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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日头偏西,骑术课才宣告结束。第五枭将队伍带到马棚,让他们亲手将马匹牵进马厩里,并告诉他们一些关于饲养马匹的知识,这才说道:“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次课再见!”
“导师再见!”所有学生集体向第五枭作揖行礼。第五枭则以军礼回复。
这是一个右臂横胸的军礼。沈云第一次见时还以为是罗马军礼,后来听詹姆斯介绍,才明白不同。大汉军礼是双腿并直,右臂横胸。而罗马军礼虽然也是这样,但最后还要将右臂张开斜举四十五度,高喊“奥古斯都万岁”。
礼毕,第五枭才说:“天色不早,回去吧。沈云,周惠,你们今天的骑术大有进步。很好!”
从这个冷面导师嘴里说出很好两个字,实在让沈云和周惠有些受宠若惊。周惠面带喜色地偏着头看了沈云一眼,沈云也难得地露出微笑。
带着这股喜悦,在往回走的路上,周惠终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今天,还要去未名亭?”
“嗯。”
“你天天去,每天一个铜币的摆渡费,都快把摆渡亭的老板给笑歪嘴了。”
“嗯。”
“其实你不用每天都去的。”
“嗯。”
周惠简直快被他这淡漠的态度气疯,正要横眉冷对时,突见一骑从远处疾驰而来。
马上骑士没有穿护具,而是穿着深色短打服,腰间一条黑色腰带。骑术相当精湛,马匹起伏间,他的身体就像黏在马背上一样,丝毫不见晃动。
望见沈周二人,他更加快马加鞭,直冲到前,干净利落地跳下马背,朝沈云单膝跪了下去。
“世子,侯爷到了,正在论社等待世子前去!”
周惠讶然,渤海侯到了?
【第十七章 谒参拜,父亲大人】()
论社,已经换了主人。
新的祭酒大人是从礼部调来的,原是政务院礼部侍郎,姓种,名道,字溪田,五十岁,却是个皓首老者,头上白发比黑发多,脸上的皱纹也是如斧凿刻画般,触目惊心。
似乎每个帝国官员都很显老。公甫效不过四十出头,却也一副老者风范。
沈云匆匆赶到论社时,就看见公甫效还坐在上次相见时的那个位置上,正与对面一人谈笑往还,除了眉间有些忧色之外倒是一派儒家高士的风范。
前任祭酒的蒲团上跪坐的就是种祭酒,而在种祭酒左侧蒲团上,一个束着英雄巾,仪表堂堂,不怒自威的中年文士正对着公甫效含笑以对,脸庞周正,墨髯长及下颚,双目有神,端是一个好相貌。
“这个老帅哥就是我父亲?”沈云有些怔谔地站在门口,却不敢上前。
直到公甫效瞅见他,朝他招招手,笑道:“渊让快来,我正跟令尊说起你呢!”
再无疑问,沈云回想着方誊之前告诫自己的话语,做急匆状,三步并作两步在那中年文士面前六步距离站定,双膝跪地,抬手及额,以头触地,恭敬地说:“父亲大人在上,请受不肖儿一拜。”
大汉帝国以儒学为国学,尤重孝道。虽然这个时代民风开放,但这孝道之礼却是谁也不敢废。方誊说过,大汉帝国不兴跪拜礼,民见官,若非犯人无须下跪;官见君,若非请罪亦无须下跪。但子见父,却是无论如何都是要行跪拜礼节的。
“我儿起来吧!”浑厚的中音有种淡淡的威势在里面,渤海侯沈慕果然不愧是帝国贵胄。
沈云恭敬地起身,双手垂放在前,不敢言语。
沈慕打量了一下他的装扮,道:“我儿这是刚上完骑术课?”
