们两家关系不错,二爷初到檀家,与贫道连同数十位叔伯兄弟曾同厅共饮,他们都已化为尘土……,想来是贵人多忘,二爷记不得了……”
两行老泪怆然而下,墨风禁不住啜泣出声:“天可怜见,怎么敢忘……”,说罢他踏上几步,竟然当着众人面前仆地跪倒号啕痛哭:“对不住啊,是我们害了檀家……”
家主墨觉性情谦和,城中大小事务几乎都由面恶心狠的墨风主持,这些年他为了生计四处奔走处事果断,就连墨岩城沦陷几位兄弟殉难都不曾落下一滴眼泪,此时却当着一个来历不明的老道跪拜大哭,周围众人不免微觉愕然。
墨檀两家世代交好,若没有这层关系,当年墨易墨元怎会到炼魂阁研习融魂符法,后来因为此事檀家满门尽灭,墨家纵有赔罪之心也无处倾诉,因此墨风才会如此失态。
那老道被墨风这一哭也是双眼泛红:“唉,墨二哥,你快起来。”他双臂用力扯不动墨风,顺势双膝跪地还礼:“小弟英望,见过二哥。”
墨风拉住他双手悲声不止:“英望……,当年你才二十几岁,哎哎呀……,檀家每个人的名字,我们都忘不了……”
哭了几声墨风突然停住:“英望贤弟,既然你在这里,檀家应该还有别人幸存,可是这些年我们四处打探,从来没有檀家人消息,为何你们要避而不见?”
老道檀英望沉默一会儿,缓缓拉着墨风站起:“墨二哥,不是不见,檀家上上下下七百余人,除了贫道一个,确实已经不在了。”
“墨易出其不意袭击我大哥伯父等人,随后御尸冲出,因为动手的都是族中长辈,所以大家毫无防备,纵然有人听到示警,也不会想到竟是这等灭门之难。”
见周围诸人眼神有异,檀英望惨然苦笑:“贫道修为平平,但自幼患有幽闭之症,夜晚居于暗室便无法入睡,平时都在花园内歇息,加上对幻符阵法情有独钟,当时以镜蜃影符围绕身旁,这才侥幸未死。”
“族内弟兄一个接一个被控失魂,疯狂屠杀自家亲人,前来檀家寻医延寿的那些商户百姓也未能逃脱,身无技法不能御动的老弱妇孺,便被饮血噬髓吸干精气……”
“灭了檀家后墨易驱尸而走,将城中百姓杀了大半,周围与檀家有些交情的几个门派尽为其害,贫道实在无计可施,只能远远跟在后面伺机而动。”
“每逢大批修者闯阵,贫道都会现身阻挡,可惜无论怎么劝说,那些人还是信心满满冲入阵去,墨易没有除掉,御尸大阵的威力反倒越来越强。”
檀英望说到这里,抬头看看犹在怀疑的卫无忌:“天外青天很了不起吗?当年那两个家伙和你一样狂妄自大,结果怎样?还不是糊里糊涂做了行尸走肉,后来又被剑尊斩下头颅……”
卫无忌皱眉不语,旁边屈无难缓缓走近:“看来他果真没有信口开河,我们后来去寻找两位师弟和众位长老时,确实都是身首异处……”
“英望贤弟,既然你一直隐身不出,那应该看见……”见墨风迟疑住口,檀英望轻轻叹气:“那是自然,剑尊斩杀墨易后不久,你们几兄弟攀下崖底给他收尸。”
“给墨易收尸……”周围众人听到更有些糊涂,这边檀英望盯着墨风渐渐有了血色的脸郑重点头:“而且,贫道还看见你们掩埋了那些遗骸,又带着墨易的尸身离开。”
此言一出四周修者顿时哗然,墨风转头看向张昭等人缓缓开口:“其实这个疑问一直存于老夫心中,当年我们兄弟亲手将老六尸身抬回墨岩城下葬,可说出来又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张昭抬手幻化出一团影像,正是他映魂时看到尸阵内居中而坐那名黑袍老者:“听您二位的意思,这阵中操控之人其实不是符魔?”
哪知这次两人反应却不相同,墨风连连摇头:“当然不是,这个人老夫从未见过。”檀英望却苦笑一声:“虽然相貌变了,可这人还是墨易。”
“你这颠三倒四的老道,刚才还说看到他们抬了尸体回去,现在怎么又说这人是墨易?”卫无忌盯着幻像中那黑袍老者高声喝道:“难道他会借尸还阳不成?简直痴人说梦。”
各派修者盯着檀英道等他回答,心里难免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头儿神智不清,旁边御尸宗众长老却脸色微变,向来沉默少言的杨峰肃容发问:“檀家前辈,难道您是说……,墨易修成了移魂之法?”
