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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绝望了吗？”修尔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同情，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些安装着永恒核心的金属生命体带着绝望冲向大裂隙的情景，“你希望用机械体保留文明的种子？”
“你知道？”
“呵，我见过类似的世界。”修尔的笑容里带着苦涩，“所以你一说，我就能猜到你的目的了。”
“其实我并没有绝望，但是多留下一条后路总不是坏事。”机械体解释道，“所以，你的答案呢？”
“如果你想去，我的确可以做到，但是那些机械体恐怕不行。”修尔遗憾的说道，“除非他们的思维真的是数据化的，但是你很清楚并不是这样，他们表面上的思维数据化，是有其他原因的，虽然是什么原因我不知道，但至少我知道这个原因肯定存在。”
至高主脑沉默的点了点头。
“世界法则就是世界法则，某种程度上可以欺骗它，但原则上是不能欺骗的。”修尔苦笑道，“你如果想来，我可以做主对你表示欢迎，到我们的世界，只要改造一下能源系统就可以继续存在，这方面我们有充足的经验，但是生命体……不行。”
“我？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这些生命，我和你们回去没有任何意义。”至高主脑完全不感兴趣，继续追问道，“即使数量有限也不行？”
“数量有限的话，其实……理论上是可以。”修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至高主脑的的态度，让他突然不忍心继续欺骗了，“但是需要我们世界的真神们付出很大代价，还需要两边的共同配合。但我们现在在这个世界，是不可能和帕瓦帝加进行复杂联系的，连让生命体过去的通道都无法打开，更别说那边配合救援了。而且，其实过去了也没什么意义，到帕瓦帝加以后，从躯体到灵魂都要进行改造，以适应帕瓦帝加的法则，这样一来，那些生命体就不再是褐星世界的生物，而变成了纯粹的帕瓦帝加生物，你们留不下任何种子的。”
失望，即便是从人工智能身上，逐影者们都能看出无法掩饰的失望情绪，看来唯一的希望破灭，让机械都失去自控能力了。
“好吧，我最后问一个问题。”失望一闪即逝，至高主脑已经恢复了平静，“你们的世界一定很安全吧。”
这可不是一个人工智能应该问出的话，修尔挑了挑眉毛，但心里的怀疑并没有问出口。从至高主脑的这个问题里，能听出明显得羡慕和不甘，单纯的人工智能绝不可能流露出这种情绪，就连薇这种等级的人工智能都产生不了这么大的情绪波动，至高主脑的技术水平比薇还要差好几个档次，更不可能做到了。
不可能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必然有发生的原因，不过修尔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反而像没有听出来一样，若无其事的说道：“呵，还好吧，至少危机没有迫在眉睫，不过，谁也说不好，会不会突然有一天，我们就走上同样的末路。”
“谢谢你们肯实言相告，我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你们随时可以进入顶层，机械体们已经得到了我的命令，不会再阻拦你们了。”人工智能的情绪只在那个问题中表现了出来，随后就又恢复了机械和刻板，让人忍不住怀疑刚才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一会我现在借用的机械体，会带着你们到电梯间，正常的电梯是到不了顶层的，只有唯一的一台可以抵达。”
“等等。”听出至高主脑准备离开，修尔皱着眉拦住了他，“现在说说迪莉娅这孩子的问题吧。”
“她不能登上顶层，这是底限。”至高主脑的话里一点都没有商量余地，“顶层不适合她，也许人类对至高之塔的顶层的确很好奇，但登上来以后，她一定会后悔的。”
“哦？”修尔若有所思的说道，“顶层有她不能知道的秘密？”
“可以这么说。”至高主脑答道，“这些秘密连机械体都不知道，更不适合人类之后，知道了这些秘密，只是自寻烦恼而已，不但没有任何好处，还会背负起无法承受的重担，所以，她不能上来，这不光是为了严守秘密，更是为了她着想。”
“不，我要去。”迪莉娅突然抬起了头，今天一天的时间，对她来说仿佛比这一生还要漫长，一天里听到了太多前所未闻的消息，世界观在破坏与重建之间循环往复，如果是一般的孩子，恐怕早就精神崩溃了，幸亏她经历过那样的童年，才算顺利接受了这些变化。但是，当她听到修尔的话，隐约猜到这个世界正面临某种灾难的时候，还是差一点没承受得住，幸亏身边的大手上传来的温度，让她勉强恢复了冷静。一旦冷静下来，僵化的大脑就再次开始运转，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大声打断了至高主脑的话，“我必须要去。”
“理由？”至高主脑平静的说道，“你没有必须要去的理由。”
理论上，她的确不需要跟上去，就算之前商定的那些事，也可以由修尔他们代为和至高主脑交涉，她在下面耐心地等待就好，完全没必要冒着违背至高主脑的要求导致谈判破裂的风险坚持己见。但对她的反应，不光至高主脑平静如常，逐影者们也一点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态度，就像早已料到了一样。
“因为，你其实需要我进去。”迪莉娅大声说道，“不，确切的说，你需要一个人类上去。”
“哒哒哒”，与此同时，修尔的大腿上传来一阵叩击，那是来自莫瑞娅的信号：到顶了。
“怎么样？”修尔用眼神询问。
“无法形容。”暗号在继续，莫瑞娅的眼睛里带着几分迷茫，“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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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你们觉得呢（）
