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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皱了皱眉,他耳中传来了七八道轻细的呼吸之声,如此细密绵长,应当都是内家功夫到了一定程度的一流好手。他如今身受重伤,若是正面碰上,绝对输多胜少,由不得他不小心。
陈安无暇细想慕晴怎么会被带到此间,只是慢慢的摸到了庙后,施展壁虎游墙功,爬到了庙顶,在后堂位置轻伏下来,偷偷窥探庙中情状。正好看到慕晴坐在一簇燃烧的火堆旁怔怔出神。
“慕姑娘,你怎么样了?好点了吗?”陈安一喜,就欲出声呼唤,却被斜刺里的一道询问声音打断。他心中咯噔一下,向着发声处望去,只见秦嵘一袭白衣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慕晴一怔,待看清了来人,却又双颊泛红,忸怩起来。
“秦公子,我好多了,是……是你救了我吗?”
秦嵘露齿一笑,他一行本自回归门派,上清剑派支持诸王对抗朝廷,府州乃是朝廷治下,他秘密南下又没有官凭路引,错过了宿头,只得住在这破庙之中。半夜时分听到外面打斗心中警醒,便外出查看,循着打斗痕迹找到了躺在一具老妪尸体旁边昏迷不醒的慕晴,就把她带到了这里。若说把她带离了险地也当算是说的过去。于是客气道:“些微小事不足挂齿。”
屋顶的陈安见他厚着脸皮承认了,胸口一窒,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他在说谎。”
慕晴自是不知秦嵘说的是把她从破败的房舍中带出来,她还以为是秦嵘击退了恶人,救了她的性命,因此目透感激,向着秦嵘福了一福,道:“多谢秦公子援手。”
秦嵘又道:“怎么只姑娘一人,令尊他老人家呢?”
这句话触动了慕晴的伤心事,她眼圈一红,抽泣道:“我不知道,但多半是……是……”说道此处已是泣不成声,双眼一花一阵晕眩。她本就被制住穴道许久,血气不畅,现下过度悲伤更是气闷,她身形一颤就要倒下。秦嵘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在了怀中。
慕晴越想越是伤心,扑到在秦嵘怀中顿觉有了依靠,不禁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凄惶,令人闻之断肠。她此时六神无主,全然没有想及男女大防,只是想将心中委屈,全数倾泻出去。
秦嵘也是被她的悲伤情绪感染,自是不忍将她推开,于是就形成了这副相依相偎的景象。
屋顶的陈安看到这幅情状,简直目眦欲裂,只觉心头憋闷,涓涓血线从他紧咬的牙缝中溢出也不自知,只想冲下去,把秦嵘两掌打杀了,才能快活。
但理智却告诉他,此时自己身受重伤,而对方却有许多好手帮衬,自己万不是对手,冲下去只是死路一条。就算自己真杀了那姓秦的,晴姐估计也会为他伤心,反而会责备与我。当务之急,应该全力调理好伤势,那时是打是留才能随心所欲。
他生就早熟,本就是理智胜于感性之人,于是果断地咬着牙离开破庙,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快速地在附近寻了一处隐蔽的所在,运功疗起伤来。只待一时三刻恢复气力,再去找秦嵘那个臭不要脸的算账。
只是他受伤颇重,哪里是一时半会能好得了的,而且他一闭眼就是秦嵘和慕晴相拥的画面,一时之间妒火中烧,思绪纷杂,可谓行功大忌。过了一会又生悲凉之感,脑海中只想着:“叔父已经死了,晴姐也有了自己的归宿,离我而去,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还活在世上做什么,做什么?”
这一怒一悲,心魔自生,气机一岔,伤上加伤,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终于支持不住,直直的昏倒在地,人事不省。
第48章 府州风云()
江城是润江的入海口,船运发达,天南海北的客商自然也多。自古无农不兴,无商不活,由是江城成为东南第一大城。
江城出产的商品种类繁多,拿得出手的特产更是不胜枚举。其中最让人难以忘怀的便是上元楼的招牌,佳酿“曲泽”。
此酒入口甘醇生津,犹如听了绝妙仙曲一般让人回味无穷,是以得名。而这绝世佳酿也只有上元楼最为正宗。
王康施施然走了进来,迎客的小厮看到了他,连忙堆起满脸笑容招呼了上来:“王员外,今日得闲来坐坐,还是老样子?”