一片沉寂中檀英望长长吐气:“御尸一道各有所长,却离不开这个尸字,无论怎样御使,尸终究还是尸。似你用自身魂术留存他人神识得以返生确属罕见,但你们二人情投意合心念相通且各有所思,所以还称不上移魂。”
“诸位同宗亦是世代研习御尸术法,当然知道世人亡故大都因伤病致肉身受创所致,若是血脉枯朽,纵至化生之境也难避轮回。正因为躯体较我等强壮许多,精怪妖兽才可数百年不死。”
“移魂之说并非炼魂阁独创,只是檀家久居城镇,常与名门富商探讨长生之道,因此便有人动了心思,若濒死时能将魂念从残躯移至青壮之身,那不就能得享永生?”
“这般诱惑之下,他们便在檀家投入了大把仙晶,又送来许多少壮百姓用以移魂。其实说来可笑,买那么多活人的命居然比养尸还要便宜。”
“经历过近百年尝试,证实魂念的确能在他人尸躯留存,但会受到源自本身记忆的干扰,侥幸成功也要饱受乱魂之苦生不如死,可那些将死之人依然蜂拥而至。”
“直到那年墨家两兄弟来炼魂阁求师,这一切终于有了改变。”虽有灭门之恨,檀英望的声音依然充满惊叹:“墨易实是天纵奇才,他与英怀大哥一见如故,钻研御尸术不过数月便悟出一门奇法。”
“众生有识,识中有念谓灵智,令世间万物各有所思,盛者必出其类,草木牲兽亦无例外。灵存于识海,游走三魂之间,若可抹去此灵,存其魂以御活体,则号令驱驰,无所不从。”
“听了这番道理,檀家上下无不振奋,英怀大哥与墨易都认为,将受魂之人灵识抹去而不取其性命,移魂时就会顺利许多,于是将那术法称为洗魂。”
“墨易并不满足,他又对英怀大哥言道,既然洗魂可去灵识,如将自己想法灌输他人识海中,就多了个言听计从的忠实仆从,直至以一御万,岂不是天下无敌?”
“接下来他们入魔般彻夜苦修,英怀大哥更让墨易在身上洗魂以求绝无误差,几位伯父还将檀家数百年所传御尸阵法融合改动,只待成功后便可一鸣惊人。”
“谁知墨易修成洗魂符法首先遭殃的便是檀家,族内诸人临睡前还想着叱咤五玄,一梦醒来已尽成活尸……”
听他说得深奥,卫无忌再次挥手打断:“等等,檀老道,照你这个说法,墨易不仅会移魂之法,还可以给活人洗魂布下绝阵,他要真这么厉害,后来为什么让侯剑尊杀了?”
这并不是他一人的疑问,侯兆天纵然名震五玄,可此时此刻聚集了十余万修者,便是剑尊复生也无法相比,难免都觉得檀英望小题大做。
“炼魂阁背负祸乱之名,若非这黑心小子以魂相映集合群雄,恐怕贫道还不敢现身承认自己是檀家人。”檀英望挺起胸膛看向卫无忌:““墨易心存魔障却智慧过人,其时连战连胜正值巅峰。剑尊初入阵时颇有压力,后来却一击而溃轻松将他斩杀,其中必有蹊跷。”
“当时贫道心存疑惑,这些年始终如鲠在喉,直到数月前传闻符魔重现五玄才恍然大悟。墨易是为留存实力移魂隐遁,因为他发觉已经不能支撑那尸阵太久。”
“早在他们兄弟几人未至炼魂阁前,墨易在玄土域已是小有名气,都说他聪慧过人,自幼研习诸般古术便明其理,更在前人基础上有独到见解。”
虽有灭门之恨,提起往事时檀英望语声平静:“欲破其阵,先明其道。那几个月里,贫道一路跟随,日夜揣摩墨易的阵式,时时刻刻想的都是如何才能为亲人复仇。”
“奈何千尸大阵御动阴阳修者并进合击战无不胜,看到各派修者几经挫败,贫道仔细回想在檀家时他的言谈举动,只求寻出一丝破绽,待到侯剑尊闯阵时终于有所领悟。”
“英怀大哥与墨易在洗魂术上志同道合,所用阵法却存着很大分歧。墨檀两家传承各异,檀门几路阵法皆是以静制动,但墨家一向主张先发制人。”
“贫道推测,如果英怀大哥率先领悟洗魂之法,必会以炼魂阁为根基,逐渐控制城中百姓,然后才会打其余城镇门派的主意。墨易显然操之过急,刚刚参透术法便迫不及待灭了檀家欲大展雄图。”
卫无忌凝神静听没再打断,周围众人眼里的檀英望俨然带了些名家风范:“木无本则朽,水无源则涸,阵符之术纵然玄奇亦要守此至理。数月间恶战不断,虽然各派折损了诸多强者,可墨易所御众尸同样受创不轻。”
“尸骸确较在生时更能承受外力打击,但是依然需要吞服血肉恢复,昔日玄土域各城闻风而逃,虽让墨易凶名大噪,也在无形中断了他修复尸阵的来源。”
“只是前几场交战千百人混在一起冲上,有那些遗骸补充,才让墨易的阵式看起来并无大碍,侯剑尊一到连斩数十具御尸闯入阵内,墨易必是发觉后力不继。”
“上千尸身每日所需血肉本就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