“正是。与父亲大人有别经年,闻听父亲大人到来,心中喜极,忘却先去沐浴更衣,实在失礼至极!”沈云恭敬地回答。
这种问答方式让沈云有些不习惯。可方誊一再叮嘱他,贵族世家的规矩颇多,特别是在外人面前,若是不按照这种方式问答,那就是失礼,家族会因此蒙羞。在座的虽然只有三个人,公甫效自然不是外人,可那端坐在蒲团之上,一袭青衫的种道种祭酒又算不算外人呢?
论社上下已经打扫一新,已有下人前来打扫过。夕阳余晖洒下,倒也一派瑰丽。
种祭酒抖着发白的长须笑道:“侯爷好福气,有麟儿如此实在羡煞旁人啊!”
沈慕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沈云,转过头微笑对种道说:“种祭酒谬赞,小儿顽愚,让各位费心颇多,慕着实惭愧。”
公甫效赶紧道:“清泉哪里话,渊让风度卓然,才具上佳,虽有些少年孟浪的性子,却也是块难得的璞玉。筱阙先生亦是这么说的。”
沈慕,字清泉。他与公甫效本是旧识,也算是经年好友,听他如此评价自己的儿子,不禁有些疑惑。
知子莫若父,沈云之前是什么德性,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知之甚深。渤海侯在京都也有产业,这三年来沈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如实汇报回去。沈云除了每日寻欢作乐,放荡不羁之外,所谓才具上佳、风度卓然云云却是从未听说的。
思忖一番,沈慕开口道:“来京路上曾听闻,愚子妄论朝政,惹累筱阙先生遇害,蔼成,你在朝日久,可知为何?”
“咳。”坐在首座的种道突然咳嗽一声,捂着嘴歉然说:“唉,老了老了,最近总觉胸中抑郁。太医院的华御医说老夫这是虚火上亢,郁结于胸侯爷,郎中,两位且宽座,我去后堂饮了汤药再来与两位叙话!”言罢直接起身,匆匆走入后堂。
沈云心中一跳,顿时了悟。这个种祭酒哪里是什么虚火上亢,明显就是听见了敏感话题,所以故意逃避罢了。
种道那幅唯恐惹祸上身的狼狈样子全在公甫效和沈慕眼里,他走之后,沈慕微微摇了摇头,眼中的不屑已经非常明显。
“蔼成,这种溪田可是宇文丞相一系?”
公甫效也对种道颇为失望,淡淡说:“非也。首辅大人为人虽然功利,但做事果决,遇事有担当,岂是这等大行中庸之道的无知小辈可比他是俊辅大人提拔上来的。原本这祭酒之位也轮不上他,可清泉也知,近来首辅大人身体不适,次辅大人年事又高,内阁都由俊辅王大人掌管,某一小小郎中,身轻言薄,无可奈何啊!”
“那先生遇刺一事”
公甫效脸色一变,摆手道:“清泉万勿说此事与令郎有关。令郎那篇社论只是小事,先生遇刺,实不为此。”
沈慕看他那坚决不肯多说的模样,也不强求,转而看了一眼已经在一旁听的痴了的沈云,转头道:“蔼成,先生仙逝前真的如你所说那般夸奖吾儿吗?”
说到这个,公甫效笑道:“当然。渊让大作若不是先生誊写送予我处,我岂会知道令郎还有如此大才?!听说前些日子,令郎还在赛诗会上大出风采,‘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豪情与霸气齐然,端是文采斐然啊!对了,还有那幅千古绝对啧啧,对得妙,对得好!实话说,我听了上联之后苦思良久也未能对出下联呐!”
“哦?还有这事?是何上联会让当年帝大第一才子都束手无策?”沈慕一直都在赶路,所以还真没听说沈云出千古绝对的事,那首诗也是第一次听,一时间还真有些对自己这个儿子刮目相看的感觉。
公甫效抚须笑道:“上联是‘烟锁池塘柳’,清泉,你且对来!”
沈慕一愣,仔细咂摸了许久,惊讶地转头看向沈云:“这真是你自己所想的上联?”