王康想着自己的事情,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小厮得了信,道:“好嘞,您老先上楼少待,这就给您置办去。”
王康皱着眉头踱步上了二楼,坐在了自己常坐的临窗位置,待得一桌酒菜到齐,就心事重重的喝起闷酒来。
他家资殷实,也不吝啬,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来这观潮吃喝。上元楼临近润江,在二楼品着佳酿,看那大江烟波浩淼,真是一种心旷神怡的享受。
只是他今日似乎没这个兴头,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全然不知滋味,满桌的酒菜更是半点没动。
忽然楼梯一阵响动,打断了王康的遐思,他连忙转首望去,似是期盼似是担忧。
上楼的是三个女子,王康见了轻轻吐了口气,却又焦躁起来。
他无聊之中习惯性地对来人打量一眼。见这三名少女,最大的不过十七八岁,最小的更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皆是一身素白裙装,领首的那个外罩紫色小衣,眉色浓厚,鼻如悬胆,长发挽起自左肩垂下,给人一种温婉之感。另一着鹅黄披肩的女子也是这般束发,但偏偏在瓜子脸庞上配上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使其美艳之中又带了三分凶蛮,很有种不好相处的感觉。最后一个扎着鬟,明显还未到及笄之年,一张苹果也似的圆脸上点缀着似墨般黑亮的双目,这时正在左顾右盼,一副对什么都有着极大好奇心的模样。
王康本是随意打量,但这时却不禁目光一凝,落在紫衣女子的腰间上。那里系着一根各色长绳铰接而成的彩色腰带,乍看一眼没什么异样,可王康眼力非比常人,看见上面泛着的金属光泽。他不动声色的扫过其他两人,鹅黄披肩女子拿着一柄红色剑鞘的短剑,没什么特殊之处,正是江湖游侠的正常装扮。而那最小的圆脸少女却在手腕间系着两个快有她自己小拳头大小的大号铃铛,手臂挥动时,自带清脆铃音,很是显眼。
三人上来四下里看了一眼,选择了王康旁边的靠窗位置。
王康不动声色的转过了头,眉间的愁色又深了两份,狠狠地灌下了一口酒。
不一会,那三名少女要的吃食也被小厮摆了上来,圆脸少女立时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面前的美食上,大快朵颐,也不管咽没咽下去,只顾往嘴里塞填,吃的腮帮鼓鼓,很是滑稽。
鹅黄女子看了她一眼一脸嫌弃道:“你饿死鬼投胎啊,在家不见你这么能吃。”
圆脸少女嘴里塞满东西,口齿不清的道:“家里的东西没外面的好吃嘛。”
鹅黄女子似笑非笑地道:“好啊,你总算说出心里话了,看我回去不告诉张婆婆叫她饿你两天,到时你就知道哪得饭好吃了。”
圆脸少女,吓了一跳,奈何嘴里塞满东西不便求饶,只能弯着眉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最大的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看她那个样子不由失笑出声,转首对鹅黄女子说道:“好了,你就别再逗她了,赶紧用了饭,还要去与师父回合呢。”
鹅黄女子不满道:“卓师姐,你就知道护着她。”
紫衣女子也不说话,只是冲她温婉的笑了笑,鹅黄女子无奈下瞪了圆脸少女一眼,也吃起饭来。圆脸少女干扰一除更是专心致志的对付起面前的美食。
这时,又有两批人上得楼来,他们各有七八人,一方清一色的箭袖劲装腰胯长刀,另一方则杂乱很多,服色各异,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两批人互相警惕着坐到了二楼的两端,以王康和三名少女为间隔。
王康的脸色苦的跟黄莲一样。
少顷,那两批人点的饭菜到齐,各自闷头吃喝,偌大的二楼大厅,坐了近二十人,却鸦雀无声,实在是诡异莫名。
这压抑的气氛,不止让王康难过无比,那紫衣女子也感受到了,低声催促两位师妹快点用餐,好上路。
鹅黄女子还好,只是稍稍打量了厅中之人几眼,便低头不语,加快了就食速度。圆脸少女则忠实的执行了师姐的命令,大口吃着饭菜,吧哒吧哒的声音听的鹅黄女子一阵火大,要不是此时气氛不对,她立时就要发作。
那些劲装汉子对这一切不闻不问只是专注于自己这里,而另一边的几人就没这么好的定性了,眼光尽往三名女子身上敏感的地方招呼,神色轻佻。一个脸颊细长目光狡狯汉子凑到领头之人的旁边,低声道:“堂主,好像是明月宫的疯女人。”
那领头之人本也在三女身上打量,脸泛淫邪之色,听了手下的说话,不禁面色一青,强行扭转目光,咳嗽了一声,狠狠瞪了其他手下一眼,沉声道:“不要节外生枝。”
老大都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不敢不从,只能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专注到自己身前。
“噔噔噔”又有人上楼的声音。
二楼的几方人有意无意地向楼梯口扫了几眼,发现来者是个面皮白净头戴儒巾的青年文士,便转头不再理会。
青年文士看得这么多人聚在一处,一时有些发愣,随即便不在意的笑了笑,迈步走到了王康的桌前做了下来。
他看着一桌子没有动过的酒菜,老实不客气的吃了起来,他也不用筷子,好似几天没吃饭一样,直接下手就抓,根本不顾它原来主人的感受,吃的是汁水四溅,在那本就灰扑扑的袍服上又添了两点油污。
王康先是疑惑地看着面前之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你……您是……”
青年文士抓起王康面前的酒壶灌了一口,似乎知道对方的意思,点头道:“是我。”
王康惊喜交加,不敢置信道:“怎么会是您?您怎么来了?”
说起这个,青年文士苦笑一声:“上面催的太紧,没办法啊。”
对于对方为什么会来,王康其实并不关心,只是随口一问,关键的是对方的到来,自己担了好几天的心事,立马迎刃而解了。
青年文士边吃边道:“查的怎么样?”
王康不想他直接就问连半点遮掩也没有,难为的看了看四周,咬了咬牙,压低声道:“具体的还不清楚,但一切线索都指向上埕明家。”
他自觉声音很低了,但刚说完立时有十几道目光注视在他身上,顿觉头皮发麻,身体不由得向对面的青年文士瑟缩了一下,似乎那里比较安全。
青年文士对此置若罔闻,又灌了口酒,漫不经心得道:“能确定吗?”
王康硬着头皮,强迫自己无视周围人的视线:“当有八成把握。”
青年文士微微一笑,拍了拍肚皮道:“那也够了,出发,上埕。”
说完他当先站了起来,向楼梯口走去,王康拍下银钱紧随其后。其他三桌人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们离开后不久,紫衣女子一行也用完了饭食,起身离开。
三人走出来后,并没有过多停留,径直出了城向上埕赶去。鹅黄女子再也忍不住道:“卓师姐,我们必须快点了,上埕的水越来越混了。”
紫衣女子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