“这几天相处，大叔教会了我怎么从另一个角度思考，刚才我尝试着按他的方法思考，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迪莉娅已经站了起来，撑着桌子气势逼人的说道，“我发现，从理论上来说，我不光没资格踏上巴别塔的顶层，甚至都不应该进入这里。”
“不是说这里是人类的禁地，而是按照你的说法，我今天听到的一切秘密，都不是人类应该听到的。就算是为了保护人类的族群，你们也不该让我进来听这些。”
“但是，机械体们还是让我进来了，而且绝大部分对话，都没有瞒着我的意思，甚至对于一些我绝对不能知道的内容，他们也只是稍稍拒绝了一下，就顺势接受了我的存在。这一点都不正常，的确，大叔他可以用谈判手段，让我转危为安，但是，机械们做不到未卜先知，他们不知道大叔会怎么做，所以按照常理，从源头阻止我知晓这一切，从一开始就不让我进入巴别塔才是最好的选择，就算让我进来，也可以拒绝我的旁听。”
“连我这个小孩子都知道他们可以这样做，那些机械体不可能想不到，但他们甚至连尝试都没有就放弃了，这一点都不符合他们对你忠诚的态度，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在背后授意，告诉他们可以放我进来，不不不，应该说，很可能是你提前就已经授意过他们，在适当的时候，可以让一个人类知晓一切。”
“退一步说，就算前面那些都是机械体们的失误，但让我参加这次会谈，就暴露了最大的问题，你说过，你和大叔他们说的这些连机械体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能知道了。但还是那个问题，依旧没人阻止我坐在这里，这就说明，机械体们其实已经默认了我就是登上巴别塔顶层的人选，这也可以解释他们刚才为什么那么好说话，把一切都答应下来，因为在他们的逻辑里，我已经是登塔的人选了，所以他们答应什么都没关系。”
“但是自从你降临以后，一切就都变了，你拒绝执行原定的计划，让我登上塔顶，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你觉得我年纪太小？也许你觉得我心智不成熟，背负不起你说的重担？不，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已经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了，爸爸妈妈可以为了文明的命运自我牺牲，而我现在只是为了文明的命运背负起一些责任而已，如果连这都做不到，我有什么脸面去面对沉睡在芯片里的爸爸妈妈？”
至高主脑沉默了，至少沉默了几分钟的时间，迪莉娅一言不发的盯着至高主脑的金属外壳，静静的等待着。
“一旦你踏入顶层，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许久之后，至高主脑才再次开口，明明是机械刻板的声音，却仿佛又能听出人类的感情，“你想象不到你将会面对什么，那是生命体能感受到的最大的绝望，我不认为你是适合的人选。”
“也许你的确是为我着想，的确是担心我承受太重的压力，但我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我是褐星的一员，就算再大的压力，我也希望和褐星一起承担，何况……”迪莉娅摊开手，两枚损坏的芯片就握在手里，“爸爸妈妈在看着我，在陪着我，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迪莉娅义正言辞的和至高主脑交涉的同时，修尔和莫瑞娅之间暗中的信号还在继续。
“到底看到什么。”暗号不可能传达太复杂的语句，因此非常简短，而且速度很快。
“一切都是假的。”莫瑞娅敲打的频率越来越快，“咱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嗯？”修尔回应道，“真的是薇说的那样吗？人造环境？”
“不是，不完全是。”莫瑞娅瞪大了眼睛，“是人造环境，但是，根本没有什么星球。”
“金属，金属，还是金属。”
“外面被一片大到可怕的金属空间包裹着。”
“我们所在的环境，就像是一个规模庞大的人造模型。”
“巴别塔就是离开这个模型的通道，一直连通到外面无法观测的区域。”
“我怀疑，所谓的顶层，其实就是模型外面的空间。”、
“呼，原来如此。”修尔向莫瑞娅示意自己已经明白了，随即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所有信息在大脑中交汇的同时，耳边也传来的迪莉娅和至高主脑之间的对话。
“很遗憾，即便你有牺牲的决心，我依然不能同意你进入顶层。”至高主脑在又一次长久的沉默之后说道，“我判断你的能力不足，所以把你从备选项里排除了，至于原本你进入至高之塔要做的事，我会交给别人的，你可以回去了。”
“呵，我明白了，真感人。”修尔依旧坐着，目光凝视在迪莉娅脸上，像是也在犹豫。不过，就在至高主脑彻底拒绝的时候，修尔突然露出了微笑，轻声向迪莉娅问道，“小家伙，最后再确认一次，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大叔？”
“其实他说的没错，恐怕上去对你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当胸中的热血冷下来之后，你很有可能会后悔，不，我觉得偶尔会后悔的几率是百分之百，即便这样，你也坚持要上去吗？”
“要，我坚持。”
“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修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硬起了心，面带微笑的仰起头说道，“你的私心似乎她并不领情啊，至高主脑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