在他们说起那首诗的时候,沈云已经羞的脸红耳赤,再听父亲问起,他更加有些无地自容,忙低首道:“不是不是。此联乃是我从图书馆一本古书上寻得记下,那日也是被锦公家的小子逼得狠了,这才拿出来炫耀,请父亲大人责罚!”
“你还有去图书馆?”沈慕更加惊讶。
公甫效道:“哦?是哪间藏室,哪排书架上的古书啊?我怎么未曾看见过?渊让,可别诳我!”
沈云只有硬着头皮说:“不敢诳骗蔼成君,那是一篇竹简希文,记载的也是古时文人聚会场景,好像是一个叫苏轼的人出的上联。只是一直没人对得出下联罢了!”
帝大图书馆藏书无数,乃是帝国最大的图书馆,有些散落的竹简没看过也是正常。沈慕也不再纠缠,而是问:“那下联是什么?可是你所做?”
沈云早就有些无言以对,这次只好将“好事”往自己身上揽,承认道:“下联是桃燃锦江堤,或者炮镇海城楼。是,是我自己胡乱想的。”
沈慕愕然,半晌才道:“果然是千古绝对!”
公甫效笑眯眯地说:“我没说错吧?令郎绝对是块千古难得的璞玉啊!”
这时,从外面匆匆弯腰走进来一人,沈云一看还是旧识,宫三。
宫三先朝渤海侯鞠躬行了一礼,然后才快步走到公甫效身前附耳说了几句。
公甫效一惊,讶然道:“当真?”
“确实无疑。属下已观察多日!”
公甫效顿时沉郁之色盈面,放在大腿上的手都有些发抖起来。
沈慕正要开口询问,公甫效已经先抱拳道:“清泉,今日有些急事要处理,怕是无法跟你把酒言欢促膝长谈了。好在你也要在京都盘桓些时日,就等你谒见圣上之后,我们再择日饮宴吧!”
沈慕也长身而起,送公甫效到了门口,沈云自然跟随。
“蔼成既然有事,那就赶紧去办吧。我们也是至交,不在乎那点虚礼。不过若是有需要我相助之地,还请蔼成万勿客套。渤海侯虽不是公爵世家,但在朝中还有些份量。”
沈慕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公甫效自然是明白的,但他却没有丝毫欣慰之色,反而愁思重重,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深深地看了沈云一眼,拱手道:“清泉之心,蔼成明白。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袖手为好清泉君,再见!”
“慢行!”沈慕一脸疑惑,也抱拳拱手道。
宫三在临走前,也看着沈云,用嘴型说了一句:“别忘了”
沈云非常奇怪,公甫效让宫三通知自己,一定要劝阻父亲不要去祭拜杜祭酒,刚才他们两人望向自己的眼神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可如今他们不是见了面吗,看样子他和父亲还是至交好友,好友之间直接提出不是更好?为何还要拐弯抹角,让自己来说呢?
公甫效既然走了,种道又是这种怕事不敢多言多听的人,沈慕自然跟他无话可说,只是自己儿子在这里求学,礼数上来拜会一番罢了。没多久,他也跟种道告辞出来。
临别时,种道还亲热地拍了拍沈云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渊让乃是少年英姿,要多加磨练啊!他日必成大器!”
这种客套话,沈慕听的多了也不以为意。从论社辞别出来,沈云要回宿舍换身衣服,沈慕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吧,为父在校门口等你。小武,你陪世子去吧!”
小武,就是刚才来通知沈云的下人。他也姓沈,叫沈武。是渤海侯的家养下人。
在这个时代,各大家族都有下人和仆役。不过是分种类的。主要有家养下人和雇请仆役的分别。家养下人,顾名思义,就是渤海侯自家养大的使唤人,这种人一般都是从父辈或者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进入某个家族当仆人。他们没有薪水,也没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